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8、第二十八章 交换 ...
-
“好好好，你不是小孩子。”说完，林遇侧了下身冲门比了个请的手势:“那就麻烦这位小大人带个路吧。”
周一臭着脸瞪了林遇一眼，不耐烦地说:“现在不行。”
“为什么?”
“走廊亮着红灯，说明整个密道都还在那个人的控制范围内，他不仅能监控整个密道的情况，还能打乱密道的空间布置。我们现在出去，无疑是在找死。”
林遇下意识朝门外看，透过窗格可以看到空无一物的走廊，暗红的灯光笼罩下来，仿佛沉溺在一片血海之中，既危险又窒息，看久了眼球会感到强烈不适。林遇忙收回视线，重重眨了几下眼睛来缓解红色带来的视觉冲击，拧着眉头问:“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周一说:“据我观察，那个人对密道的控制是有时间限制的，一次只能控制20分钟，随后会有30分钟的冷却时间。”
林遇呼出口气，说:“那应该快了。”
“走廊变绿灯就说明脱离了控制，但被调整过的走廊布局不会变回原样，所以能否找到放照片的房间只能靠运气，同时还要提防那个人现在在哪......你准备好了吗？”
“嗯，与其被动躲藏，不如主动出击。”
“......”周一默了半晌后继续说:“你只有十五到二十分钟的时间，一旦过了二十分钟，不管有没有找到照片你都得离开回来这里，别随便躲进其他房间。这条走廊都是闲房，那个人很少会到这里来，会比其他地方相对安全点。”
林遇沉默了片刻后问:“有笔么？”
“你要笔干什么？”
“做记号。”
“......”
“呐，”叫宋小曲的短发女孩递了只笔给林遇，她不懂他们说的话，只知道此刻自己能帮上忙，“哥哥，你加油哦！还有，用完后记得还我！”
“好，谢谢。”林遇握住一支粉色圆珠笔放到胸前，郑重回答道。
走廊外的红灯骤然切换成绿灯，鲜艳的色彩透过透明窗格晕染了小部分空间，无声无息，但足以引起室内所有人的注意。男孩沉声道:“走！”
开门出来后，一大一小两人悄声奔跑在幽绿的走廊上。林遇跟在周一身后，每转一个拐角就用笔在手上快速写下“左”或者“右，连体潦草的字体在掌心排成一排。
或许是他们的运气不错，这一路上没遇到小丑鬼婴之类的东西，也没遇到那个恐怖的小孩，他们顺利找到了一开始来的那个房间。
那个房间位于走廊的尽头，周一在走廊拐角处便停住了脚步，“尽头那间就是了，你还有大概五分钟的时间，自己看着点。”
周一说的很肯定 ，这让林遇感到惊讶。他们甚至没有手表，对于时间流逝了多少只能凭感觉，这一路找过来林遇感觉只花了十分钟，但按周一的说法，他们找了差不多十五分钟?
林遇不是个被动的人，很多时候都比较我行我素，自我中心意识过剩，这种性格的人很难听得进劝，在面对某些问题时也会表现出盲目的自信。只是，林遇看着周一尚且稚嫩的脸庞上露出不符合年龄的严肃，心里没由来的信服。
林遇默然几秒，突然开口说了句:“我发现你很像一个人。”
“谁？”
“我哥。”
“......”
林遇说完也没等周一的回应，独身往走廊尽头跑去。
房门没关，就这么明晃晃的敞开，还保持着他们离开前的模样。林遇一眼就看见了地上染血的玩偶，照片就散落在它旁边。
他用手拨开堆叠到一起的照片，找到了周一的，以及其余孩子的。可偏偏，找不到自己的那一张。
照片堆里找了个遍，室内的犄角旮旯也没放过，五分钟的时间不容许林遇在这里逗留太久，他重重喘了几口气，舌尖顶到虎牙尖带来痛觉，让他把所有的疑惑和郁闷压回心底，收好那几张照片转身离开。
林遇跑出来后才发现躲在走廊拐角处的周一，惊了一跳，问:“你怎么还在这?”
“等你。”
说好的只陪走一段路呢？林遇没深究这个问题，拉上周一就跑，他按着自己来时写在手上的记号反向奔跑，一路无言。
被抓着手腕的周一注意到林遇口袋边缘露出一角的照片，表情有点复杂，很小声问：“你的照片找到了吗？”
林遇:“......”
他们成功回到了闲房，原以为过了三十分钟之后那个蓝眼小孩会再次发动能力，没想到过去了好久走廊都没见红。
林遇把照片全拿了出来让小孩们自己找自己的那张，自己则坐在地上看着，嘴里不解道:“三十分钟应该已经过了吧？怎么还是绿的？难不成他不在这里了?”
“不知道。”周一回答。
周一坐在他的身边，手里拿着自己的照片。与其他拿到照片后宛如拾得珍宝的小孩不同，他没表现出有多高兴，照片在他手里好像只是张没多大价值的废纸，被他随意捏着。他看了眼林遇空荡荡的手问:“你的照片呢？”
“没找到，不在那间房间里。”林遇压低了声音回答，语气淡淡的让人听不出情绪。
周一的眉毛皱了起来：“怎么会？照片都在那个玻璃球里面......”
“带上他们先逃出去吧，”林遇打断周一的话音:“这么久了走廊都没动静，那小孩应该是暂时离开这里了。我看你对这里挺熟的，应该知道怎么出去吧？”
“那你呢？”周一问。
“我跟你们一起走呗！我的照片应该是被那家伙拿走了。哎呀，走一步是一步嘛，总好过留在原地等死。”
“......”
周一沉默的时间有点久，林遇心里有点发慌，他询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没，”周一抬起眼皮看着前方四团小人说:“只是，他们可能不愿意。”
“谁不愿意?他们吗？”林遇顺着周一的目光看向小孩，不解道:“为什么?”
周一斜眼瞅着林遇轻叹口气，起身说:“等我一下。”
周一起身径直走到其余小孩身边，半蹲在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只见他指了指照片又指了指林遇，依稀听到什么“大哥哥保护你们”之类的话语。林遇在远处等着干着急，很想凑上前去但又怕打扰他们，只能伸长脖子竖起耳朵窃听。
不多时，在林遇第三次与小孩投来的怯弱眼神对视的时候，他看到他们点头，紧接周一对林遇说:“走吧，试试逃出去。”
走出闲房，他们轻声奔跑在错综复杂的密道里，由周一在前面领头，林遇坠在队伍末尾，把四个年龄小的小孩包夹在中间。走廊灯光绿得发幽，仿佛在无声彰显着一种危机。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们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条路，但最后总算是被他们摸索到了出口。
他们寻着声音来到一个楼梯口，想必这就是链接地上的出口了。越靠近越能听清上面的动静——欢快的背景音乐中夹杂着人的欢呼声和猛兽的咆哮。
林遇和小孩停在原地，惊疑地看着周一，周一回头沉声说:“这上面是马戏团表演棚，我们从这里上去会去到后台，后台有一个门是通往外面的，我们从那里出去。”
吴彤下意识拉住了周一的衣角，周一按住了她的手又宽慰道:“跟着我走就行，不会有人发现的。”
林遇这时开口说话了:“你上去过？”
“嗯，上去过几次，但每次都还没能出去就被唤回照片里了。”周一说。
“......”
四小一大在一个十二岁的少年带领下摸上了楼梯，一上到地面正如周一所说的，他们来到了舞台后面，一张大帷幕遮挡住大部分的光线，却遮挡不住声音的穿透力。
周一回头看了眼其他人，拇指朝后指了指某个方向，然后转身就走。
林遇半拉半推着四个小孩紧随其后，弓着腰眼神乱飘，像个贼。为此，队伍中的某位成员发起了真挚提问:“大哥哥，我们是去偷东西吗？”
小孩子不懂得把控声量，这一声就这么直愣愣地在空气里炸响，炸得前面带头的周一一个趔趄，林遇手忙脚乱地捂住说话的宋小曲，竖起一根手指连“嘘”都不敢用力。
环顾一圈没有发现异常，林遇小声解释:“我们不去偷东西，我们是要逃跑。所以，不要这么大声！”
“哦——”小女孩拖长气音应道:“可是你这样真的好像在偷东西啊。”
林遇:“......”
其余人纷纷转头看向林遇，只见他一米七几的身高硬是卷成一米二，与面前的五人面面相觑。小孩们不明白，偌大个表演棚塞头长颈鹿都不成问题，他在这弓什么腰?
最终还是周一按着他们的脑袋迫使他们回头，并对刚才提问的宋小曲解释:“大哥哥对自己的身高比较自信，不用管。”
林遇：“......”
掀开帘布后就到了外面，光线骤然刺进眼睛，疼得人睁不开。林遇用手背挡住眼皮，适应了好一会儿才通过手指缝隙往外看。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游乐场废墟，其次是远处天边的落日余晖。
一轮橙黄明亮的太阳沉甸甸地坠在天边，有耀光自圆日边缘刺出，打破了它的原有形状，再穿云破雾直达地表。万丈霞光染红天际，温暖世间，却唯独渲染了这一方孤寂。
其实四周并不是空无一人，有小孩、卖气球的商贩、售票员......游乐园里的人很多，但也只是空有其表，空气间弥漫着一股腐朽和死气。
周一拉了拉林遇的手腕说:“走吧。”
“嗯。”
走到大街上，林遇才觉察出刚才感觉到的怪异从何而来——周围太安静了，除了游乐园里部分尚且能看清原貌的设施发出来的声响，根本没有人说话。
“你们快看——他们的脸。”吴彤指着旋转木马上的小孩，惊呼道。
林遇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缺了半个头的旋转木马上坐着一个小孩，小孩脸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针线，针脚粗糙甚至算得上走心，横七竖八地缝在脸皮上，像条扭着身体的蜈蚣附在脸上拉扯五官变形。她的眼睛不会闭合，眼角和嘴角全都往下拉，就像一个没有生命的布娃娃，被裁缝故意做出这幅模样。
一般这种场景是个成年人看到都会感到不适，更何况这里六个未成年人，其中四个连十岁都没有，林遇考虑到这点连忙伸手就要捂小孩的眼睛，可手还没捂上，就被眼皮底下五张淡定的小表情给吓住了，一时之间手不知该捂不该捂，震惊道:“你们竟然没被吓到?”
周一瞥了眼林遇，冷淡道:“看习惯了。”
“......”什么叫看习惯了?他们之前都经历过什么?
林遇突然想起在地下室里被蓝眼小孩拎着的那个玩偶，走廊上的恐怖小丑，还有那一堆鬼婴，突然感慨，这五个小孩是真的坚强，但也实在让人心酸。
林遇心里没由来的烦闷，低声骂了一句之后抓紧手中小孩的手就要把他们带走。
周一观察到林遇的情绪变化，想了想说道:“我们被抓来这里好几年了，刚开始看到这种东西也会怕......其实现在看了也会怕，但我们不能在那个人面前表现出来，如果我们表现得太过激，那我们的下场就会是他们那样，”周一指了指不远处的小孩，接着说道:“又或者是成为地下的那些东西。”
“......会逃出去的。”林遇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话，搜肠刮肚后也才憋出这么一句。
他们奔跑在游乐园中，尽可能无视周围面目可怖的人群，放远视野四处张望寻找大门口，也因此忽略了周围的变化，等到真正反应过来还是那两双胞胎的提醒，他们拽了拽林遇的手示意道:“大哥哥，他们在看我们！”
“什么?”林遇眼睛扫过四周，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游乐园里的人都停下了动作，纷纷立足朝他们看去，本就怪异的游乐园此刻更加怪异了，轻快的音乐仍旧回荡在空中，只是像是接触不良似的发出“滋滋滋”的电音，持续了好久才终于连同音乐一起消停。
“这是什么情况?”林遇警惕地扫视四周，脱口而出一句:“他们也是那个小孩的傀儡？”
“不清楚，我也是第一次上来这里。”回答他的是周一。
游乐园变得寂静无声——突然，又有歌声响起，不是出自游乐园里的设施，而是出自人的嘴里。游乐园里的人朝着林遇一行人的方向，僵硬地扯动变形的嘴角发出同一旋律。
游乐园，游乐园，鹿允镇里游乐园。
过山车，摩天轮，旋转木马绕圈圈。
“又是这首歌，我在地下被追的时候听过。”林遇说。
“唱歌了......”吴彤嘴里呢喃着，抓着周一的手也不由得收紧，她紧张地看着周一:“周一，是不是他要来了?我们被发现了吗？现在该怎么办？”
“不怕......”周一安抚道:“我不会让你们有事的。”
可周一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在面对未知的危险时也还是会害怕，会无措，他只是在无数次同行中习惯了充当大哥的角色，保护和安抚不知不觉中成了他的责任。
林遇知道这一点，也因此很心疼这群孩子，胸腔像是塞满了棉花，连呼吸都困难，“我也不会让你们有事的。”他说道。
“我们快点找门！只要出去就好了。”周一说。
——孩子哭，小丑笑，身体剪刀消失了，小丑鼻子回来了，夜晚的乐园真热闹。
钟声起，黄昏到，爸爸妈妈不见了。
歌声仍在继续，他们的脚步也没再停下，一路避开路中央的人群朝着不确定的方向狂奔，直到看到大门。
游乐园的大门正敞开，铁门之外就是救赎，只要他们跑得再快点，再快点......
这条路怎么这么长?使尽全身力气发足狂奔，怎么还是感觉不够快?小孩们的脸上又喜又忧，一路忧心忡忡地被拉着跑，直到距离大门还有十米左右时才终于露出喜色。
可就在这时，原本站着不动的人们突然有了动作，他们逐渐朝六人走去，很快就形成了了个包围圈。林遇带着俩双胞胎跑在最前面，差点没刹住脚步撞上斜插过来的小孩，连忙往侧后方退去。
还好大门口附近的人少，林遇和周一带着四个小孩连躲带撞最终还是成功来到了大门口，依稀能听到门外远处街道的车鸣声，林遇抓着双胞胎的手就要往外冲，可余光中却看到身旁的周一松开吴彤和宋小曲的手，自己却停下脚步。
林遇顿住，回头疑惑地看向周一，眼神询问他怎么了？周一说:“你们先走，我......暂时还不能走。”
“为什么?！”林遇脱口而出道。
“我的妹妹还在这里，我得找到她。”
“......那你刚刚为什么不说?都一起走到这一步了。”林遇感到了一丝愤怒，因此语气也有点僵硬。
“我......”
“要不，我还是跟你留下吧。”吴彤突然开口，退了几步回到周一身边:“当初本来就说好了一起走的，等你找到妹妹的照片了，我们再一起出去吧。”
周一抬手打断了吴彤的话，回头看了眼人群说:“没时间了，听话。”
林遇吼道：“周一！”
“相信我，我很快就会出来的。”说完就把吴彤往林遇方向推去。
林遇看不下去了，他上前一步，弯腰扣住周一的膝盖弯就把人往自己的肩膀上扛，另一只手拉着年龄最小的宋小曲，任周一怎么挣扎都无动于衷。
“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你妹妹我帮你找，但是你必须给我出去！”
林遇一脚踹开前来阻挠的人，护着四个小孩跑出门外。游乐园里的人似乎不能出去，他们止步在大门口眼睁睁看着他们逃离，头也不回地往外跑。
就在小孩们以为成功逃脱时，突然脚下一空，眼前黑了一瞬，下一秒他们又出现在游乐园里。他们踉跄了几步站定后，与门口的一圈针线怪物打了个照面，怪物们没有进一步动作，只是堵死在门口，眼球没有生气的直盯着他们。
林遇不信邪，拨开人群再次冲出门外，剩下的五个小孩眼睁睁看着林遇跑出街道然后凭空消失，下一秒又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怎么会这样？”吴彤双手捂着嘴小声道。
围在他们眼前的人群突然纷纷朝两边散去，空出一条道来，从后方走上来一人，精致的面容上露出带着血腥的微笑——正是蓝眼小孩。
“你们怎么能趁我不在逃跑呢？”他慢步走上前来，眼神专注又哀伤地扫视着六人，最后停留在周一身上:“你难道忘了你妹妹还在我手里吗？”
“......没忘。”周一嗓音沙哑道。
“那是谁让你改变主意的?”小孩说着手指往林遇一指:“是他吗？”
“......”
“我这么信任你们，放任你们四处跑，你们就是这么回报我的?联合新人偷走照片逃跑?”小孩的语气越说越冷，到最后那句反问几乎听不出语调起伏，像是陈述句。
“放他走吧，他的年龄不在你的选择范围内。”周一指了指林遇说道。
“他么？”小孩幽蓝色的瞳孔缓缓朝林遇扫来，稚嫩的脸上出现不符合年龄的阴险和复杂，他把林遇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后说：“可以，但你们得留下来。”
周一：“好。”
林遇：“不行！我不同意！”
蓝眼小孩手里拎着一张照片，赫然是林遇那张，他看着林遇说：“还有一个选择就是——你留下来，他们走。”
林遇：“......”
周一恶狠狠的瞪着蓝眼小孩，咬牙道：“你一开始就没打算放他走吧？”
蓝眼小孩轻笑一声，照片一角抵在唇边，阴恻恻的看着他们。
林遇说：“这个我可以答应你，你放他们走。”
周一斜了林遇一眼，随后不容抗拒的拉着小孩们的手来到门边，转头看向蓝眼小孩：“你保证这次出去了不会被传送回来。”
“我保证。”
周一无视吴彤疑惑的神情，他两手一推便将他们推出门外，自己则一动不动的站在门的内侧。
“周一！”吴彤试图往回走，却被一面无形的墙拦截在门外，她看着周一，眼圈红红的：“你骗我们。”
周一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我没骗你们，我答应过会保护你们，但没有答应过要让你们一直陪我留在这。”
“......”吴彤猛地一抬眼，泪水便顺着眼眶流下，她像只愤怒又悲伤的小兽，恶狠狠道：“骗子！”
吴彤手中的照片突然无火自焚，在化为灰烬之前，眼前游乐园里的人开始逐渐消失，随之而来的是大门外的街道开始有车辆驶过，有行人走过，恢复成正常社会的样子，他们被彻底隔离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