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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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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徐离被一阵急促的电话声吵醒。
公司出了点紧急状况,她边和林景寒打电话了解大致情况,边飞速的穿衣整理仪容,心里还一刻不停的盘算着对策。
书房灯亮着,她路过时从未合严的门缝望了一眼,闻冬行正认真的描绘着一张稿件,眉目隐在一片暖融融的橘色灯火下,神情柔和而专注。
他是个珠宝设计师,Eternal珠宝首席设计,从前加班画稿也是常有的事,只是在有了闻安后就退居二线,基本只着手一些重要的委托和展览,大概随着闻安逐渐长大,他也开始重新投入进工作。
她其实实在亏欠他良多,这几年他不遗余力的照顾女儿搁置了事业,而她付出的比他少了太多。思及此,徐离尽量把脚步放轻,以免打扰到他的思路。
“小离。”闻冬行温声叫住了她,“很晚了,要去哪里?”“公司出了点事,我去看看。”她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还不是很赶,于是也同他闲聊几句,“这么晚还画稿,吵到你了吗?”
他摇了摇头,未等开口便掩唇低低的咳嗽了几声,“我送你吧,夜里不太安全。”
“不用麻烦了,画画很看重手感吧,你接着画就好。”徐离低头看了一眼他的设计稿,他只画了一点,雏形能看出是一只样式精致的小平安锁,她随口感叹道,“Eternal要把市场面向小孩子了?”电话适时打进,徐离接起,对他做了个口型,“先走了。”
她走的很利落,一如既往的没有回头。
徐离降下车窗,夜风轻柔的吹过她的脸颊,抚平了她微微泛起波澜的心绪。
她和闻冬行很和平的决定了协议离婚。
在那天凛冽的飘雪里,风声肃肃,闻冬行开口结束了这场四年来彼此酸涩的纠缠。
她终于得偿所愿,却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如释重负。这种感觉很奇怪,像是繁茂的树木忽然失去了枝干,这些枝干和失去枝干这件事都并不多么重要,只是难免心头有些空落落。
然而他们都不必去找寻回头的余地。
那一顿饭吃的静默无言,他们两人各怀心事,却仍都嘴角维持着温柔的笑意,只有毫不知情的孩子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吃着心心念念已久的儿童套餐。
“我想喝那个。”闻安将一块小肉肠塞进嘴里,话说的含糊不清,眼巴巴的看着前台的双皮奶。
“好,爸爸去给你买。”闻冬行笑着揉了揉她毛绒绒的头发,然后支着桌子慢慢的直起身,站起来的那一瞬腰痛的他脱力,钝痛许久的胃在突然的动作下连着胸口痛成一片,他掐住手心极快的稳住身形,往前台走去。那一瞬间他的异常,没有任何人察觉到。
前台买饮料的人有点多,排起了一条小队。徐离给闻安往小碗里盛着米饭,她忽然小心翼翼的问她,“妈妈,我们下次一起出来吃饭是什么时候呀?”
徐离的心骤然泛起酸楚的愧意,专心忙于工作的她疏于对女儿的陪伴,她学着他的样子摸了摸她的头发,安抚道,“安安,只要你想,妈妈随时和你一起,好不好呀?”
得到允诺的闻安就甜甜的笑了,“爸爸也会一起吗?”
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闻冬行的方向,应答到,“嗯…会的。”
“那就好。”闻安开心的又吃了一口小肉肠,悄悄的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道,“爸爸他很想妈妈的,爸爸是胆小鬼。”
徐离正要追问,闻冬行已经带着双皮奶回来了,还提着一壶热水,“喝点水吧,小离,外面很冷。安安,你等下也要喝一点。”
她只好压下心头疑惑,看了眼他碗里只吃了几口的米饭,大半的菜都被她和闻安给消灭掉了,“你就吃这么点吗?”
“我不太饿,你们吃就好。”闻冬行抱歉的笑了笑,同时开始给她们剥水果。
他神色如常,她于是没再深想,把专注力放回闻安身上,给她重新编了编松散的头发。
夜色渐深,回家的这段路显得格外安静漫长。
闻安自己乖乖的在后面玩儿童套餐送的小玩具,并没有跟以前一样叽叽喳喳的和闻冬行说个不停。
她趁着等红灯的间隙回头去看,发现他靠在车窗上睡着了,睡着的他并没有清醒时看上去那样从容,微微皱着眉头,手轻轻搭在闻安衣角上,胸口随着清浅的呼吸缓缓起伏,有点疲惫的样子。
她把暖气调高,尽量把车开的再平稳些。
到家的时候她有点不忍心叫他,他却在刚打开车门时就自己醒来,嗓音有点哑,“我睡着了,不好意思。”
他头痛的厉害,揉着额角努力恢复着神智,昏昏沉沉的睡了一觉反而更加浑身无力,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应该有点低烧,好在胃并没有刚才痛的那样剧烈,他低咳一声,看着闻安蹦蹦跳跳的扒着车门下来,收回了下意识想扶一下的手。
他以后能陪着她的时间大不如前,在分开之前,他不能再总是这么小心的保护着,要让她和徐离两个人也能生活的很好。
闻安玩了一天,到家就洗漱安稳睡下了。
而他们之间隐隐作痛了整个下午的,静默的宣判才终于要开始。
“我要安安,可以吗。”徐离没有丝毫对婚姻的挽回,开口只是果断的问出了一直藏在心中的要求,却在提出的瞬间有些犹豫,“我知道我对她的照顾不如你,我以后会努力的。我绝对把她放在第一位,你放心,你什么时候想看她都可以。”
她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大串,闻冬行却只是温和的笑了,恍然间她想起他们刚刚结婚那时,她失控的说了许多中伤他的话,他也总是这样温和的笑着,仿佛对那些如刀扎针刺般的话语全然不觉。
他说,“可以的。”
他轻易的让步让她一愣,迟疑片刻又问道,“可以不让安安知道我们离婚了吗?她太小了。我们见面还和平时一样…”
“她早晚会知道的,小离。”闻冬行平静的听她说完,却难得没有支持她的想法,只仍旧柔声道,“安安很聪明,她自己总会察觉到不同。”
徐离没说话。
其实她也明白这些道理。
和她谈论这些分开的事情,闻冬行只觉得心口疼的仿佛被人反复攥紧。他分不清这种痛究竟是心脏的绞痛,还是他心里浓烈的哀恸。
他知道他惹她难过了,他总是惹她难过。
胃里绵密的刺痛变的尖锐,像被一把刀捅穿了,持续的低烧和身体各处的疼痛让他有些难耐,在被发现不对劲之前,他想快点离开她的身边。轻轻喘了几口气,他哑声道,“今天就,先到这里可以吗?小离。”
“我能问问为什么吗?”徐离踌躇许久,轻轻的出声问道。
他们没有多少感情,却也相敬如宾的共同度过了这四年。她隐约觉得闻冬行是爱她的,没有人会无端的在生活里无微不至的照顾另一个人,也没有人会心甘情愿给一个不爱的人生孩子。
一开始想离婚的人是她,所以一句也没有挽留,只是她从未发现闻冬行这个念头的蛛丝马迹。她自知不是个称职的妻子与母亲,大概是在她长久的疏离下,让他的心也终于也冷了下去,不过仍旧想要一句真切的答案,浑然不觉对方如何遍体鳞伤。
“…什么?”
“为什么,你想和我离婚?”
闻冬行像是很认真的想了一会儿,再开口时依然对她笑。
“小离,四年了,我有点儿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