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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淹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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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护着他…”靖王朱衍的声音如同破旧的风箱，带着血沫从嘴角溢出，他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旁边因剧毒和脱力而单膝跪地、用验尸刀勉强支撑身体的秦岚，眼神充满了恶意的嘲讽，“可知…他父亲…当年…其实…”
话音未落，他眼中的光芒彻底黯淡，头一歪，气绝身亡。那句未说完的话，如同一个恶毒的诅咒，永远地悬在了半空。
“哐当！”朱周茂再也支撑不住，天子剑脱手，身体一晃，向后倒去。秦岚强忍着肋间伤口的剧痛和毒素的侵袭，猛地扑过去，用自己未受伤的右肩，死死抵住了朱周茂倒下的身体。
“陛下！”
地宫内残余的战斗，随着靖王朱衍的毙命，迅速平息。
那些黑衣死士如同失去了操控的木偶，瞬间变得茫然无措，被残余的龙骧卫一一斩杀或制服。
死寂重新笼罩了这片血腥的人间地狱。
只有伤者的呻吟和粗重的喘息声，在巨大的、布满人皮画廊的空间中回荡。
秦岚扶着陷入半昏迷的朱周茂，靠在一根断裂的石柱旁。他撕下衣襟，手忙脚乱地为朱周茂包扎肋间依旧在渗血的伤口，看着那伤口周围迅速蔓延的乌黑，心急如焚！
靖王的剑毒太烈了！
“药…药…”朱周茂意识模糊，嘴唇翕动。
秦岚猛地想起什么！他看向靖王朱衍的尸体！这种阴毒之人，身上必带解药！他挣扎着起身，冲到靖王尸体旁，不顾污血，快速搜身。
很快，在靖王贴身的暗袋里，摸出了几个小巧的玉瓶。
他迅速打开，挨个嗅闻。刺鼻的、清香的、腥甜的…最终，一个散发着淡淡松香和苦涩药味的墨绿色小瓶，让他精神一振！
就是它！他记得西山窑厂骨灰焚烧时，就有这种松香味！这必是解药！
秦岚立刻倒出几粒药丸，塞入朱周茂口中，又将自己的水囊凑到他唇边，小心喂下。做完这一切，他才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虚弱，肋间的伤口火辣辣地疼，毒素也在蔓延。他强撑着，也给自己服下两粒解药。
解药见效很快。朱周茂脸上的乌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呼吸也渐渐平稳有力。他缓缓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秦岚苍白而满是担忧的脸。
“秦岚…你…”朱周茂的声音有些沙哑。
“陛下，毒已解，静养即可。”秦岚松了口气，声音带着疲惫。
朱周茂点点头，目光扫过一片狼藉、尸横遍野的地宫，最终落在靖王的尸体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撑着秦岚的肩膀，艰难地站起身。
“搜！给朕彻底搜查此地！尤其是靖王的密室！朕要知道，这‘骨冢’所有的秘密！”他沉声下令。
一个时辰后。
在靖王所立高台的后方，龙骧卫发现了一处极其隐秘的暗门，通向一间更为隐蔽的密室。
密室不大，却堆满了各种卷宗、账册、奇异的骨器和药材。最显眼的，是密室中央一张巨大的紫檀木书案。书案上，整齐地摆放着一份用明黄锦缎包裹的卷轴。
朱周茂在秦岚的搀扶下，走到书案前。他深吸一口气，解开了锦缎。卷轴缓缓展开。
这是一份笔迹苍劲、盖有先帝蟠龙玉玺的——亲笔手谕！
“查：靖王朱衍，勾结外藩，私吞军粮，豢养死士‘骨冢’，图谋不轨，罪证确凿！”
“秦啸忠勇，截获赃粮密信，以身殉国，实乃国殇！然，藩镇势大，牵一发而动全身。”
“若立时彻查，恐激生巨变，祸乱社稷。朕…痛心疾首！然为江山黎民计，此案…暂以‘贪墨’结之，卷宗封存。待新君登基，根基稳固，时机成熟，必重启此案，诛元凶，慰忠魂，还秦氏清白！钦此！”
落款处，是先帝的签名和鲜红的玉玺印记。日期，正是秦啸案发后的第三日。
真相。
迟到了十年的真相。
朱周茂和秦岚并肩站在书案前，久久地凝视着这份沉甸甸的手谕。
密室内一片寂静，只有两人沉重的呼吸声。
手谕上的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朱周茂的心上。父皇…并非不知真相！他什么都知道！但他选择了最艰难、也最沉重的路——为了大局，暂时牺牲秦家的清白，将翻案的希望寄托于“后世之君”。
这份苦心，这份无奈，这份沉甸甸的托付…让朱周茂心中五味杂陈，有理解，有沉重，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凉。
而秦岚，他看着手谕上“秦啸忠勇…以身殉国…实乃国殇！”的字样，看着那“还秦氏清白”的承诺，十年积压的委屈、愤怒、不甘…在这一刻，如同冰雪般缓缓消融。
父亲不是罪臣，是忠烈。
秦家的清名，终有洗刷之日。
泪水无声地滑过他沾满血污和灰尘的脸颊，滚烫而酸涩。
他缓缓抬起那只包裹着、废了的左手，看着腕间那道狰狞的疤痕。为了护住父亲的几截指骨，他失去了这只手。而如今，父亲的忠骨之名，终于得以昭雪。这代价…值吗？
朱周茂的目光也落在了秦岚那只废手上，落在了那道疤痕上。
他想起了雪地中那个被砸断双手、绝望惨叫的少年，想起了秦岚一次次挡在他身前的决绝…一股汹涌的愧疚和怜惜，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