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1、破玉,休要害我徒弟! ...
-
“天外天、羬羊鼎、天梯、皇族……”公孙笛在月下踱步,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思索着近日来在云府窥得的线索,一个深埋心底的名字终于随着月华流淌而出,“还有……温君兰。”
“师姐这是在想我吗?”清朗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穿透静谧的月色。
身姿挺拔的青年踏着碎银般的流光,缓步而来。熟悉的面容在皎洁月华下清晰无比地跃入眼帘——褪去了少年时最后一点青涩的棱角,轮廓更显深邃沉稳,仿佛经岁月细细雕琢过的美玉。鼻梁右侧,那一点熟悉的、如墨笔轻点的小痣,在清辉下格外清晰。那双含笑的眼,依旧如星子般明亮,专注地映着她的身影。
公孙笛的心猛地一跳,万千思绪堵在喉间,最终只看着眼前人,一言不发。月光落在他肩头,也落在他含笑凝视她的眼底,仿佛这三年他们从未分离。
“我也很想你。”温君兰唇角勾起,眼尾微挑,瞳孔泛着细碎的星光。
公孙笛被他的笑晃了一下,定定看了他半晌,心头的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你怎么来的这么迟。”
“路上有事耽搁了,请师姐责罚。”温君兰抬手作揖,眼底却笑意更深。
“什么事?可受伤了?”她立刻蹙起秀眉,心头的担忧压过了重逢的喜悦。天梯、皇族、太子……这些线索在她脑中飞快串联,他此刻的身份,本身就是最大的危险。
“无碍,不过是些小事。”温君兰看出了她的担忧,心上一暖,却不愿她多忧,巧妙的转开话题,“先前听师姐在喊我的名字,可是有什么事?”
“……”话到嘴边,公孙笛有些说不出口,那夜她想了一整晚,她最终得出的结论是:温君兰会回来。可她依旧怕,怕物是人非,怕一切不过是她的妄断,所以她不敢想,不敢问,甚至不敢提及“楚箫”。
从小一起长大,温君兰看她一眼便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敏感又细腻的小姑娘,总是叫人心疼。
“师姐怎么会在云府落脚?可是因为这玉?”他伸手抚过她腰间的玉佩,过往的种种在他眼前浮现,最终都化作一个小女孩抱着他哭的画面。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当年赠玉时,我还是‘温君兰’,未曾想会走到如此地步,这玉怕是给师姐惹了不少麻烦。”
“没有。”公孙笛抬眸看着他,迎上他的目光,眼神中藏匿着几分期待,她想,那个她不敢问出口的问题马上就会有答案了。
然而那制造问题的人却不如她的意,反而又抛出了一个问题,带着几分鼓励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师姐怎么什么都不问我?可是……不信我?”
“没有。”她答的很快,声音轻得像叹息。她再次垂眸,下意识地又想避开什么,也许是那过于灼热的目光,又或许是她习惯了逃跑。她的睫毛微微颤动,指尖也跟着蜷缩了一下。
“那便问问我,好不好?”温君兰的声音放得极轻,如同耳语。他伸手,耐心地撩起玉佩下方那几缕因主人长久摩挲而略显凌乱的流苏,修长的手指温柔地将它们一一理顺。流苏缠绕在他指尖,又被他轻柔地梳理整齐,如同梳理着她纷乱的心绪。
“……”时间仿佛倒流回三年前那个同样清冷的月夜,少女鼓足勇气的那一天。
“我……你……你是楚箫。”
“嗯。”
“你是太子。”
“嗯。”
“你…会回来……”吗?
“会。”
他斩钉截铁地回应,笑意盈盈地望着她,目光灼灼,“‘太子’已经死了,但无论是‘温君兰’还是‘楚箫’,只要是我——”他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令人心安的魔力,郑重的承诺,“就会一直陪着你。”
“至于今后,师姐想叫我楚箫还是温君兰都好。”少年随意的补充道。
“君兰哥哥……”公孙笛扑进了他的怀里,什么都不再说,无声的眼泪落下,像是要哭尽这么久来受的所有委屈,所有压力。
毕竟这段时间压在她身上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可她谁也不敢说,哪怕面前的人楚箫。她总习惯自己扛,可她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小孩,需要一个可以倾诉委屈的人,可连这样的人她也不剩几个了。
楚箫拍着她的后背,感受着她压抑的颤抖,心疼地低语:“哥哥在,一直在。”
“君兰哥哥!”充满活力的清脆呼唤打破了这刻的相拥。卫褚颜正兴致勃勃在和徐欢讲述她在山里的生活,一抬头便从窗子看见了月光下相拥的身影,认出这正是她故事中的两位主人公,而其中一人正是她日思夜想的“君兰哥哥”,顿时什么也顾不得了,像只欢快的小鸟般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了楚箫。“我好想你啊君兰哥哥!”
楚箫一早就看见了卫褚颜在和一位不认识的姑娘说话,见她突然冲过来,于是递给了牡丹一个略带歉意的眼神。牡丹对他露出一个理解的微笑,并无不满,她同样好奇地看着这位在卫褚颜故事里如天神般无所不能的大哥哥。
楚箫松开环着公孙笛的手,转而笑着接住扑来的小姑娘,像小时候那样轻松地将她抱离地面,在空中转了一圈,惹得卫褚颜咯咯直笑。“我也很想阿颜!阿颜看着长高了许多。”他朗声笑道,月光下,重逢的喜悦在他脸上洋溢。
“嗯嗯!”卫褚颜激动地点头,踮起脚尖用手努力比划着,“阿颜长高了那么——多!”但看了看楚箫挺拔的身姿,又有点沮丧地耷拉下小脑袋,“不过还是没有君兰哥哥长得高。”
楚箫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发顶,“阿颜还小,等阿颜到我这般年纪,说不定就会同我一般高了。”
“不要!”女孩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比星辰还要亮的光芒,她挺起小胸膛,两手高高举起仿佛要擎天,一只脚用力跺地,大声宣告:“我才不要和你一般高!我要长得比哥哥还高!我要顶天!立地!然后保护你们所有人!”宣告完毕,她又一头扎进楚箫怀里,像只撒娇的小猫蹭来蹭去,“我好想你啊哥哥!笛姐姐也很想你!还有师傅,小白,大家都很想你!”
楚箫抱着她,含笑听着她叽叽喳喳说起他不在时的点点滴滴,目光却越过她的发顶,温柔地落在公孙笛身上。只见她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此刻红了一圈,如同染了最上等的胭脂,在月光下显得既楚楚可怜又惊心动魄的艳丽,显然刚才情绪激动还未平复。
公孙笛收到了他的目光,偏过头,轻咳一声,声音里还带着一丝未褪尽的鼻音,“我们还是先商议一下明日的事吧。”那目光仿佛在无声地询问:你刚才为何不说想我?
听到她的声音,卫褚颜才恋恋不舍地从楚箫怀里钻出来,不过不是为了商议正事。“姐姐姐姐!”她激动的喊着,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公孙笛,并急切地用手比划着,“我们给君兰哥哥买的礼物呢?阿颜挑了一块超级超级好看的玉佩!哥哥一定会很喜欢!”
卫褚颜眼巴巴地看着公孙笛,手里还攥着楚箫的衣袖,她真是想极了她的君兰哥哥。
公孙笛无奈地叹了口气,眼中却带着纵容,反正她已经想好了对策,楚箫的到来更是如虎添翼,此刻再叫她开心一会又能如何?
她刚掏出玉,忽然想起什么,语气温柔而认真地说道:“阿颜,有件事姐姐要告诉你。我们的君兰哥哥,他真实的名字叫楚箫。”她轻轻指了指身边的青年,“‘温君兰’这个名字,是他以前为了保护自己和我们用的。楚箫,才是他真正的名字。”
卫褚颜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叫了一声,“楚箫哥哥”,过一会又问,“楚箫哥哥那我还能叫你君兰哥哥吗?”
“当然可以。”他应下,又看向一边的牡丹,温柔的做自我介绍,“你好,我姓楚名箫,字君兰,是师门的二弟子,卫褚颜的二师兄。”
“你好,我……叫牡丹。”牡丹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说出自己的花名。
楚箫和她礼貌的打了招呼,就眼巴巴看向公孙笛,撒娇似的:“师姐,我的礼物呢?”
公孙笛摊开掌心,一枚墨色的玉佩静静躺在那里。玉佩上龙纹盘踞,雕工精细,最诡异的是龙逆鳞处一点鲜红,在清冷的月光照射下,宛如一滴凝固的血泪。
“这是阿颜和小白给你挑的玉料,上面的龙纹是我仿着先前你送我的玉佩刻的。”她将玉递过去,卫褚颜迫不及待的接过来,献宝似的举到楚箫面前问,“怎么样?君兰哥哥喜不喜欢?阿颜的眼光是不是特别好!”
“阿颜的眼光自然是极好的,我很喜欢。”楚箫笑着哄她,伸手接过玉佩。玉质入手冰凉,逆鳞那点刺目的红痕落入他眼中,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熟悉与哀恸的诡异悸动猛地攫住了心脏!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拇指,轻轻抚向龙眼处那点宛如泣血的红痕——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令人心悸的碎裂声响起!那点红痕骤然爆发出刺目的血光,眨眼之间,消失不见,连同整枚玉佩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碾过,在他掌心无声地化为一撮细腻的黑色粉屑!而楚箫也随着这声脆响往后倒去。
“君兰哥哥!”两声惊呼同时炸响!
一直默默关注着楚箫反应的公孙笛,以及站在稍远处的牡丹,两人脸色剧变,同时抢步上前,险之又险地接住了他轰然倒下的身躯!
“哥哥!君兰哥哥你怎么了?!你醒醒啊!别吓阿颜!”卫褚颜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懵了,刚刚见到楚箫的喜悦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碾得粉碎!她看着楚箫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看着她精心挑选的玉佩变成一挫黑色玉屑,巨大的恐惧和自责瞬间攫住了她。她猛地扑到楚箫身边,焦急的摇晃着他的手臂,声音因极度的惊恐和绝望而尖利变调,豆大的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瞬间糊满了她的小脸。
卫旭白身处其中却不明所以,只是在一旁分享着卫褚颜的喜悦,眼下见她忽然哭了,也不知为何,只手忙脚乱地牵住她的手,笨拙的安慰她,“颜,不哭。”
公孙笛连忙摸上温君兰的脉搏,时间越长,她眉头皱得越紧。指尖下,脉搏跳动有力,节奏平稳,竟无一丝异常,这怎么可能?!情急之下她将自己的灵力探入温君兰的身体,好在对方信任,她并未遭遇任何阻拦,柔和的星力在温君兰体内游走一周,却未发现任何异样。
他到底是为何会昏迷?为何怎么都探不出原因?公孙笛心中焦急,面上却还是故作镇定地同另外三个焦急的人解释道:“师弟他……脉象平稳,灵力运转无碍,暂无性命之忧。你们……不必过于忧心。”这话,与其说是安慰他们,不如说是她在竭力说服自己。
“那哥哥怎么会昏倒?是不是因为阿颜送的礼物?阿颜这就去找那老板讨个说法!”卫褚颜不信,见温君兰迟迟不醒,豆大的眼泪止不住的往外冒,又想起温君兰是因为那玉出的问题,心里又气又恼,说着便要出去找那个老板。
“阿颜,回来!”公孙笛出声制止了她,看着小姑娘哭得浑身发抖、双眼红肿的凄惨模样,也不忍苛责,只安抚道,“阿颜,君兰哥哥他没事的,不过是一路着急赶来累了,睡一觉便好了。”
“真的?那玉呢?它忽然就碎了。”卫褚颜仍不信,执拗地要去讨说法。
小孩长大了,没以前好糊弄了,公孙笛这般想着,只好继续解释,“是阿姐的错,这不过是凡间玉器,阿姐情急用了灵力雕琢,可能是残存的灵力毁坏了玉身才导致如此。”
“乖,不哭了,我们扶君兰哥哥去休息好不好?”卫褚颜擦掉眼泪,上来搀扶温君兰,她其实心里也明白,姐姐是在哄她。可的确,此刻应该冷静下来,像夫子说的,遇事要冷静,要从长计议,阿颜不能解决问题,那阿颜再给姐姐添麻烦,要听姐姐的话。
姐姐一定有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