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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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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月初,陶知世正式休产假。
陶知世的孕激素不算稳定,身上的信息素总不受他控制地外溢,浑身都是天竺葵的香气,身体与大脑时常不在一个频道,让他莫名失落。
正巧这段时间霍启年很忙,而陶知世每天都只能在家,他前所未有地渴望霍启年能留在他身边,早上他不动声色地站在门口送霍启年离开,下一秒就毫无征兆地流下眼泪。
陶知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哭,霍启年去而复返,落了文件在书房,开门先见到泪流满面的陶知世。
霍启年怔愣一秒,然后伸手想要擦去陶知世脸上的泪水,却被陶知世躲开。
陶知世在孕期太敏感了,霍启年停顿的那一秒像过了一百年,一千年,让陶知世清楚地意识到他和霍启年婚姻的事实。
协约婚姻。
他不应该对着霍启年流泪的。
“怎么了?”霍启年上前一步强硬抱住陶知世,指尖捻过陶知世脸上的泪水,“不舒服吗?”
这样的安抚像是对陶知世心底坚硬防线的一记重拳,他哭得更凶,委屈也成了决堤的洪水猛兽,头贴着霍启年颈侧低声控诉:“我都不能去上班了,你还可以,凭什么?为什么不能留下来陪陪我呢?明明你也知道我现在很需要你。”
“知世。”霍启年的手很轻地搭在陶知世的肚子上,压抑着陶知世浑身的信息素引起他心底的躁动,语气近乎温柔地说:“那我留下来陪你,好不好?”
霍启年想要再次听陶知世说想要自己陪他的话,告诉他陶知世也很需要自己的话。
接下来一段时间,霍启年都居家办公,汤川几次来送文件会顺便给陶知世带一些外面的小玩意。
但陶知世总是兴致不高,看几眼就丢在一旁。
霍启年专门让人为陶知世搬了一套桌椅在书房,陶知世总是昏昏欲睡,然后又眨着湿漉漉的睫毛问霍启年:“你什么时候忙完?”
“很快。”霍启年这样安抚陶知世。
月底,公司年会,霍启年不得以必须回去一趟,他再三向陶知世保证,自己会在晚上十点前回来。
可那晚陶知世等了很久也不见霍启年踪影,直到佣人提醒已经一点了,陶知世该睡觉了,陶知世才后知后觉霍启年说谎骗了自己。
天明时分,耳边传来异动,陶知世缓慢睁开眼,看见霍启年一身黑衣,高领毛衣几乎要遮住他大半张脸。
时间在那一刻仿佛变得格外慢,陶知世闻不见霍启年身上的信息素气味,取而代之的仅剩一股他道不清说不明的甜腻香味。
“霍启年。”
霍启年仍立在原地不动。
亲近的相处,陶知世认为自己或许对霍启年是有一丁点儿的不一样的,协约婚姻,只要不提,他们还可以带着相敬如宾的面具示人。
可事实证明,协约婚姻会贯穿这场婚姻的始终,不会发生任何变化。
他的丈夫不爱他,现在甚至连一点信息素都不愿意给他。
临近新年,大雪洋洋洒洒落下,陶知世收到医院的通知,于梅的病情加重了。
陶知世几番和主治医生交谈,得到于梅时日无多的消息时他几乎要栽倒过去。他全副武装去病房看于梅,才发现于梅瘦得皮包骨了。
这病致死率很高,手术治疗往往治标不治本,无非是能拖一秒算一秒,只是陶知世没想到于梅的病情会恶化的如此快。
于梅像是有所感应,她忽然睁开眼,眼球浑浊,嘶嘶哑哑地叫了声“陶陶”。
陶知世红着眼应下。
那天陶知世陪了于梅一整天,期间霍启年来了,但也只是站在门口停留了几分钟后就离去,更像是来观察陶知世的状态。
自从那天开始,陶知世和霍启年就陷入了一种很微妙的关系,霍启年几次示好都被陶知世装作看不见。
下午,于梅状态好了些,她看着陶知世,突然笑笑:“怀孕也不告诉妈妈。”
一瞬间,陶知世的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于梅又问:“他对你不好吗?结婚也不告诉妈妈。”
陶知世慌乱地抹眼泪,却越抹越多,他摇头:“他对我很好。”
于梅连续说了好几句“那就好”,她笑笑换了话题,主动提起了陶知世的童年。
她伸手比划,“你那会儿才那么小,总是喜欢跟在我和你爸爸身后,有时候又喜欢叫我俩的名字,你爸爸这个时候就假意要打你,你还笑嘻嘻地凑近……”
于梅的声音越来越小,还未讲完陶知世的童年,病房就陷入了寂静。
滴答滴答……
窗外的大雪终于飘落,白了于梅不在的人间。
没有亲人,于梅的葬礼很简单,霍启年为她买了最贵的墓地,陶知世没有拒绝。
雪下个不停,陶知世没有过多停留。离开后上了车,他歪头看向车窗外,再一次有了和霍启年结婚的悔意。
那场雨他该躲的,霍启年他该拒绝的。
陶知世的精神更差了。
一天晚饭后,霍启年主动提出想要和陶知世聊聊,协约可以缩短为一年,只需要陶知世届时回来办理证件。
陶知世看着霍启年没有说话。
霍启年也一时无言,酸胀的情绪蔓延至全身,腺体处好像更疼了。
他以为自己对陶知世好一点,再好一点,陶知世就会以同样的感情回应他。可是好像一开始他就写错了解,将一份完美的试卷答得乱七八糟。
这场以婚姻为名的考试,陶知世不愿意给他一个优异成绩。
五月,陶知世的预产期到了,提前几天就被霍启年安排进了医院的豪华单间。
所有看护人员都时刻密切关注着陶知世的一举一动,第三天,陶知世的肚子刚开始阵痛,没一会儿就被送进了手术室。
由知名的生产科医生亲自接生,又使用了最先进的分娩技术,整个过程陶知世并没有感觉到很疼痛,但尽管如此,生产的时间还是持续了数个小时。
霍启年寸步不离守在门外,看着医护人员将陶知世送回病房,陶知世生产完很虚弱,他脸色十分苍白地昏睡在病床上,白色的被子几乎要和他融为一体,信息素也淡得微乎其微,好似全被新生的婴儿夺去。
霍启年突然后悔,他从前刻板的认为孩子可以做父母之间的纽带,像一根绳索将两个人牢牢捆绑,他从头到尾都是自愿的,却忘记了陶知世的意思。
医护人员喊霍启年去看孩子,霍启年没想到转头见到了霍父和霍母,霍父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倒是霍母一会儿哭一会儿又笑,看着育婴室的孩子,又拍了下霍启年肩膀:“你要好好对知世,知不知道?”
霍启年无奈应下,霍母看着孩子又发出一声叹息:“这孩子长得像你,很可爱。”
“……”霍启年看着恒温箱里红彤彤又毛茸茸皱巴巴的小脸,丝毫和自己扯不上关系。他更觉得像陶知世,眉毛鼻子嘴巴都像,这样他还愿意夸这孩子一句可爱。
孩子出生四十八个小时后就可以出院,霍母提议他们先带孩子回去,让陶知世最近好好养养。
霍启年不确定陶知世是否会喜欢接受这个孩子,毕竟整个孕期陶知世好像对此没有太过关注,犹豫片刻还是同意了。
霍父问:“孩子取了什么名字?”
霍启年回答:“霍穆廷。”
陶知世一睁开眼就看见了沙发上办公的霍启年,腹部的空旷感让他有一瞬地揪心,嗫嚅了半天才拼齐一句完整的话叫霍启年“霍先生”。
“嗯,”霍启年起身,“我去叫护士。”
护士来得很快,扶着陶知世让霍启年帮忙喂了水,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后离开。
病房里一阵沉默,霍启年咳嗽一声,陶知世扭头他,霍启年也低头看陶知世。
陶知世迟疑,霍启年先开口问:“想看看那孩子吗?”
陶知世眼底浮现犹豫,片刻后轻轻点了点头。
得到陶知世肯定的答案,霍启年才注意到自己刚刚竟然是憋着气的,好像害怕陶知世说出自己不爱听的答案。
护士抱来孩子,小心翼翼教陶知世如何正确地抱新生儿。
出乎霍启年的预料,陶知世对于这个孩子并没有抵抗情绪。陶知世将孩子贴在自己胸前,生疏又别扭地释放着信息素安抚他。
霍启年看见陶知世看着孩子不自觉地笑了,更觉意外,惊异于血缘这东西的古怪,旋即自己也跟着轻扬嘴角。
没过一会儿,婴儿因为乏困开始扁嘴大哭,护士进来将其抱走,霍启年帮陶知世将被褥重新盖好。
“我妈会在四十八小时后把孩子带回老宅。”霍启年说。
陶知世一怔,然后就明白了霍启年的意思,也知道霍宅的条件要比医院好,他懂事地笑了下:“好。”
霍启年盯着陶知世的笑容看了一会儿,不知道是想从中看出什么,须臾后说道:“你可以随时过去看望他。”他停顿,又说:“知世,一年婚期不符合信息素管理局的要求,所以这此期间我们可能还要维持法律意义的夫妻之名。”
陶知世收了笑,细细呼出一口气,霍启年见他欲言又止,说道:“你不用太有压力,我会联系你的公司,以出差之名你可以随意选择外地的分公司,当然你想从事别的工作我也会最大限度的支持你。”
话说到了这份上,陶知世只能应下。
病房安静得让人觉得压抑,霍启年觉得自己再呆下去也是给陶知世徒增压力,便起身告别。
霍启年不知道自己以后是否还有机会与陶知世见面,回身关门的时候最后深深看了他一眼,才把门合上。
陶知世沉沉睡去,再次醒来已经是晚上,他撑着身体慢吞吞走到了育婴室。
他站在玻璃窗外静静的看着那个睡得香甜的婴儿,不知道怎的就有点想哭。
爱情,标记,孩子,都被他明码标价买给了霍启年,手机短信中银行卡到账的金额却也没换回他最初想要救母的愿望。
天亮,霍母来医院接走了霍穆廷,临走时她来病房看望陶知世,紧握陶知世的手笑着感谢他为霍家诞下一子,又嘱咐陶知世一定要好好休养,想看孩子随时来老宅就好,到时等陶知世过完月子,就将孩子送回去。
陶知世一头雾水,后知后觉霍启年并没有向霍父霍母告知两个人即将分开的真相,便继续了谎言,答应了下来。
陶知世也被李进接回了霍宅,霍启年始终没有出现。
陶知世每天一直看着窗外发呆,像是思绪万千,又像是什么也没想。
信息素又回到怀孕前的平衡,发情期来得极为隐蔽,陶知世浑身滚烫地蜷缩在床上,寂静的别墅内是一群察觉不到他信息素味道的beta。
陶知世几乎要崩溃,腹部以及信息素地渴求无不再强调他需要他的孩子,他需要他的alpha。
可事实是,他什么都没有,他连自己孩子的名字都不知道。
这样的三天十分难熬,出差回来的霍启年瞬间察觉到了房间内浓郁的信息素,可在他上楼后,见到的却是已经收拾完毕的陶知世。
陶知世苍白着脸,对于霍启年的突然出现好像没有什么意外,恭敬礼貌地问了好,又告诉对方自己的工作已经交接好,如果霍启年后续需要应对信息素管理局的检查可以随时联系自己。
霍启年迟迟说不出话,再次反应过来后,陶知世已经离开了霍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