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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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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欢醒来奔到寇邵军床前，见他安然无恙的睡着，呼吸平缓，一切如常。那只眼睛，寇欢凝视着寇邵军阖上的眼皮，松弛的皮肤上爬上了老年斑，代谢功能退化而滞留引发的气味令寇欢胃里泛起了酸水，衰老的气息笼罩着他。
他叫着爷。
寇邵军缓缓睁开眼，寇欢僵硬的身躯里凝结的霜气一下被那只眼睛给照化了，化作一团气，被他呵了出来。
邪性。盘桓在寇欢心头的疑窦困扰着他，他无人可说。
在伐那棵树之前，就有知青拿斧头试过，说要在树根劈开一个三角，树干越粗，开的三角就越大。然而那颗槐树粗硬的表皮如一道铠甲，叫斧头都卷了刃。
寇欢扛着锄头，跟着这群知青一起挖防火带，还有另一面的坡地没烧，在烧之前，要先挖好防火带。
他看见人群里雨燕的粉色格子衫，一条粗黑的辫子像挂钟里的时针，缓慢的摆动。她从不偷懒，不像男知青隔一个小时就要歇一会儿，后面越歇越勤。雨燕像一个战士，太阳把她半边脸晒得红彤彤。寇欢盯着雨燕看，被一旁的知青打趣，说：“小寇，看甚呢！等会儿把燕子看飞了！”
寇欢皱着眉，不高兴被人拉进荤话的漩涡。
雨燕直起腰，拿下头上搭的毛巾，抹了把汗，回道：“去！贫的！小孩儿都逗。”
雨燕二十二，四年前，她刚来这个农场，寇欢十二岁，领着她翻越山脚找支书报道。迟雨燕从网兜里给寇欢翻出一颗糖，寇欢第一次吃糖，压在舌根下，压到舌头发麻，卷着舌尖把糖裹上来，裹在舌苔上，甜滋滋。他把吃到一半的糖吐出来，抓在手里，想留着下次吃。就在他的枕头底下，老鼠拖走了他人生当中为数不多的甜头。
后来，寇欢总是眼巴巴的望着雨燕，只有雨燕知道，他想吃糖了。可是她拿不出，她下乡后，家里很少来信，她身上的钱只够同行知青帮她带块儿胰子之类的东西。糖嘛，她也没再吃过了。
“小寇，馋嘴了？”雨燕趁着别人不注意的时候问寇欢。
寇欢褪去了童年时的活泼，他的眼睛像潭幽井，看久了，分不清那是寇绍军还是寇欢。他的死气沉沉透过他倔强的瞳孔，散发出一种独有的少年老成。
他摇摇头。
雨燕走了，他弯下腰，思绪飘荡，余光总有些亮，猛地扭头，看见青天白日下的荆川。雪一样的肌肤，像要化作透明。
“你……”寇欢结舌，不知他是人是鬼。
荆川好整以暇地看着寇欢，寇欢将他的默不作声视作挑衅。帐，寇欢想到他们之间有一笔帐，枣木算盘随着荆川乌黑的眼珠上下拨动着，拨出寇欢心头一笔无名帐。
“退！”寇欢兀自呵斥。
荆川面色不变，不远处知青吆喝道：“小寇，发癔症呢！跟谁说话？”
寇欢瞪大眼睛，忽的，看见荆川笑了下。淡淡的。寇欢忘记害怕。
荆川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摊开，他的掌心光滑，指尖透出莹润的色泽，青色的血管盘踞在他皮肤下，牛轧糖被衬成乳黄色。
寇欢下意识接过糖，集体主义又令他产生了自觉，他用力掰开那颗糖，分了一半给荆川。荆川脸上表情有些微妙。寇欢满意的含住半颗糖，态度有所软化，见荆川也吃了，方问说：“鬼也吃糖吗？”
荆川抿了抿唇，寇欢环顾四周，继续道：“他们看不见你，你白天也能出门吗？”
荆川并不作答，寇欢打开话匣子，问：“你不会说话？是哑巴？”
这简直是不胜其烦。荆川干脆的点头。寇欢表示遗憾，道了一句歉。荆川给了他一个‘没关系，不是你害的’眼神。
“小寇！走了！别偷懒了！”
寇欢被人叫住，他握着锄头，急匆匆离开之际对荆川说：“下次，你还会找我吗？”
荆川眨了下眼睛。
“那么，不要神出鬼没吧。”寇欢捂了捂心口，责怪道：“每次你出现，魂儿都要被你吓掉了。”
听见这句话，荆川又笑了下，心道没关系，我很会为你们家人找魂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