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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那段时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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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遇抱着凌夏，顶着无数道或惊讶或好奇或暧昧的目光，面不改色地走出了教学楼，一路走向停车场。
直到坐进车里，凌夏才敢把脸从江遇怀里抬起来，脸颊红得像熟透的番茄，一路蔓延到了耳根后。他哀嚎一声，瘫在后座上，感觉这辈子都没这么“出名”过。
“我的清白……我的形象……全毁了……”他生无可恋地嘟囔着。
江遇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嘴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发动了车子：“趴着。后面舒服点。”
凌夏这才意识到，江遇特意让他坐在了后座。他尝试着按照江遇说的，小心翼翼地趴在后座椅上，这个姿势果然避免了直接压迫伤处，虽然还是有点别扭，但比坐着舒服多了。
车子平稳地驶出校园，汇入车流。
凌夏趴着，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里那点羞耻感慢慢被一种奇异的、饱胀的情绪取代。他想起了江遇在课堂上那句石破天惊的“家属”，想起了教授那句“加分”，想起了同学们羡慕的起哄……
嘴角忍不住悄悄上扬。
也许……偶尔这么“丢脸”一次，感觉……也不赖？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前面开车的江遇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地抛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问题：
“夏夏，想不想……见见我奶奶？”
“啊？”凌夏愣了一下，猛地抬起头，不小心牵动了伤处，疼得他“嘶”了一声，又赶紧趴回去，声音带着惊讶和疑惑，“奶奶？怎么突然……想见奶奶？”
江遇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有这个冲动。或许是今天在课堂上，看着凌夏那双依赖又充满信任的眼睛，或许是那句脱口而出的“家属”，让他心底某个柔软的角落被触动，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想要带他去见自己最重要亲人的渴望。
他沉默了几秒，才低声重复道：“嗯。想吗？”
他的声音透过车厢，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待。
凌夏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他敏锐地捕捉到了江遇语气里那丝罕见的情绪。见家长……这意义非同一般。这意味着江遇真正地、彻底地将他纳入了自己的生活和未来。
巨大的喜悦和一丝紧张瞬间淹没了他。他几乎没有犹豫，用力点头，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想！当然想！”
江遇似乎松了口气，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眼神温柔了下来：“好。”
车子没有开回公寓，而是转向了通往郊区的高速公路。
凌夏趴在后座，心里像是揣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既期待又紧张。他忍不住开始想象江遇的奶奶会是什么样子？会不会很严肃？会不会不喜欢他？他该怎么表现？
一路上，他叽叽喳喳地问了好多关于奶奶的问题，喜欢什么，讨厌什么，要注意什么。江遇都耐心地一一回答了，语气是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柔和。
一个多小时后，车子驶离高速，开进了一片环境清幽的别墅区，最终在一栋看起来有些年岁、但打理得十分雅致的中式别墅前停下。
“到了。”江遇停好车，解开安全带下车。
凌夏赶紧试图坐起来，整理一下自己被蹭得皱巴巴的衣服和乱糟糟的头发。虽然姿势别扭，但他还是想尽量给奶奶留个好印象。
江遇打开后车门，看到他笨拙又努力的样子，眼底掠过一丝笑意。他伸出手：“能走吗？还是我抱你？”
“自己走！自己走！”凌夏立刻拒绝，脸又红了。在学校被抱是情非得已，见家长可不能再那样了！他扶着车门，小心翼翼地挪下车，脚刚沾地，某处的刺痛就让他腿一软，差点没站稳。
江遇眼疾手快地扶住他的腰，将他大半重量揽到自己身上，语气无奈：“逞强。”
凌夏靠着他，龇牙咧嘴地缓了缓，才小声说：“……慢点走就行……扶着我就好……”
江遇没再坚持，只是手臂稳稳地圈着他的腰，几乎承担了他所有的重量，搂着他，以一种略显亲昵又不会太过奇怪的姿势，慢慢走向别墅大门。
按下门铃，很快就有佣人前来开门。看到江遇，佣人恭敬地问候：“江先生，您回来了。”目光好奇地落在他怀里搂着的、脸色微红的凌夏身上。
“嗯。奶奶在吗？”江遇一边问，一边很自然地扶着凌夏换鞋。
“在的在的，老太太在花房喝茶呢。”佣人连忙回答。
江遇点点头，搂着凌夏穿过宽敞的客厅，走向后面的玻璃花房。
花房里阳光充沛，种满了各种花草，一位头发银白、穿着中式绸缎上衣、气质雍容慈祥的老太太正坐在藤椅上，戴着老花镜看报纸。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
“小遇？你怎么这个时间过来了？”老太太的声音温和，带着惊喜。当她看到江遇身边还搂着一个清秀俊朗、脸颊泛红的年轻人时，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和笑意，“这位是？”
江遇扶着凌夏站定，介绍道：“奶奶，这是凌夏。”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语气自然却郑重，“我男朋友。”
凌夏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赶紧站直了些，忍着身后的不适，努力露出一个乖巧又灿烂的笑容，声音清脆地打招呼：“奶奶好！我叫凌夏！您叫我夏夏就好！”
胡云老太太脸上的笑容瞬间加深了，她放下报纸，摘掉老花镜，上下仔细打量着凌夏，眼神里充满了慈爱和满意：“哎哟！好！好孩子！快过来让奶奶看看！”
凌夏被老太太热情的态度感染，心里的紧张消散了大半。他看了江遇一眼，江遇松开了搂着他的手，轻轻推了他一下示意他过去。
凌夏慢慢走过去，在老太太面前的矮凳上坐下——这个姿势能最大程度地减轻他的痛苦。
胡云拉着凌夏的手，左看右看，越看越喜欢：“好好好，长得真俊！比照片上还好看！我们小遇眼光真好！”
凌夏被夸得不好意思，脸颊更红了：“奶奶您过奖了……”
“不过奖不过奖！”胡云笑得合不拢嘴，拍了拍凌夏的手背，“这孩子，真招人喜欢。以后小遇要是欺负你，你就告诉奶奶，奶奶帮你教训他！”
凌夏忍不住笑了，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站着的江遇。江遇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明显柔和了许多。
“奶奶，您别惯着他。”江遇无奈地开口。
“怎么？我就要惯着！”胡云故意板起脸瞪了孙子一眼，然后又笑着对凌夏说，“夏夏啊，饿不饿？晚上就在这儿吃饭，我让吴妈做拿手好菜！”
“谢谢奶奶！”凌夏乖巧点头。
这时，胡云似乎才注意到凌夏坐姿有点过于端正和僵硬，脸色也有些异样的红润，她关切地问：“夏夏是不是不舒服？脸色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小遇开车开太快晕车了？”
凌夏的脸瞬间爆红，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江遇面不改色地接话：“嗯。有点晕车。让他休息会儿就好。”
凌夏：“……” 谢谢您嘞！这个理由真好！
胡云信以为真，连忙让佣人端来温水和点心，又拉着凌夏问长问短，问他的学业，问他的家庭，语气慈祥，丝毫没有架子。
凌夏渐渐放松下来，和老太太聊得很投缘。胡云知识渊博，又风趣幽默，一点代沟都没有。
聊着聊着，胡云忽然想起什么，眼睛一亮，开始爆料江遇小时候的糗事。
“夏夏你不知道，小遇小时候可闷了，一点都不好玩！别的小孩都在外面疯跑，他就喜欢一个人待在书房看他爸那些厚厚的医学书，一看就是一天，叫他都不理人！” “还有啊，他七八岁的时候，他爸给他买了个玩具手术刀，他可宝贝了，天天拿着比划，结果有一次不小心把自己手指划了个口子，愣是没哭，自己找了纱布绷带，像模像样地给自己包扎好了，还跟他爸说‘手术很成功’！可把他爸气得够呛！哈哈哈！” “还有还有……”
老太太说得绘声绘色，凌夏听得津津有味，笑得前仰后合，都暂时忘了身后的疼痛。他想象着小时候那个一本正经、像个缩小版江医生的小男孩，觉得可爱得要命。
江遇在一旁听着，脸上难得地浮现出一丝尴尬，耳根微微泛红。他忍不住打断：“奶奶，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怎么？还不让说了？”胡云嗔怪地看了孙子一眼，“夏夏又不是外人！”
这句“不是外人”，让凌夏和江遇心里都微微一暖。
这时，佣人过来通知晚饭准备好了。胡云兴致正好，拉着凌夏的手：“走走走，吃饭去！边吃边聊，奶奶还有好多小遇的趣事没讲呢！”
江遇无奈地叹了口气，走上前，极其自然地扶起凌夏，动作小心地避开了他的伤处。
餐桌上摆满了精致的家常菜，香气扑鼻。胡云不停地给凌夏夹菜，看着他吃得香，比自己吃了还高兴。
吃到一半，江遇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看了一眼，对胡云说：“奶奶，我去厨房看看汤好了没。”
胡云摆摆手：“去吧去吧。”
等江遇离开餐厅，胡云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了一些，她看着凌夏，眼神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和心疼。
她放下筷子，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压低了些：“夏夏啊，小遇带你回来，奶奶是真的高兴。这孩子……看着冷，其实心里热乎着呢。他就是……小时候过得不太容易，不会表达。”
凌夏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认真地看着奶奶。
胡云的目光投向窗外，仿佛陷入了回忆：“他爸爸……就是岷山，那个脾气……唉，太严厉了。望子成龙心切，从小就对小遇要求极高。别的小孩在外面玩，小遇必须在家练字、看书、学医理。稍微达不到要求，就是训斥、关禁闭……甚至……”
她顿了顿，声音有些哽咽：“甚至动过家法。那么小的孩子……唉……我劝过很多次，没用。岷山那个倔脾气……后来小遇妈妈走得又早……这孩子，就越来越沉默，什么都憋在心里，什么都自己扛着……”
凌夏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了，呼吸都变得困难。他想象着小小的江遇，被父亲严厉管教，没有童年，没有玩伴，甚至可能还挨过打……一股巨大的心疼和酸楚瞬间淹没了他。
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江遇有时候会那么偏执和缺乏安全感，为什么会对他的隐瞒和撒谎反应那么大，为什么又会用那种近乎笨拙的方式，极致地宠着他，纵着他……
那是因为，江遇自己从未被那样温柔地对待过。所以他把自己渴望的一切，都加倍地给了他。
“奶奶……”凌夏的声音有些沙哑，他伸出手，轻轻覆盖在奶奶布满皱纹的手背上，“您放心……以后，我会好好对他的。我会陪着他，让他开心的。”
胡云反手握住他的手，眼眶湿润了，脸上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好孩子……奶奶知道你是好孩子……看到你们这么好，奶奶就放心了……小遇能找到你，是他的福气……”
这时，江遇端着汤从厨房走了出来。他看到奶奶和凌夏握着手，眼眶都有些红，脚步顿了一下，眉头微蹙：“怎么了？”
凌夏赶紧松开手，低下头，假装扒饭，掩饰住情绪。
胡云也恢复了笑容，接过汤碗：“没什么，就是和夏夏聊得投机。快坐下吃饭，汤要凉了。”
江遇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没有多问，只是沉默地坐了下来。
接下来的饭桌气氛稍微有些微妙。凌夏吃得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奶奶刚才的话，看着身边沉默吃饭的江遇，心里又酸又软，忍不住在桌子底下，悄悄伸出手，握住了江遇放在腿上的手。
江遇的动作顿了一下，侧头看他。
凌夏对他露出一个灿烂的、带着点心疼和无比坚定的笑容，用口型无声地说：“男朋友。”
江遇的眸色瞬间深了深，反手紧紧回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
餐桌下，两只手紧紧交握，传递着无声的承诺和温暖。
窗外，夜色渐浓。别墅里灯火通明，充满了久违的、温馨的家常气息。
而对于凌夏和江遇来说，这一晚，不仅仅是见了家长，更是走进了彼此更深处的世界，看到了那些不曾显露的伤痕与柔软。
而爱，正是在理解和疼惜中，变得更加坚韧和深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