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判官大人尚年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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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人的文书和留底的文书可曾悬了？”
沈知白点头。“来之前我已经让手下的人张贴了，这女子穿用不是平民能使的，应当很快就能知道身份。”
“嗯。”苏窈点头。嫌热索性起身往花厅走。
“你还知道什么，细细与我说来。”
沈知白知道她肯帮忙，嘘出一口气，放开腰刀，低头踢飞脚下石子，跟着进了花厅。
恰巧此时玲珑已经取了三联文书和账本来，跟着二人进来甩给沈知白，嘴角撇着站在了苏窈的身后。
沈知白微不可察的对着玲珑努了努嘴，转瞬面色严肃，在苏窈对面的绣墩上坐下。
苏窈摇着扇子，一丝说合的意思也没有。
沈知白将账册文书草草翻了一遍，来源清楚，骑缝章都在。他来意本也不为此，合上账册心急的看向苏窈，提起话题。
“今晨寅时山脚砍竹的农户发现的亡者，村正来报案。案中亡故女子系二十余岁，着红衣，衣裙以金线织入。面容姣好，指甲染着凤仙花汁，修理精致。故于子时三刻左右，衣物整齐，并无特异痕迹。”
“右手无名指指甲中取出丝线一缕，为藏青色常见绣线，指甲未折。但这女子衣物配饰中，并无此等颜色。”
他顿了顿，从早晨忙到现在，觉得口干，想要一杯茶喝，但看了看玲珑的面色，喉咙一动又忍了回去。
“此女独自横在青石上，妆容精致，曾喝过桂花酒，疑似与人相约途中遭遇意外。”
苏窈疑问。“现场可有酒具？”
“没有。”沈知白答。“青石可能是第二现场，这个我也猜测到了。我已经让人去搜索附近，看有没有亭子之类的地方。”
“只是此女是如何被运来的没想明白。”
苏窈赞许的点点头，又问道。
“那现场鸟雀可曾到附近找寻吃食？聚集的可多么？”
沈知白一怔。“我未曾注意。”
室内熏香幽幽，他却又不自觉的又出了汗。“这与案情有何关系？”
苏窈笑意涔涔。
“你不是说那老仵作不和你详说吗？如今是七月。他验出的出事时辰，告知你的是否是真的，细节就在这里。”
沈知白大悟，有些懊悔自己的粗心。不等他说什么，苏窈已经又催着他了。
“不知道也没什么，你只管继续说你看到的。说详细些。”
沈知白应诺，尽力回想今天早晨看到的景象。
“此女相貌不俗，肌肤莹润如玉，挽髻，耳垂有三处戴饰物的细孔，应该是已经嫁过人了。但身边没有侍女服侍，与身份不符。”
“嗯。”
“我虽不熟识女子衣料，但她穿的应是蹙金绣，我母亲有不少这样的衣裙。”
“哦？”苏窈笑盈盈的，开口夸赞。
“能记得母亲衣着喜好，沈判官心真的很细。”
沈知白耳根都有些发红，不知如何应对。慌张的摸到刀鞘，索性低头错开苏窈调侃的目光，装做整理革带。有些后悔提及母亲。
玲珑在后边斜瞥革带，嬉笑着拉长声调接话。
“姐姐你莫信他，谁知道沈大少爷是认识哪一个女孩子学会的！”
苏窈笑吟吟的阻止。
“玲珑，你不要老是记恨他。沈判官是做大事的人，踹咱们门本就不值得一提。”
旋即掩口惊呼，假做才发现沈知白面前没有茶水。
“怎么这样慢待京畿判官大人，快去倒杯茶来。”
“玲珑你记得用昨日叫人买来的芙蓉春，给沈判官好好消消暑。”
夏日喝芙蓉春，这明显是不打算让沈知白好过。
玲珑噗嗤一笑，和苏窈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应了一声掀开珠帘出去。
沈知白五官都皱了，也不敢说什么。
他总算把注意力从革带抽离了，咽口唾沫继续和苏窈叙述自己的猜测。
“此女既已嫁人，出身又富贵，竟然孤身出事在郊野，我在理刑司熬夜读卷宗，还没见过类似的，觉得奇怪。”
苏窈重摇扇子，忽然看到眼前有阳光透过雕花槅扇照进来的碎片，起玩心扑了扑一片菱花状的，然后才回答他。
“那你还是看的太少了。”
“这有何难解的？你们心思浮动，哪一样都不知道节制。成婚了再出外会友也并无什么奇异之处。”
沈知白不服气争辩。“我当然知道这个，我奇怪的是这女子为何敢只身僻静处赴约。以往案件，总要有一二个丫鬟相伴。”
他摇头。“现场不但没有丫鬟，帷帽面纱，香印银妆刀也不见踪影。不知是被解了去，还是那女子刻意抛却的。”
苏窈想了想，对着沈知白伸手。“那个瓷瓶再给我看看。”
沈知白掏出递过，苏窈这次仔细的看了一眼口脂的颜色，又还给沈知白。
“朱红色。古诗云:‘朱唇既点，檀郎必约’。看来确实是与人约会。并且——”她顿了顿。
“我这蔷薇口脂名珑醉，用料虽不如何贵重，也不是普通人家买得起的。你曾说那女子衣料用的是蹙金绣，那她必定是官员的家眷。”
沈知白点头，刚要发表意见，苏窈已经又接了下去。
“既富且贵，却无婢女随身。应是偷瞒过身边人出行的。”
“但，”她沉吟。“如何才能让她走到野外，和人喝酒的呢~~~平常妇人很少能如此自在。”
她抬起头来。
“你察看现场之时，可查看附近有无车轮印记了？”
沈知白紧张颔首。“这自然是查过了，没有。”
苏窈蹙眉。“哦？”
“那就应是被人邀至青石那里，或者——”
她继续思索。
“出事后挪到青石现场的。”
又问，“附近没有车辙痕迹，那有没有拖拽痕迹？”
沈知白依旧摇头；“也没有。草木没有伏倒踩踏之状。”
苏窈来了兴趣。摇摇起身招呼沈知白。
“这么乱猜也无意义，你干脆带我去现场看看罢了。”
沈知白先跳起来点头答应，继而脸上又有点为难的神色。
他看看苏窈，小心的建议。
“ 我本是想让你和我晚上一起去看看的，现在没准备仓促了些。你需戴上面纱，再叫玲珑也跟着。我把周围人遣散了，以免被人看到。”
他瞥了一眼根本就没倒茶在庭中捣花瓣的玲珑，撇撇嘴补充道。
“玲珑也需要戴上。”
苏窈执扇斜眼瞟他。“你们这破规矩真是不少。”
七月初的京城，热气炎炎，高空曝日。
一个时辰后，郊外竹林外，沈知白正在等候，瞧着苏窈从马车上下来后，给自己按办案成例撒了一些雄黄粉，以避蛇蚁。又看了苏窈的绣鞋一眼，率先走到前面，遇到大块的石子就用脚尖挑开。
他是骑马先到的。
苏窈和玲珑对视了一眼，眼中皆有笑意。
女子已经被移走，竹林守卫的人也不在，换班的人马还未到。林中闷热潮湿，几只飞虫围绕在中央的一块青石上。青草齐踝，光线不是很好。
苏窈也没管沈知白，先绕着竹林外围察看了一番，上上下下都看了个遍，才走进竹林。
地上果如沈知白所说，没有什么脚印车辙的痕迹。阳光在竹叶缝隙间漏下斑驳光点。苏窈忽略腐叶被雨浇过那难闻的气息，蹲下仔细搜寻，又到青石那里嗅了嗅。这才抬头向上看。
沈知白亦步亦趋，见苏窈看天这才有所恍悟。
“竟是从上边放下来的？！！”
苏窈赞许的轻笑：“孺子可教。”
“下面没有痕迹，那自然是从上边放下来的了。你那老仵作不可能不知道这个，却偏偏不告诉你。”
沈知白闻言顿时羞恼，指节在刀柄上收紧，一手叉腰，不禁气愤出声。
“这老爷子，我虽然进理刑司时间短，也是他的上官，他竟然如此欺我！”
苏窈看着他这个样子掩口浅笑：“等你年岁长些，他自然也就怕你。现在么，”
她捉弄的上下打量了下沈知白干干净净的脸。
“胡子都还没有，能摆什么威风？”
沈知白一滞，被取笑的神情窘迫，下意识的伸手摸摸自己光洁的下巴，一时间不知道是该继续愤怒还是该害羞。
被蒙在鼓里的懊恼倒是少了大半。
苏窈不再理他，和玲珑要过带来的红绸伞。撑开，然后伸手一拂，将青石上方的竹叶分开，露出好大一片空缺，阳光瞬间就洒了进来，红伞被映照的半透明，十分好看。
苏窈手腕轻转，将伞面调整至斜映阳光的角度，令伞骨投射的菱形光斑恰好笼罩住青石中央三寸见方的地方。
石上没有什么显现。苏窈似不意外，持伞不动，又让玲珑往石上均匀浇了一罐七三比例的特制液体。
再用铜镜聚焦到青石上。
沈知白闻到一股酒味，暗想这难道是要做菜？也不敢出声，默默看着苏窈和玲珑的做法，在心里记下。
半刻后，石上正面渐渐显现处一些浅淡的颜色，橙黄浅褐青绿俱有，橙黄面积最大。侧面女子垂放过手的地方，有淡淡的紫色星痕闪现。
苏窈弯下腰，仔细查看颜色形状分布，玲珑接替她举着伞，转头四处观望。
半晌，苏窈吁出一口气，似有所得。她直起身来，撤了分开上方竹叶的力量，吩咐玲珑将伞收合。
她若有所思的又看了看恢复原状的竹子，这才转过身来招呼沈知白准备离开。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判官大人尚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