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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三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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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六点,太阳刚从朗峰山顶探出头,金色的光洒在风栖镇的木屋上,连青石板路都暖了几分。
纪杙是第一个醒的,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起身打算出去透透气。
他推开院门,刚转身,就瞥见不远处一户人家的院门开了道缝——两个穿着粗布衣裳的男人,正小心翼翼地抱着个麻布袋子,袋子鼓鼓囊囊的,形状看着像裹着什么柔软的东西,走得时候脚步放得极轻,生怕弄出声响。
屋里还隐隐传来说女子的低声哭泣,断断续续的,裹在晨雾里,听得人心里发沉。
纪杙下意识放轻脚步,悄悄跟了上去。
可风栖镇的路绕得很,木屋挨得又近,那两人拐过两个弯,就消失在巷子尽头。
纪杙站在原地,只能看见巷口飘着的炊烟,再没别的动静。
他没再多等,转身往回走,刚到院门口,就看见尤春见站在那里,手里攥着根刚摘的狗尾巴草。
“你醒了。”纪杙开口,声音压得低。
尤春见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草:“淇鱼还在洗漱,过会儿就出来。”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纪杙沾了点露水的裤脚,“你刚才去哪了?”
纪杙刚要开口,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邓淇鱼擦着头发走出来,笑着跟两人打招呼:“早啊!外面空气真好,等会儿咱们要不要去找找周别的线索?”
纪杙环顾了一圈四周,确认没人,才压低声音,把刚才看到的事说了一遍:“那麻袋看着不对劲,还有屋里的哭声,不像是办喜事的样子。”
“办喜事?”尤春见刚要追问,一个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你们在聊什么呢?”
三人猛地回头,只见幼莲站在不远处,手里提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几个红鸡蛋。“我刚走过来,就看见你们站在这儿嘀咕,”幼莲笑着走近,“在聊什么好玩的事啊?”
尤春见反应快,立刻接话:“没什么,就是觉得这里早上空气好,醒了就出来转转,正商量等会儿去哪呢。”
幼莲“哦”了一声,晃了晃手里的竹篮:“刚好!我来叫你们一起去孟娘家——他们家昨夜诞了个大胖小子,镇上人都要去庆祝,咱们也去凑个热闹,顺便让孟娘给你们讲讲镇上的事。”
三人跟着幼莲往孟娘家走,越靠近,越觉得不对劲——刚才纪杙看到的那户人家,就是孟娘家。
走到院门口,地上还放着那个麻布袋子,袋口没扎紧,能看见里面露出的几根羽毛。
邓淇鱼故意指了指袋子,装作好奇:“这麻袋是装什么的呀?看着沉甸甸的。”
幼莲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语气自然:“这啊,是装鸡鸭的,孟娘家办喜事,要杀几只鸡鸭待客,没什么新奇的。”
她说着,就伸手推开了院门,里面传来零星的笑声,可那笑声里,却听不出多少欢喜的味道。
走进孟娘的屋,一股淡淡的草药味混着奶香飘过来。孟娘靠在床头,怀里抱着个襁褓,里面裹着刚出生的儿子,小脸皱巴巴的,眼睛还没完全睁开。
她看见三人进来,脸上挤出点笑意,可那笑意没到眼底,反而透着股说不出的难过。
纪杙站在门口没往里走,目光落在屋外院角的麻布袋子上——刚才幼莲说装的是鸡鸭,可袋子旁边没见着羽毛,倒有片深色的污渍。
他没多问,只守在门口,算是避嫌。
尤春见和邓淇鱼走到床边,幼莲笑着介绍:“孟娘,这两位是小春和小鱼,来咱们镇玩的,听说您生了娃,特意来看看。”
孟娘轻轻点头,眼神却一直落在尤春见和邓淇鱼身上,像是有话要说。
尤春见察觉到她的神色不对——孟娘的手在发抖,怀里的襁褓攥得很紧,不像是刚得子的欢喜。邓淇鱼则注意到房间墙上挂着的足丝马记,绣的是风神庙的图案,针脚却很凌乱,像是没心思绣完。
“幼莲,还有这位小哥,你们先出去会儿吧,”孟娘突然开口,声音微弱,“我想跟这两位姑娘说说话。”
幼莲愣了愣,还是拉着纪杙出去了,顺手带上了门。
屋里只剩三人,尤春见和邓淇鱼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尤春见轻轻握住孟娘的手,只觉得她的手冰凉。
孟娘撑着身子想坐起来,邓淇鱼赶紧伸手扶她,还在她背后垫了个枕头。
“你们看,这孩子好看吗?”孟娘把襁褓往两人面前凑了凑,声音里带着点期盼。
“好看!眼睛圆圆的,以后肯定是个俊小伙!”尤春见笑着说,邓淇鱼也跟着点头:“皮肤这么白,随孟娘您呢!”
孟娘低头看着孩子,眼里不知不觉泛起了泪花,那泪不是欢喜,倒像是含着无尽的委屈,像是丢了什么比命还珍贵的东西。
尤春见和邓淇鱼赶紧安慰,尤春见递过手帕:“孟娘,您刚生产完,别太伤心,对身子不好。”
孟娘擦干眼泪,突然看着两人:“我想请你们给孩子起个名字,行吗?”
尤春见愣了愣,赶紧推辞:“小朋友的名字哪能让我们外人起,还是您和孩子爹商量着来最好。”
“他爹……”孟娘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就当是我求你们了,真心希望你们给取一个。”
尤春见见她态度坚决,只好问:“您希望这名字有什么寓意?”
孟娘望着襁褓,轻声念了句诗:“‘眸底似映故人影,愿君长乐脱樊笼’——我看着这孩子的眼睛,总觉得像在看另一个人。我不求别的,就希望他能常乐无忧,不被世俗困住,能脱离这苦日子。”
尤春见和邓淇鱼对视一眼,凑在一起小声商量。
过了会儿,邓淇鱼先开口,重复了孟娘的诗,然后说:“‘脱樊笼’取个‘樊’字,‘长乐无忧’取个‘忻’字,合起来叫‘樊忻’,忻是喜悦的意思,也藏着‘脱离’的盼头,您觉得怎么样?”
孟娘默念着“樊忻”,眼泪又掉了下来,这次却带着点释然:“孩子爹姓吴,吴樊忻,希望爱子没有烦心事,快快乐乐长大……谢谢你们。”
尤春见和邓淇鱼叮嘱孟娘好好休息,刚推开门,就听见院外传来嘈杂的喊声。
两人快步走出去,只见镇口的空地上围了不少人,一个穿着破烂灰布衣裳的老妇人正疯疯癫癫地跑来跑去,头发乱得像枯草,手里还攥着个野果,嘴里念念有词。
村民们举着锄头、扫帚,想把她围住,却又不敢靠太近。
“这是怎么了?”邓淇鱼拉着旁边一个村民问。
纪杙走过来,眉头皱着:“幼莲刚才跟我说,这是住在朗峰山上的疯婆子,偶尔会下来采食物,今天不知怎么被村民发现了,就想把她赶走。”
话音刚落,人群突然分开一条道,巫师戴着青面獠牙的面具走了过来。
他手里拿着个陶碗,嘴里念着听不懂的咒语,声音又尖又细,像针一样扎人。
疯婆子听到咒语,突然抱着头蹲在地上,脸色惨白,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
可没过几秒,她猛地站起来,从旁边的柴火堆里抓起一把菜刀,双眼通红地往巫师方向扑去!
“小心!”尤春见反应最快,脚尖在地上一点,借着力道飞蹬出去,紧接着一个利落的后空翻,稳稳落在旁边的石墩上。
她不等疯婆子靠近巫师,伸手精准抓住疯婆子握刀的手腕,力道控制得刚好,既不让她挣脱,也没弄疼她,只牢牢按住她的手,让菜刀悬在半空。
巫师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了一下,回过神后脸色骤沉,刚要开口斥责,人群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喊声:“唉唉唉唉!别打了别打了!都是误会!”
一个身影从村民缝里挤了出来,众人定睛一看——那人左耳戴着和纪杙同款的铃铛耳饰,发尾夹着两个小辫子,身上穿的深紫色民俗衣袍还沾着点泥土,年龄大概在十八十九岁左右,个子高——周别!
“周别!”尤春见、邓淇鱼和纪杙同时喊出声,眼里满是惊喜和错愕。
周别快步跑到尤春见身边,拉了拉她的胳膊,语气急切:“姑奶奶松手松手,她不是坏人!”
尤春见见周别认识疯婆子,便松了手。疯婆子没再扑向巫师,只是握着刀,警惕地盯着周围的人。
周别挡在疯婆子身前,转头跟村民解释:“她就是下山采点东西,没恶意,大家别围着了。”
村民们面面相觑,有几个跟周别聊过的,也帮着劝:“巫师,既然是误会,就算了吧,她也没伤人。”
巫师盯着周别看了几秒,又看了看疯婆子,最终冷哼一声,收起陶碗,转身走了。
村民们见没热闹看,也渐渐散开。
四人带着疯婆子回到之前住的小院。
邓淇鱼看着周别,眼里的激动快溢出来,却又不知从何问起,只一个劲地盯着他看。
周别察觉到她的目光,笑着冲她眨了眨眼:“别担心,我好得很。”
疯婆子坐在院里的石凳上,尤春见给她递了块饼,她接过来,小口小口地吃着,没再像刚才那样激动。
过了一会儿,她拉了拉周别的衣角,用手比划着要走的手势。
周别点点头,送她到院门口,看着她往山上走,才转身回来。
“你这两天去哪了?”纪杙率先开口,语气里带着点后怕。
周别摸了摸后脑勺,坐下来慢慢说:“那天被浪拍晕后,我醒过来就在河边,浑身疼得动不了。后来是她——刚才那个疯婆子发现了我,把我扶到山上的破屋里养伤。这两天我一直在打听你们的下落,昨天晚上还去镇中心转了圈,可惜没找着。”
他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兴奋:“不过你们猜,我打听着什么好消息?我问她照幽灯的事,她虽然说不出话,但比划着告诉我,照幽灯好像就在风神庙里!她还跟我讲了采旗节的事,说那天上山的人多,正好能混进去。”
尤春见看着他身上的伤还没好透,语气软了些:“活着回来就好,别的事慢慢来。”
周别拍了拍胸脯,一脸自豪:“那是!我命长着呢,哪能这么容易出事!”
院里的灯笼又亮了起来,四人围坐在一起,虽然还有很多谜团没解开,但周别的回归,让紧绷的气氛终于松了些。
晚上——
“那还有间空房,今晚你就睡那吧。”幼莲端着水果进来。
周别看了看房间后,点头:“行。”
幼莲离开后,四人围坐在茶座旁。邓淇鱼看到了架子上的游戏:“我们来玩点游戏,放松放松吧。”
尤春见笑着:“好啊。”
纪杙也是微微点头。
周别起身从架子上拿了盒“大富翁”:“就玩这个吧,看谁赚得多!”
四人将画纸摆在桌面,捣鼓着骰子,一、二、三、四、五、六……房屋里充满着放松与欢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