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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逢夜钰,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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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铃响得刺耳。
相叙白没等值日生锁门,第一个冲出教室。脚步快得带风,书包带勒着肩膀,生疼。他不管。脑子里就一个念头:去找他。昨晚那条没发出的消息像根刺,扎着他。
一路跑到逢夜钰家楼下。老小区,安静得吓人。他抬头看三楼那扇熟悉的窗户。窗帘拉着,严严实实,一丝光不透。死寂。
心口猛地一沉。像被浇了盆冰水。
他几步冲上楼梯。咚咚咚!脚步声在空楼道里回响,又急又重。
到了门口。防盗门紧闭。他抬手,不是敲门,是砸!
“砰砰砰!砰砰砰!” 拳头砸在冰冷的铁门上,声音又闷又响,震得门框嗡嗡响。
“逢夜钰!” 他吼,嗓子有点劈,“开门!”
里面一点动静没有。死寂。
“逢夜钰!我知道你在!” 他又砸了两拳,指关节砸红了,火辣辣地疼。“出来!”
还是没声儿。
隔壁门开了条缝。一个老太太探出头,眼神警惕:“小伙子?找谁?那家…一大早就搬走啦!吵吵啥?”
搬…走了?
相叙白砸门的动作瞬间僵住。拳头悬在半空。血液好像一下子冲到头顶,又唰地退下去,冰凉。
“搬…走了?” 他声音哑得厉害,像砂纸磨过。
“是啊!天没亮就拖着箱子走了!吵得人睡不着!” 老太太抱怨着,砰地关上门。
搬走了。
三个字,像三根冰锥,狠狠扎进相叙白心口。
他僵在门口。拳头还举着。指关节红得刺眼。眼睛死死盯着那扇冰冷的、紧闭的铁门。仿佛能把它盯穿。
走了?
真走了?
连…最后一面都没见?连…句告别都没有?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恐慌和愤怒猛地攥紧了他!他猛地转身!不是下楼!而是发疯似的冲向楼道尽头那扇通往天台的铁门!老旧的门锁被他用肩膀狠狠一撞!“哐当!” 门开了!
他冲上天台。冷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吹得他校服猎猎作响。他几步冲到栏杆边,手死死抓住冰冷的铁栏,骨节用力到发白。眼睛像探照灯,疯狂地扫视着灰蒙蒙的天空!远处,一架飞机正掠过城市上空,变成一个小小的银色光点,朝着太阳落下的方向飞去。
是那班吗?
是他吗?
他就坐在那小小的铁盒子里?头也不回地走了?
“操!” 相叙白一拳狠狠砸在冰冷的铁栏杆上!“哐!” 金属发出巨大的呻吟!指关节瞬间破了皮,渗出血丝。他感觉不到疼。心口那块地方,像被人生生剜掉了一块,空荡荡的,灌着冷风,疼得他喘不上气。
他死死盯着那个越来越小的银点,直到它彻底消失在灰白的云层里。眼睛酸涩得厉害,像进了沙子。他猛地闭上眼。喉咙里堵得发慌,有什么东西拼命往上涌,又被他死死压回去。
风更大了。吹得他头发凌乱,校服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紧绷僵硬的线条。
他像尊石像,钉在天台栏杆边。很久。
天彻底黑透了。城市的霓虹一盏盏亮起,像冰冷的鬼火。
相叙白终于动了动。身体因为长时间的僵硬而有些麻木。他慢慢松开抓着栏杆的手。掌心被粗糙的铁锈磨破了,混着凝固的血,黏糊糊的。
他转过身。一步步走下天台。脚步很沉,像拖着千斤重的镣铐。
回到楼下。他站在逢夜钰家紧闭的门前。又看了一眼。黑洞洞的猫眼像只冷漠的眼睛。
他慢慢蹲下身。不是累。是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绞痛。他皱着眉,手死死按着胃部。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操。
他撑着膝盖,艰难地站起来。转身。一步一步,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背影在昏暗的路灯下,拉得很长很长,透着一种被抽空了力气的疲惫和…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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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玄关亮着冷白的灯。死寂。父母大概在楼上。
相叙白甩掉鞋。没开灯。摸索着穿过冰冷的客厅。脚步虚浮。胃疼得他眼前发黑。他扶着楼梯扶手,一步步挪上楼。像跋涉过泥沼。
推开自己卧室的门。熟悉的黑暗和清冽的皂角味涌上来。他反手关上门。咔哒一声轻响。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光。
他没开灯。直接走到床边,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重重地把自己摔进床里。床垫发出沉闷的呻吟。
黑暗中,感官被无限放大。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一点点…橘子糖的味道?很淡,很淡。像错觉。
他闭着眼,脸埋进枕头里。枕头套是刚换的,洗衣液的香味。不是逢夜钰的味道。
他猛地睁开眼!在黑暗中坐起身!
像疯了似的,他一把掀开被子!手在床单上胡乱地摸索!摸到枕边——那里,似乎还留着一点凹陷的痕迹。
他俯下身,把脸深深埋进那个小小的凹陷里!鼻翼翕动,拼命地嗅!
没有。
什么都没有。
只有冰冷的洗衣液味道。干干净净。彻彻底底。抹掉了那个人最后一点存在过的证据。
操!
一股巨大的、灭顶的绝望和愤怒猛地冲垮了他!他像头受伤的野兽,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低吼!
他猛地抓起那个枕头!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对面的墙壁!
“砰!” 一声闷响!枕头软绵绵地掉在地上。
不够!
他抓起被子!狠狠摔出去!
不够!
他掀翻了床头柜上的台灯!“哗啦!” 玻璃碎裂的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还不够!
他像困兽一样在黑暗里转圈!胸口剧烈起伏!肺像破风箱一样拉扯!胃疼得他弯下腰,额头抵着冰冷的墙壁!
为什么?!
为什么连声招呼都不打?!
为什么走得这么干净?!
是不是…真的不要他了?
是不是…他相叙白,对逢夜钰来说…真的就…这么无关紧要?说扔就扔了?
黑暗里,他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控制不住地滑坐下去。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和散落的被子、碎玻璃渣挤在一起。
肩膀撞在翻倒的床头柜角上,尖锐的疼。他感觉不到。
胃里像有把刀在绞。他死死按着,冷汗浸湿了后背的衬衫。
他抬起手,颤抖着,在黑暗里摸索。摸到校服口袋。
掏出来。
不是手机。
是那颗橘子糖。
昨天巷子里,逢夜钰跑掉时,掉在地上的那颗。糖纸皱得不成样子,沾着灰。
他紧紧攥着那颗小小的、坚硬的糖。指甲抠进糖纸里。
黑暗中,他低着头。身体蜷缩得更紧,微微发抖。
终于,一个极其压抑的、带着浓重鼻音和破碎哽咽的声音,从紧咬的牙关里,断断续续地、艰难地挤了出来。像受伤小兽最后的呜咽,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撕裂心肺的痛楚:
“…逢夜钰…”
“…你是不是…”
“…不要我了…”
最后一个字,彻底消失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
只有攥着糖的手,指关节用力到极致,在死寂中发出细微的、咯吱的声响。手心里,那颗坚硬的橘子糖,硌着皮肤,带来一点微不足道的、尖锐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