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军师联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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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点十五分，市立医院花园。
凌淑华坐在长椅上，阳光透过梧桐叶在她病号服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拢了拢肩上的披肩，目光落在远处走来的高挑身影上，江遇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检查报告，步伐稳健得像是在手术室里走向手术台。
"凌阿姨。”江遇在她面前站定，微微颔首，"今天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凌淑华笑着拍拍身边的位置，"坐会儿？我有话想跟你说。”
江遇的睫毛微不可察地颤了颤，但表情依然平静。
他端正地坐下，检查报告放在膝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纸张边缘。
"夏夏今天去学校了。”凌淑华望着远处嬉戏的麻雀，"这孩子从小就要强，什么事都憋在心里。”
江遇的脊背绷直了一分："他很坚强。”
"是啊，太坚强了。”凌淑华轻叹，"他爸爸走后，他连哭都是躲在被窝里，怕我担心。”她转向江遇，目光柔和却洞察一切，"江医生，你觉得我家夏夏怎么样？”
阳光在江遇的金丝眼镜上折射出一道弧光，遮住了他瞬间动摇的眼神。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比平时低沉："聪明，勤奋，善良，是个很好的学生。”
凌淑华笑了："只是学生？”
一阵微风拂过，梧桐叶沙沙作响。江遇的手指捏紧了检查报告，纸张边缘出现细微的褶皱。
"我……”向来言辞犀利的江医生罕见地语塞，"我不确定……”
"江医生，”凌淑华突然伸手覆在他的手背上，那只在手术台上稳如磐石的手此刻冰凉一片，"夏夏最近总在雕木头，手指上全是水泡。”
江遇猛地抬头，镜片后的瞳孔微微扩大。凌淑华继续道："前一个星期神神秘秘的，我问他怎么了，他支支吾吾说在做一个'很重要的东西’。今早护士告诉我，你办公室多了个木雕……”她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是你的侧脸？”
一滴汗顺着江遇的鬓角滑下，那是他今早带来医院的。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二十七年来，他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手足无措”。
"我不反对。”凌淑华突然说。
江遇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夏夏从小没得到过多少关爱。”凌淑华望着远处的喷泉，"他爸爸走后，我们过得很辛苦。所以当他提起你时眼里的光……”她拍了拍江遇的手，"我很珍惜。”
江遇的喉结剧烈滚动，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我比他大四岁。”
"所以呢？”
"我是他的导师，这不合规矩……”
凌淑华笑了："那你为什么把他接回家住？”
江遇哑口无言。阳光照在他紧绷的下颌线上，勾勒出一道锋利的轮廓。
"江医生，”凌淑华站起身，整理了下披肩，"我只问一个问题，你能保证不让他幸福吗？”
江遇跟着站起来，白大褂下摆随风轻扬。他直视凌淑华的眼睛。
"我会尽力。”
这个回答让凌淑华满意地笑了："那就够了。”她转身走向病房，又回头补充，"对了，夏夏最讨厌胡萝卜，最喜欢蓝色，睡前要喝温牛奶，这些你应该都知道了吧？”
“好，谢谢您。”
与此同时，医学院南草坪。
凌夏盘腿坐在树荫下，面前摊开着《骨科临床研究》，但已经二十分钟没翻页了。
在他周围，四个脑袋凑成一圈，像在策划什么秘密行动。
"所以，”贺庆掰着手指总结，"江医生给你做早餐、送你妈妈高级病房、收下你的木雕还放在厨房、叫你'夏夏’”他打了个响指，"这还不明显？"
"明显什么啊！”凌夏把书盖在脸上，声音闷闷的，"他对谁都这么好……”
余燕翻了个白眼，马尾辫随着动作甩出一道弧线："得了吧，江医生是出了名的高冷。去年我小姑姑骨折挂他号，连个笑脸都没捞到。”
"但重点是，”孟桦推了推黑框眼镜，"你喜欢他吗？”
书页下的凌夏瞬间变成了一只煮熟的虾子。
温霖趁机一把抢走他的"掩护”，露出好友通红的脸："哇哦，这反应比测谎仪还准！”
"我……我只是……”凌夏结结巴巴地比划着，"他很优秀，我很敬佩……”
"敬佩到半夜给人雕木头？”贺庆坏笑着亮出照片，那是凌夏在陪他们去打篮球时他旁边雕木像的时候，"路则挽说我雕他时都没这么认真！”
凌夏扑过去抢手机，却被四人按在原地。
余燕不知从哪摸出一个小本本："根据我的观察，江医生对你的特殊待遇包括但不限于：破例给联系方式、邀请观摩手术、共进午餐、收留过夜…………她眨眨眼，"还有那个'厨房里的拥抱’？”
"你们怎么连这个都知道！”凌夏绝望地哀嚎。
温霖得意地晃了晃手机："你之前和我说过了。”
"停！”凌夏捂住耳朵，"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就算……就算我对江医生有那么一点点……”他拇指和食指比出一个微小的距离，"好感，又能怎样？他是江遇啊！江氏医疗的少爷，最年轻的副主任医师，追他的人能从医院排到法国！”
"但他只收了你做的木雕。”孟桦一针见血地指出。
草坪上一片寂静。几只麻雀蹦跳着靠近，又扑棱棱飞走。
凌夏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书脊："我不敢……万一他只是一时兴起，或者把我当弟弟……”
"凌夏同学，”贺庆突然正色，"你知道我和路则挽是怎么在一起的吗？”
凌夏摇头。
"我直接把他堵在实验室告白了。”贺庆的耳钉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说我太冲动，然后亲得我喘不过气。”
余燕捂嘴偷笑："所以你的建议是？”
"直接A上去啊！”贺庆挥舞着拳头，"趁现在住一起，夜黑风高时把他按在墙上……”
"不行！”凌夏差点咬到舌头，"我……我做不到。”
温霖摸着下巴："要不先试探一下？比如假装喝醉……”
"江医生最讨厌醉酒的人。”孟桦翻出手机备忘录，"上个月他在急诊科骂哭三个醉汉的视频还在医学院群里疯传。”
讨论陷入僵局。
远处钟楼传来十一下悠扬的钟声，凌夏的手机突然震动。
是江遇的消息：【中午有空吗？一起吃饭。】
四个脑袋同时凑过来，发出不同程度的起哄声。凌夏手忙脚乱地护住手机，脸颊发烫："只是……普通的吃饭……”
"回复他！”余燕催促，"就说'好呀，我想吃你做的煎蛋’！”
"太刻意了！”温霖反对，"应该说'只有我们两个吗’？”
"都不对！”贺庆抢过手机，飞快打字：【有空~想你了~】然后点击发送。
"贺庆！！！”凌夏惨叫一声去抢手机，却为时已晚。
消息显示已读，上方立刻出现"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三十秒后，回复来了：【嗯。十二点，医院西门见。】
就这？凌夏盯着那简短的回复，既松了口气又莫名失落。
贺庆却像发现新大陆似的指着屏幕："看这个'嗯’！他承认了！”
"承认什么？”
"你想他啊！”贺庆摇晃着凌夏的肩膀，"他默认了！这还不明显？”
余燕突然举手："我有个主意。凌夏，你下午不是还要雕那个手吗？让江医生'指导’一下……”
"然后呢？”
"然后假装不小心划到手！”余燕眼睛发亮，"看他紧不紧张！”
温霖一拍大腿："绝啊！江医生那种工作狂，要是为你放下手术刀……”
"不行！”凌夏坚决摇头，"我不能骗他，而且……”他小声补充，"……他可能会直接给我缝针。”
众人哄笑起来。讨论持续到十一点四十分，最终达成共识，按兵不动，继续观察。凌夏红着脸整理书包时，孟桦突然问："那个双手的木雕，你打算什么时候完成？”
"大概再两天？”凌夏不确定地说。
"完成后，”孟桦推了推眼镜，"直接送给他。看他什么反应。”
凌夏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想象着江遇接过那个象征牵手的木雕，修长的手指抚过上面的纹路光是这个画面就让他耳根发烫。
"加油啊凌夏！”分别时，贺庆搂着路则挽的胳膊冲他眨眼，"拿下江医生，你就是医学院传奇了！”
正午的阳光炙热耀眼。凌夏站在医院西门，不停地整理衣领又放下。
远处，江遇的身影逐渐清晰，他换了件浅蓝色衬衫，没穿白大褂，手里拿着两个便当盒。
"等很久了？”江遇走近，身上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凌夏摇头，目光落在便当盒上："这是？”
"食堂打包的。”江遇领着他走向花园长椅，"今天太忙，没时间做。”
他们坐在凌淑华早上坐过的位置。
江遇打开便当盒，凌夏的那份特意挑出了所有胡萝卜丝，还多加了一个煎蛋。
"您怎么知道我不吃胡萝卜？”凌夏惊讶地问。
江遇的筷子顿了一下："你母亲说的。”
阳光透过树叶间隙，在江遇侧脸投下细碎的光斑。
凌夏偷偷观察他，高挺的鼻梁，微微抿起的薄唇，还有镜片后那双专注的眼睛，这个人怎么会完美得像雕塑一样？
"看什么？”江遇突然转头，正好捕捉到凌夏的视线。
"没、没什么！”凌夏慌忙扒饭，差点呛到。
江遇递来一瓶水，手指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背："慢点吃。”
这个简单的触碰让凌夏心跳加速。他突然想起朋友们的话，鼓起勇气问："江医生，您下午有空吗？”
"嗯？”
"我在雕一个新的作品……”凌夏的声音越来越小，"想请您指导一下……”
江遇的目光落在凌夏贴着创可贴的手指上，眼神暗了暗："几点？”
"您方便的时间都行！”
"五点吧。”江遇看了眼手表，"我四点有台小手术。”他顿了顿，"记得涂药。”
这句简单的关心让凌夏胸口泛起暖意。他们安静地吃完午餐，肩膀偶尔相触，又迅速分开，像两块相互吸引又不敢靠近的磁铁。
下午三点五十分，凌夏坐在公寓书桌前，小心翼翼地雕刻着那只较大的手,江遇的手。
木头上的纹路巧妙地模拟了那道疤痕，每一个关节都栩栩如生。他全神贯注，连开门声都没听见。
"这就是新作品？”
凌夏吓得差点割到手。江遇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白大褂已经脱下，只穿着那件浅蓝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还、还没完成……”凌夏慌忙用布盖住半成品。
江遇却已经看清了那是什么。他的眼神瞬间柔软下来，伸手轻触木雕上的疤痕："很细致。”
凌夏屏住呼吸。江遇就站在他身后，近得能闻到那股熟悉的雪松气息。
他的胸膛几乎贴着凌夏的后背，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
"为什么雕这个？”江遇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凌夏从未听过的情绪。
"因为……”凌夏鼓起勇气抬头，正好对上江遇垂下的目光，"因为我想记住这只手的样子。”
空气仿佛凝固了。江遇的瞳孔在阳光下呈现出琥珀般的色泽，里面翻涌着凌夏读不懂的情绪。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突然伸手覆在凌夏的手上就像木雕上设计的那样，十指相扣。
"这样记得更清楚。”江遇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凌夏的心跳快得要冲出胸腔。他能感受到江遇掌心的温度，那略微粗糙的指腹，还有微微颤抖的力道，这不是指导，这分明是……
门铃突然响起。
两人如梦初醒般分开。江遇清了清嗓子去开门，凌夏则把滚烫的脸埋进手掌，门外是快递员，送来一个江遇忘记签收的包裹。
"继续？”江遇回来后，语气恢复了平常的冷静。
凌夏点点头，却再也不敢抬头看他。
他们就这样"指导”了一小时，江遇专业地指出几处解剖学细节，凌夏则乖巧地修改，两人都默契地没再提那个突如其来的牵手。
傍晚，江遇去厨房准备晚餐，凌夏偷偷拍下木雕的照片发到温霖建的相亲相爱一家人小群里：【紧急情况！他主动牵我手了！！！】
三秒后，手机开始疯狂震动——
【帅是一种天赋：啊啊啊我就知道！下一步直接扑倒！】
【燕子高飞姐是意外：淡定！可能是无意识的！】
【破釜沉舟为哥最帅：继续观察，记录所有细节。】
【哥的背不是背保加利亚的玫瑰：我表姐说江医生推掉了明天上午的门诊！！！】
凌夏看着这些消息，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厨房里传来锅铲的声响，飘来阵阵香气。
阳光透过窗户，为整个公寓镀上一层金色。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也许、可能、大概……江遇真的也喜欢他？
而在厨房，江遇的手机屏幕亮起，是凌淑华发来的消息：【怎么样，谈过了吗？】
江遇看着锅里滋滋作响的煎蛋，回复道：【还没。再给我一点时间。】
他关上火，目光不自觉地飘向客厅，凌夏正低头雕刻，阳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像一幅珍贵的油画。
江遇轻轻按了按胸口，那里有什么东西正在不受控制地膨胀，快要冲破所有理智的束缚。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军师联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