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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三十四章 他想，应该带着糖来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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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的天气很好，放眼望去整片天没有一丝浮云遮挡。望不到尽头的蓝天在他们头顶铺展，像是倒翻了一桶蓝色颜料，干净、通透、无暇，仿佛在此之下的一切肮脏沟渠都会变得无所遁形。
现在是下午，他们推测过爆炸发生的时间在黄昏时段，理由是游乐园废墟的天边那轮永不西沉的火红太阳。
所以，应该还剩几个小时。
他们从一间补给驿站的门口杂志栏上顺来一本游乐园地图指南，顺利找到了宣传图上所说的午夜城堡所在地。
这里很奇怪，不仅没有游人进出的痕迹，就连个工作人员也没见到。
看着空落落的城堡大门，林遇发出疑问：“姜大人，为什么你会觉得那伙犯人会藏在这里，而不是其他地方。”
“经验加直觉吧。”姜淮说：“犯罪分子不都喜欢阴暗好藏匿的地方作为据点么，而且游乐园里正儿八经的楼房没几个，我看这个就很可疑。”
六个人齐齐站定在鬼屋门前，不多时，便有一个工作人员打扮的男人从鬼屋里走出来，走向他们。
男人头戴鸭舌帽，带着口罩，只露出一双即便再掩饰也藏匿不住警惕的眼睛，他朝六人客气礼貌地说：“抱歉各位，午夜城堡已经打烊了，感兴趣的话明天再来吧。”
“这么早打烊？”姜淮看了眼宣传纸上的关闭时间，发现确实已经超过了，“为什么会这么早？”
男人笑笑说：“再过几个小时整个游乐园都得闭园了。”
“晚上不营业？”
“是的。”
“很多娱乐活动就是要等到晚上才精彩吧，你们只赚白天的钱，不会亏损么？”
男人依旧保持平和:“这个我不太清楚，我只是这里的员工。”
“我看你们这里员工还挺多的，工资真不成问题?还是说你们有其他营生的途径?”
“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还请先生您配合我们的工作。”
姜淮笑道:“抱歉，配合不了。”
“这......？”
“从一开始你的眼神就在四处乱瞟，我身后有什么东西么？”
“没有东西。”男人下意识回答。
“哦，那我进去了。”
男人狠厉道:“不行!”
“......”
男人口罩下的脸似乎在极力保持平静，他拦在姜淮身前，一副豁出去的口吻说：“先生，这个鬼屋恐怖系数很高的，您看您还带着两个小孩，还是不要进去了吧？”
姜淮：“正好，练练胆。”
眼看拉不住，劝不了，男人眼珠一转转移到陆洵脸上，刚想开口又生生止住了，这人一看就知道是不会开口说话的人！于是又转向莫冰，男的不行女的总......不行，眼神能杀人。
男人欲哭无泪地把希望放到两小孩身上，希望能唤起他们内心的恐惧。
林遇目光坚定的像要上战场，“夜闯坟山都干过了，进个鬼屋又有什么怕的？”
谢子安挠了挠脸蛋，“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在鬼屋做过兼职。”
男人:“......”
唤起个屁!
进入城堡后仿佛外界一切光源都被这栋大楼外墙吸收殆尽，就连挂在走廊上的吊灯都没能照亮半米开外的黑暗，一排下去反而更像是某种会发光的幽灵。
他们穿过一个狭窄的过道，不知道是不是冷气的缘故，越往里走越感到阴冷。
“这鬼屋......别说见鬼了，连路都看不清吧？”
走廊开始回荡着林遇压低后的声音，回声效果竟然变得空灵。
“你别说话了。”谢子安走在他后头，“哎，刚刚那个工作人员好像没跟上来。”
走在最前面的姜淮已经到达走廊尽头，尽头是一扇门，没有锁，用点力就能推开。
吱呀——
随着厚重门板被推开，里面的感应灯瞬间齐亮，宽敞华丽的大堂一览无余。
灯亮之后才发现房子空间很大，走的复古欧式风，门口旁有个楼梯可通向二楼，但楼梯口被警戒线围栏着，警告牌上写着“未开放，请勿靠近”。
客厅中央有一张沙发，此时或坐或站了十几号人，全都凶神恶煞，手拎武器冷冰冰地看着外来人。
砰——
身后传来关门声，刚才那个工作人员不知什么时候跟着他们进来，此时站在门后冷笑道:“是你们不听劝非要闯进来，既然来了，就别想出去了。”
男人话音刚落，客厅里的人抡起家伙就往他们步步逼近，眼里充满挑衅，甚至有人吹了声口哨嬉笑道:“吼哦——竟然还有个小妞儿！长得也真不错，黑哥，妞儿能留下吗？”
为首那位虎头虎脸的黑背心肌肉男恶声恶气地说:“除了妞儿和后面两小孩，其余都不留活。”
“得嘞!”
五分钟后——
“得嘞!哥，这几个货我绑好啦还有什么吩咐？”
林遇扯紧了地上几人身上的麻绳，还有模有样地扭头冲陆洵吹了声口哨。
“那边晕过去的也绑起来。”陆洵说。
“这就来!”
莫冰坐在沙发上，单脚踩在一个鼻青脸肿的男人背上，此人年纪看着不大，顶着一头黄毛鸡冠，一身员工服被他穿出了流氓气质，正是刚才喊话留妞的那货。莫冰手肘搭在膝盖上弯腰质问道:“还有其他同伙么？”
鸡冠男脸贴地，眼珠惊疑不定左右转动，颤颤巍巍地说:“没......没了。”
这时二楼传来动静，是有人下楼的声音，紧接着有人说：“处理好了没有？怎么这么久？”
姜淮百忙中抽空抬了下头，看向楼梯口下来勘察情况的几人，扬了扬嘴角道：“处理好了，还满意么？”
“......”
又过了几分钟，鸡冠男狂哭着坦诚道:“没有了真的没有了，全在这里了，这次是真的不骗你!”
新增的那一批人被捆了起来，但嘴巴还没来得及封上，其中一人惊喊道:“你们是什么人?要来干什么？”
姜淮说:“这里是游乐园，你说我们是来干什么的？”
“现在这里已经停止营业了，你们不可能是来鬼屋玩的，你们到底想要干嘛？”
姜淮朝他神秘地笑了笑。
“放开我们，不然我们就报警了!”
突然从侧方横插进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接着一面胶布粗鲁的盖上男人的嘴，手的主人担心胶布粘的不牢，还多拍了几下。
姜淮看向陆洵手里拿着的胶布，问：“哪来的？”
“地上捡的。”陆洵说：“其余人的嘴已经封上了，留下一个问话。”
姜淮转头看了眼被陆洵留下问话的瘦弱男人，凹陷的脸颊像是长年吸毒导致的，他长的矮小，看起来也没什么攻击性，缩在一群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儿身边当个花瓶都不够看。
“看起来像个哑巴，为什么不选我面前这个？”
陆洵厌烦地瞥了一眼地面上，“太吵了，十句里面不一定有一句有用的。”
姜淮呵呵笑了几声，“听你的。”
姜淮想了想，回答了刚才那人的问题:“你想报警？你确定报了警抓的不是你们？”
想报警的男人霎时瞪大眼睛。
“哎，别躲。”姜淮一把将极力缩成一团的竹竿男拎了过来，“别想装哑巴，没用，我有的是方法让你开口。”
竹竿男凹陷的眼窝简直比真正的鬼还像鬼，浑浊的三白眼像是常年不能聚焦，瞳仁在眼眶里乱晃。也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有，游离的眼神不在任何人身上。
姜淮单刀直入问：“炸弹在哪？”
“......”
竹竿男沉默了三秒，突然感受到头顶传来不明意味的视线，浑浊的瞳孔终于看向姜淮，那是一种不像正常人会有的，比他见过的所有罪犯都要让人胆寒的眼神，嘴角弯起的弧度就像来自地狱的陷阱。只让人看一眼，就不敢想象反抗他会带来什么后果。
“不知道。什么炸弹。没有，没有炸弹。”竹竿男下意识脱口而出。
姜淮鼻息间发出轻轻的哼笑。
其余被封口的人全都看了过来，那个老大模样的黑背心男更是发出质疑和抗拒的声音。
陆洵撕开他的胶布，问：“你想说什么？”
心男用力喘了几口气，如狼鹰般的眼睛在竹竿男和他们之间游走，他说：“什么炸弹？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姜淮饶有兴趣，“你的反应很有意思啊。”
陆洵：“你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你们从哪儿听说的？”背心男敌视地扫了几个外来者一圈，最后狐疑的目光落到竹竿男身上。
竹竿男将头低到胸口，又开始装死了。
背心男表情阴沉地看着竹竿男，说：“猴子，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竹竿男：“......”
“别告诉我你真的在这里藏了炸弹，你想干嘛？拉着整个游乐园一起死吗？还是说你是为了——”
“行了。”姜淮抓起他的衣领强行挺直他的背，漠不关心道：“我不管你们地下组织之间有什么过节，但是我必须知道炸弹在哪？还是说你想等身上的骨头断成一截一截之后再来开口？”
“你、你们是警察？”
“你见哪个警察穿这样？”
“那你们......”
突然从二楼传来动静打断了在场的对话，很有规律的撞击声，隔得很远，但依旧传到一楼每个人耳中。
莫冰看向二楼，皮靴精准踩在鸡冠男的手指上，“二楼还有人？”她的声音很冷。
鸡冠男痛得咿哇乱叫，莫冰撕开他嘴上的胶布，听他说：“没、没人......啊，我知道了，是、是小孩！”
“小孩？”
“对，几个小孩。”
莫冰和姜淮对视了一眼，又看向竹竿男，像是做了一番挣扎，最后重重叹了口气。她朝着竹竿男走去，对着姜淮摆摆手：“你上去看看，这个人我来审。”
姜淮挑了挑眉：“你确定？”
莫冰板正的脸上莫名多了一份冷恹，她语气懒懒道：“啊，怎么了？”
“......没，别弄出人命。”
“看他表现吧。”
竹竿男：“......”
情况有十二分不对劲，竹竿男心里的警铃大响。太奇怪了，太可怕了，他面前这三个都不是正常人，尤其是这对穿着奇特的男女。她想干什么？杀了我吗？不对，她的眼神不对，比起杀了我，更像是要生吞了我的肉，让我拖着残缺不堪的骨架下地狱！
仇丘看着莫冰将竹竿男拖走，犹豫不定地看向姜淮，手指指了指自己又指向莫冰的方向。姜淮却说：“你别去，你在这看好这些人。”
仇丘：“哦。”
林遇和谢子安不想待在一楼，于是便跟着姜淮和陆洵上楼梯。他们跟在后面，听到陆洵问姜淮：“这位莫小姐是怎么回事？”
姜淮冲他神秘笑笑：“很多年以前，冥界有一个不对外公开的审讯机构，由冥君直接管辖，神秘得连我们这些阴官都只是知道有这么个部门存在，不知道他们的营地在哪。据说他们审问犯人的手段极其残忍，不是一般人能想象。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这个部门的消息，外界开始众说纷纭，有说加大了保密程度，也有说已经不存在了。我比较倾向后者，因为莫冰就是从那出来的。”
林遇在后头问：“不是说很神秘吗？姜大人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姜淮回头朝他竖起一根食指，轻轻放到自己唇瓣上：“秘密。”
声音是从一间被锁上的房间里传出来的，像是有人在门后用身体撞击门板，当他们走到门前时声音又安静下去。姜淮轻而易举的弄碎门把手，推门进去。
这是一间杂物房，囤放着一个又一个纸皮箱，里面全是各种道具以及假发服饰。房间角落缩着几个被绑着手脚封了口的小孩，看起来全都不超十岁。
一眼望去大概有十来人，他们蜷缩在高大的纸皮箱后面，瞪着惊恐赤红的眼睛看着门口四人。
谢子安：“他们都是被绑架的小孩吗？”
林遇：“不是说只在晚上违法犯罪吗？大白天的就敢往公共场所塞十来个小孩啊。”
“唔唔！”突然小孩中一个年纪稍大的男孩激动地朝他们发出声音，林遇朝他看去，双眼瞬间瞪大了，“周一？”
谢子安看着他：“你认识？”
“就是跟我一起被留下来的那个。”林遇上前将周一带了出来，试图帮他解绑，可奈何绳子被绑死，他又没这方面的经验，折腾了半天都没进展。
陆洵看不下去，拿起匕首把周一身上的绳子三下五除二全给割了。
林遇问：“你怎么会在这？”
周一说：“他把我放到这里的，说这里有我妹妹的照片，我找了好多地方都没找着，最后来了这栋鬼屋，被这里的工作人员发现后给绑起来了。”
“我刚才好像听到了你的声音，就想着制造动静让你们听到，没想到真的是你。”
林遇安心地笑了笑：“还好来得早，晚点都不知道那些家伙要拿你们干什么。”
“林遇。”周一说：“他也在这。”
“谁？”
周一的目光越过身后的小孩看向某个角落，那里被绑着一个五六岁小男孩，与其他人的反应没什么不同，唯一值得注意的是他有着一双不同于其他人的蓝色眼睛，深棕色的短发，精致白皙的脸蛋，在一群同龄人中显得格外与众不同。那正是夏克。
这个夏克与外面的夏克又有不同的地方，比方说神态，眼前的夏克更像是个正常的小孩，会因为被绑架而感到惊慌无措，会因为不安而掉眼泪，完全与变态、疯癫这些词扯不上关系。
夏克被这么多双探究的眼睛盯着看，哭的更凶了，小小的身躯往角落的箱子后缩。
周一说：“他不是外面那个夏克。”
林遇：“什么意思？”
周一：“在我还没被封口的时候已经问过他话了，他表现的很害怕，给我的感觉不像是我所知道的夏克。”
“万一是伪装的呢。”姜淮突然说话，仗着身高优势直接弯腰从小孩堆里将最角落的夏克提起来，他撕开夏克嘴上的胶布，说：“小鬼，闹得哪出？”
“呜哇哇哇啊啊啊啊啊——”
小鬼对上姜淮的脸，终于憋不住开始大哭。
姜淮：“......”
陆洵烦躁地吐了口气：“他不是那个夏克，别把他弄哭了，好吵。”
姜淮重新将胶布封上。
可是为时已晚，夏克那一哭不知道起了什么效应，其余小孩纷纷跟着哭起来，即使被抹布封了口，但挨不住从喉咙处传来撕心裂肺的呜咽，到最后竟还有了几分鬼叫的效果。
谢子安捂着耳朵额头青筋都要出来了，“我的天吊丧都不带这么哭的啊！怎么样才能让他们停止？”
哭啼多重奏，听久能折寿。
陆洵听得头皮发麻，余光瞄到姜淮，想也没想便走上前去抬手伸进姜淮制服外套内侧，手往内侧口袋掏。
掏了没几秒动作一顿，抬头眸光正好撞进姜淮略感惊讶的浅色眼睛里，陆洵眼睫像被烫着似的忽眨几下，扭头把手伸了出来。
伸出来的动作太猛，他的手指擦着姜淮的胸膛而过，不轻不重，却能让人的心脏漏下一拍。姜淮沉默了几秒，试探问道:“要找什么？”
“......糖。”陆洵刚回答完就后悔了，因为显得很奇怪，刚才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哭声吵到脑卡壳，脑子还没跟上，身体就先下意识这么做了，就像一种出于本能的反应。陆洵很纳闷，这份本能出自哪里?为什么下意识就觉得姜淮一定有糖呢?
“......我没有糖。”姜淮说。
陆洵的睫毛轻颤，淡定从容道:“哦。”
不知为何，姜淮感到了一点愧疚和难过，久违的不踏实感遍布全身，内心充满不安，好像自己把什么重要的东西遗忘了，可是总也想不起来，想了五百多年都没能想起。
到底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呢？好像是五百多年前的某天，他在孟婆桥晕倒，醒来就这样了。
他曾经问过很多人，老炼、冥君、那批老官员，但凡跟他有过交集的人他都问过一遍，问他们，他有没有忘记过什么？可没人能明白他的意思，一致认为他晕倒时一定连带脑子也坏掉了。
老炼不忍心看他这么颓，还开导说:“真是这么重要的事情，没理由想不起来，你又没失忆。或许只是你哪天做了个梦，梦里有什么重要的事，你醒来不记得了，所以才造成这种错觉。”
姜淮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至少目前来看只有这种解释。但就算是梦，也还是让他消沉了好长一段时间，即便这并非情愿。
陆洵把头低了下来，姜淮看不清他的神情，压下心中的不安之后，只留下没散清的酸涩和懊悔。
他想，应该带着糖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