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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受宠若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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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那辆本属于叶昭城的劳莱斯上，叶璃声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街景，想笑的冲动还是有点盘桓不去的意思。
叶昭城这出戏，演得实在是绝。分寸得当，形神合一，语重心长，字字珠玑，让人几乎都没理由质疑他不是真情实感。
……如果不是自己足够了解他的话。
且不说叶昭城这样的“道德标兵”，根本就不会有沾边舞厅这类风俗娱乐业的心思，即便是他一觉醒来突然就想沾边了，他也不会期待他在舞厅积累经验，更不会想培养他这个私生子来支撑叶家的将来。
毕竟叶昭城之前，可是想让他留在法兰西永远别回来的。
可惜相比之下，自己发挥得就没有那么好了。
叶璃声潜心自省了一下。
演技略有浮夸，台词情感过浓，情绪表达比较突兀，不太像一个意外得到父亲认可的私生子，缺少了那么一丝丝难以置信茫然恍惚的情绪过度。
而且还有一点，叶昭城似乎是没有意识到——
他的母亲，尤丽娜女士，就是一个舞女。
给舞女的儿子经营舞厅，这事就十分微妙了。他猜叶昭城应该是没想这么多的，不然多少也应该提上一提，把话说得漂亮一些。但在叶昭城的脑海里，尤丽娜女士恐怕早就被埋在垃圾堆的深处，很难被轻易想起来了。
而自己作为一个被微妙对待的儿子，还是应该再表现出一些复杂的情绪的，可实在没办法，在当时那个过于好笑的情境下，想专注在演技上，难度确实是有点大了。
想起刚才叶昭城的表情，叶璃声还是没忍住笑出了点气音，引得前面开车的穆七抬起眼，默默看了眼反光镜。
不过其实叶璃声也并不在意那点微妙，不管怎么说，他都从叶昭城那拿到了一些想要的，叶璃声自我感觉心情还是比较不错的。出门时碰到厨房老杜，他还特意让老杜准备点好菜，再来道他喜欢的糯米鸡，算是小小地庆祝一下。
反正只要有，就比没有好。叶璃声在心里是这样想的。
有一点叶昭城倒是没有胡说，这个舞厅位置确实还不错。广熙路是风花城最繁华的商业街，这个舞厅在广熙路中段的一个十字路口处，旁边有餐厅咖啡厅，再往前走几步就是风花城最大的百货公司，看起来该是个客流量不错的好地段。
叶璃声让穆七把车停在路边，带着他向舞厅大门走去。广熙路上的店铺大多摩登鲜亮，而这舞厅夹在这些出挑的店铺之间，就显得有点格格不入了。门上窗上金漆暗淡，一碰感觉就要噼啪掉皮，玻璃也是乌糟糟的，还粘着没有撕净的纸片。叶璃声透过窗子向里望了望，没有望到什么，于是便握上门把，一用力，将大门推了开来。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阴潮湿凉的霉味，站定放眼看去，是一间空旷废弃的大厅。
没有人。
也没有摆设。
拱窗，石柱，舞台。
清冷，昏暗，沉寂。
仿佛一个不慎，便从繁华明亮的广熙路上，一脚踏入到了这世界的阴影之中。
倒是不出意料的。
早就知道叶昭城不会给自己什么好东西，尽管眼前这一切，将不好这两个字体现得过于彻底了。
叶璃声冷笑了一下，抬步向大厅深处走去。穆七跟在他后面，两人的脚步声笃笃、笃笃，在大厅中不急不徐地荡着回音。而还没等他们走到舞台边，便听吱呀一声，似乎哪里的门被打开了。
“璃声少爷来了。”
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在吱呀之后响了起来。叶璃声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中等身材的男子站在一扇小门边，向他微微欠身，行了个礼。
“你是……？”
“我叫高利昌，老爷安排我来协助璃声少爷打理舞厅。”
大厅太空，二人的对话在回音中荡来荡去，听得脑袋里都有点嗡嗡作响。叶璃声点点头，将四周环视了一遍，方才又开口问道。
“看样子，这舞厅早就没在经营了？”
“之前经营的账目，都理清楚，平干净了吗？”
“璃声少爷放心，都平干净了，没有任何遗留的债务。而且此处是叶家的地产，舞厅所有权现在也归在老爷公司的名下，租金都是不用交的。”
“唔……”
叶璃声应了一声，没说什么。
大厅一侧有个旋转楼梯，看起来还有二楼的场地。叶璃声走上楼梯，上去略略查看了一番。二楼不是大厅，而是被隔成了大大小小的包房，不过打开了几扇门看，包房里也都是一样的空无一物。没什么可看的，叶璃声大致转了一圈，便又下了楼。
高利昌一直跟在叶璃声旁边，偶尔介绍上一句，大部分时间就只是跟着而已。叶璃声走到一楼大厅中间，淡淡看了眼旁边这个跟了自己半天的男人，又望望门口边透着阳光的拱窗，说了句走了，便带着穆七往大门口而去。
“璃声少爷要去哪儿？”
没走两步，便听身后高利昌问道。
叶璃声慢下步子，幅度有限地回过点头。
“回去。”
他说。
“或者去其他舞厅看看，学点经验。”
“那么明天上午，请璃声少爷再到舞厅这里来。”
高利昌道。
“如您所见，这家舞厅若要重新开业，尚有许多的前期筹备需要完成。老爷希望璃声少爷能尽快将舞厅开办起来，所以特命我来协助您进行各种采买准备，并引导您多多熟悉经营中的各项流程与规矩。”
“目前我已联系好了一家家具公司，明日上午请少爷与我同去，一同商议舞厅的采购事宜。”
高利昌的话乍听起来语气恭敬，措辞礼貌，似乎没什么不对的，但叶璃声听了，却是顿住脚步，许久都没接话。
叶璃声不接话，高利昌也不说话，大厅中的空气就这样莫名凝固了下来，就连窗边阳光里的灰尘，似乎都停在了半空，再飘动不得。
“那，如果明天上午，我有事呢？”
好似凝固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叶璃声方才问了一句。
“约定好的时间，不宜更改。”
高利昌很快回道。
“不知道璃声少爷明天上午有何事？能否推迟或取消？”
叶璃声不说自己有何事，也不回答能不能推迟取消，只是忽然转过身来，眼皮一撩，一双眼直直盯向面前这个面色谦恭的男人。
“你说你叫……高利昌是吧。”
“是，少爷好记性。”
高利昌微低下头，礼貌微笑。
“据我所知，叶家没有娱乐方面的产业。你以前是在父亲手下做事，对吧？那么具体是在哪里做事呢？”叶璃声又问。
“是在码头做事，璃声少爷。”
高利昌回答。
“先前在码头做了十几年的帮办，被老爷选中，特来助璃声少爷打理舞厅事宜。”
“哦……码头。”
叶璃声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父亲让你一个十几年的码头帮办，转上这么大一个行，跑来管理舞厅，还要教我怎么管理舞厅，是这样吗？”
话说到这儿，高利昌终于听出了点不对，他抬眼看了下叶璃声的脸，又迅速重新低下头。
“码头与舞厅虽隔行，但所需的业务能力也是相通的，承蒙老爷信任，方才有幸相助璃声少爷，高利昌必定竭尽所能，帮少爷将这间舞厅料理得周全妥当。”
“哈，那就拜托你了。”
叶璃声冷笑了声，随即转身，径直朝舞厅大门走去。
“明天上午我有事，不能推迟，不能取消，你与家具公司的约定，你自己想办法解决吧。”
***
原本以为叶昭城主动给他舞厅，就是打算在叶家的诸多产业中随便扒拉出来个不重要的安置他一下，免得外人说三道四，八卦叶昭城只在乎正妻的儿子，对私生子过于苛待。
——这是叶璃声在那些“我不会厚此薄彼”的表演中揣摩出来的意思。
但见过了高利昌，叶璃声才发现他揣摩得还是不太准确，他竟然还低估了自己在叶昭城心里的位置。
他没想到叶昭城，他的父亲，竟然为自己花了这么多心思，考虑得这么极致，不仅是找了个没人要的产业来安置他，还特意拨来了个高利昌控制他、监视他，甚至还把舞厅清理得干干净净，将料理自己这件事的成本极限压缩，生怕多亏掉一分钱。
受宠若惊，受宠若惊。
真是难为他费心算计，还昧着真心，贡献出了那么深情的一段表演。
回去的路上，叶璃声仍是坐在汽车后座，想着想着，突然就又笑了出来。穆七抬眼看看后视镜，又继续专心开车，默默不发一言，叶璃声没吩咐他要去哪儿，穆七却也没问，径直便将车开回了叶宅。
“哟呵，这不是三弟吗。”
这事情恶心起来，平白走在路上都能踩到狗屎——二人回到叶宅刚刚下车，迎面便见一西装革履、个子不高的男人，招着手向他们走来。
正是叶正德。
“几年不见，三弟比以前更漂亮了！”
叶正德走到叶璃声面前，一双眼毫不顾忌地将叶璃声上下打量了一番。叶璃声迎着他的视线，原本表情淡漠的脸上倒是适时勾起了一个标准的微笑。
“多谢大哥夸奖。”
叶璃声回道。
“大哥今日不忙么？怎么有空在这里散步。”
“哪儿能不忙，抽空回家来取点东西，这不就又要出门去了。”
叶正德手里来回捻着个烟卷，却也不点上，目光滑腻腻地盯着叶璃声，就像爬在脸上的蠕虫。
“三弟最近也是要忙了吧，听说父亲给了你一家舞厅？”
“恭喜恭喜，舞厅可是个好生意，做好了前途无量啊。”
“大哥说笑了，这点小事，比不上大哥管理码头。”
叶璃声淡淡回了一句，没兴趣和叶正德聊闲话，但叶正德堵在路中央，看起来却好像很想和叶璃声聊聊。
“哎，三弟自谦了。”
叶正德摆摆手。
“码头多老土，不比舞厅是个洋气事，做好了可是能赚大钱的！”
“三弟不是和父亲保证要好好做出一番事业吗？加油啊加油，哥哥没你这抱负了，搞不好今后，叶家就要靠三弟再创辉煌了啊！”
叶正德这样低段位的阴阳怪气，叶璃声又怎会听不出来。他眉心一抽，两眼冷冷盯着叶正德，而下一秒却又突然面色一舒，展起了一个无比明媚的笑。
“大哥真的爱开玩笑。父亲正是年富力强，二哥的厂子也做得风生水起，我和父亲二哥相比实在差得太远，叶家的辉煌又哪儿轮得到我来创造。”
“倒是大哥，码头有父亲全权掌控，大哥的抱负似乎是无处施展吧？
“待到舞厅经营起来，大哥若是有意，大可以转到舞厅来投奔于我。咱们兄弟之间，有话好说，我定会给大哥安排一个有里有面的好职位，助大哥今后大展宏图。”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