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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笛情 ...

  •   楚希:“……”

      楚希望着他眼底那抹转瞬即逝的波澜,喉间发紧:“我找他,是为了还一样东西。”

      他不敢说太多,怕言多必失。
      眼前人虽眉眼像极了沈知砚,周身气度却冷得像淬了冰,那双眼睛里没有半分熟稔,仿佛他们之间隔着的不只是时空,还有漫长到足以磨平所有记忆的岁月。

      白衣人指尖的光羽轻轻一颤,落在楚希手背上,带着丝微不可察的暖意。“还东西?”他重复这三个字时,尾音微微上扬,像是在掂量这话的分量,“他欠你什么?”

      “不是!”

      “不是欠。”楚希攥紧了拳,指节抵着掌心的痂,“是很多年前,他落在我那里的。”

      这话半真半假。沈知砚确实在他画夹里留过东西——一片晒干的银杏叶,夹在他送的素描本里,叶脉清晰得像那年深秋的阳光。只是那本子早在家族争斗中遗失了,如今说起来,倒像是托词。

      “可……”

      白衣人沉默着,目光落在他被泥污糊住的衣襟上。月光顺着他半披的长发流淌,在锁骨处积成一汪清浅的银辉。“你可知他是谁?”他忽然问,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楚希一愣:“他是沈知砚。”

      “青竹山羽道仙尊,沈知砚。”白衣人缓缓补全,每个字都像落在玉盘上的冰珠,“修的是无情道,断的是尘缘线。你确定要找的,是这样一个人?”

      楚希:“……”

      楚希的心猛地一沉。无情道?断尘缘?这和记忆里那个会把热牛奶塞给他的少年判若两人。可眼前这人明明...他望着对方眼睫投下的阴影,忽然想起系统说的“时空裂隙会损伤记忆”,喉间泛起苦涩:“无论他是谁,东西总要还的。”

      “他不在此处。”白衣人转过身,广袖扫过竹枝,带起一阵极轻的风,“你该下山了。”

      “不要呆在这……”

      楚希急了,往前追了半步:“仙长既知他名号,定然识得他!求您告诉我他在哪里,哪怕只是个方向...”

      “我说了,他不在。”白衣人打断他时,声音里终于带了丝冷意,周身光羽骤然变得密集,像竖起的屏障,“青竹山结界重重,你这凡身留在此处,天亮前便会被戾气侵蚀。”

      “你当要不走,行。”

      楚希被那无形的屏障挡在原地,看着他往竹屋走去,月白长袍曳过地面的枯叶,连脚步声都轻得像幻觉。
      他忽然想起刚才那虎妖化作狸猫逃窜时的模样,原来仙人的冷漠,比猛兽的獠牙更能伤人。

      “等等!”他冲着那背影喊道,声音在竹林里撞出细碎的回音,“您说他修无情道,可曾见过他腰间挂着块玉佩?白瓷似的,上面刻着片羽毛。”

      那是他十七岁生日时偷偷刻的,沈知砚当时笑着收下,说“很别致”。他总觉得,若真有什么能跨越时空留下来,该是那样贴身的物件。

      白衣人推门的手顿住了。

      他没有回头,楚希却看见他垂在身侧的手指猛地蜷缩起来,骨节泛白。过了许久,才听见他极轻的声音传来,冷得像结了冰:“未曾见过。”

      门“吱呀”一声合上,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楚希:“……”

      楚希站在原地,手心的痂被攥得发疼。他不信。刚才那瞬间的凝滞不会作假,这人一定知道些什么,或许...他就是沈知砚,只是不肯认。

      “或许...他就是沈知砚。”

      竹屋里没有点灯,月光从竹缝漏进去,在地上织出斑驳的网。白衣人坐在案前,指尖悬在一卷竹简上方,迟迟没有落下。
      案角的青瓷瓶里,两支风干的芦苇轻轻晃动,像谁在无声地叹息。

      他抬手抚上自己的腰间,那里本该有块玉佩的。白瓷质地,刻着片笨拙的羽毛,是很多年前一个少年红着脸塞给他的,说“学长生辰快乐”。可自从坠入这青竹山,那玉佩便随着记忆一起,碎成了无法拼凑的光点。

      “仙尊。”窗外忽然传来极轻的叩门声,是楚希的声音,带着点固执的沙哑,“夜露重,我能不能借屋檐躲躲?天亮就走。”

      他没有应声。

      门外的人也没有再催,只是安静地站着。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竹屋的门被风推开条缝,楚希看见月光里,那人依旧坐在案前,侧脸冷得像玉,却终究没有再关门。

      楚希:“……”

      他迟疑着走进去,在离案几最远的角落坐下,背靠着冰冷的竹壁。伤口在夜里又开始发疼,却不敢出声惊扰,只是望着案前那道背影,看光羽在他发间流转,像谁散落的心事。

      楚希:“……”

      “您修无情道,为何还要救我?”楚希忽然轻声问。

      白衣人翻竹简的手一顿:“顺手而已。”

      “顺手救只虎妖都不肯,却顺手救我这个凡人?”楚希笑了笑,声音里带着点少年人的执拗,“仙尊的‘顺手’,未免太偏心了。”

      竹简被合上的声音格外清晰。白衣人转过身,月光恰好落在他眼底,那里没有温度,却也没有怒意,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你想如何?”

      “我只想找到沈知砚。”楚希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顿,“若仙尊不肯说,我便在这青竹山找下去。”

      “放肆。”白衣人的声音冷了几分,周身光羽骤然亮起,“你当青竹山是什么地方?凡夫俗子擅闯禁区,纵有十条命也不够赔。”

      “那便不赔。”楚希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股韧劲,“我娘说过,欠了人的总要还,躲是躲不掉的。”

      他故意说得含糊,既像在说还东西的事,又像在暗指别的。白衣人望着他,忽然发现这小乞丐虽衣衫褴褛,眼神却亮得惊人,像暗夜里不肯熄灭的星子,执拗得有些可笑。

      “你可知沈知砚是谁?”他忽然问道,语气里带了丝不易察觉的探究,“羽道仙尊,修为深不可测,性情冷僻,从不与凡人结交。你找他,无异于缘木求鱼。”

      “还是放弃吧。”

      “我知道他性子冷。”楚希想起沈知砚从前总爱独来独往,画室里常常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可他...不是坏人。”

      白衣人眼底掠过一丝嘲讽:“仙凡有别,何来好坏?在他眼里,你与山间草木,并无二致。”

      “你再找也是无用功。”

      “何必去找个无情道之人。”

      “找到了,在他眼里,你又能做什么?”

      这话像根针,轻轻刺在楚希心上。他望着对方清冷的侧脸,忽然意识到,或许系统说的没错,这人就算是沈知砚,也早已不是那个会护着他的学长了。
      时空不仅带走了记忆,或许也磨平了所有温情。

      “就算是草木,也有寻根的权利。”楚希低下头,声音轻了些,“我只想把东西还给他,了却一桩心事。”

      “我不想欠他。”

      白衣人没有再说话。竹屋里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还有风穿过竹缝的轻响。
      楚希倦意上头,连日的奔波与伤痛让他眼皮发沉,不知不觉便靠着竹壁睡了过去。

      他睡得并不安稳,梦里全是模糊的碎片——画室里散落的颜料,雨天里递过来的伞,还有一片在时空乱流里渐渐褪色的羽毛。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一阵极轻的响动惊醒。天已微亮,晨光透过竹窗,在地上投下细长的光斑。案前的人不知何时已经起身,正站在他面前,手里拿着件叠得整齐的粗布衣衫。

      “换上。”白衣人把衣衫递过来,声音依旧清冷,“你这身衣裳,走不出三里地就会被戾气蚀穿。”

      楚希接过衣衫,指尖触到布面的温度,愣了愣:“仙尊这是...”

      “我不是仙尊。”白衣人打断他,转身往门外走,“青竹山外围有座观云寺,你去那里借宿。至于沈知砚,不必再找了,他不会见你。”

      楚希看着他的背影,忽然问道:“那您呢?您总在这竹林里吗?”

      白衣人脚步未停:“与你无关。”

      门再次合上时,楚希低头看着怀里的粗布衫。料子算不上好,却洗得干净,领口处还细心地缝补过,针脚细密得不像个男子所为。他忽然想起沈知砚从前也爱自己缝补画框,说“亲手做的才合心意”,心头莫名一动。

      楚希:“……”

      “真的,都忘了吗。”

      他换上衣衫,大小竟刚刚好。走出竹屋时,晨光正漫过竹林,将叶片上的露珠照得像碎钻。白衣人坐在屋前的石凳上,手里拿着支竹笛,却没有吹,只是望着远处的山峦出神。

      光羽在他周身流转,比夜里更淡了些,像快要融进晨光里。楚希望着他的侧脸,忽然觉得这画面有种奇异的熟悉感,仿佛很多年前,也曾有个少年这样坐在画室窗边,望着窗外的玉兰出神。

      “多谢仙尊赠衣。”楚希对着他的背影拱手,“无论如何,这份情我记下了。”

      白衣人没有回头,只是指尖的竹笛轻轻转了半圈:“观云寺的僧人认得我,你报‘沈’字便可。”

      楚希心里猛地一跳:“您姓沈?”

      石凳上的人终于侧过脸,晨光落在他眼底,映出一片清浅的淡漠:“青竹山姓沈的,不止他一个。”

      楚希没再追问。有些答案不必说得太透,留一分念想,或许才能支撑着走下去。他再次拱手,转身往竹林外走去,脚步虽仍有些蹒跚,却比来时稳了许多。

      走了约莫半里地,他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极轻的笛声。调子很简单,带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怅惘,像谁在风里低声叹息。

      楚希脚步一顿,回头望去,竹林深处的竹屋隐在晨雾里,只隐约看见那道白衣身影仍坐在石凳上,竹笛横在唇边,周身光羽随着笛声轻轻晃动。

      他忽然想起沈知砚从前也会吹笛,只是调子总要明快些。那年校庆晚会上,他穿着白衬衫站在台上,笛声里全是盛夏的光。

      原来有些东西,就算记忆没了,也会刻在骨血里吗?

      楚希望着那片朦胧的竹影,握紧了拳。他不知道前路有多少阻碍,也不知道能否真的找到那个“沈知砚”,但此刻他忽然笃定,自己不能就这么走了。

      至少要弄清楚,那支笛声里藏着的,究竟是巧合,还是被时光掩埋的回响。

      他转过身,朝着观云寺的方向走去,背影在晨光里拉得很长,带着种不肯回头的执拗。竹屋里的笛声不知何时停了,白衣人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身影,指尖的光羽忽然颤了颤,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拨动了心弦。

      “嘶!”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上面还残留着粗布衣衫的触感。很多年前,似乎也有人这样穿过他的衣裳,是件洗得发白的校服,带着淡淡的颜料香。

      可那记忆太模糊了,像沉在水底的碎玉,捞不起来,也拼不全。

      他重新拿起竹笛,凑到唇边,却发现指尖竟有些发颤。那支简单的调子,怎么也吹不完整了。

      “怎么回事。”沈知砚愣了一愣。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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