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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笛宝贝,你不要上来啊!(撕心裂肺音) ...

  •   夜半子时,望仙崖顶。
      猎猎山风卷动着众人的衣袂,崖边早已人头攒动,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紧张与灼热的期待。浓重的夜幕低垂,稀疏的星光无法穿透深不见底的崖渊,唯有翻涌不息的云雾在下方无声蒸腾。
      “天梯在哪儿呀?”卫褚颜踮着脚尖,努力睁大那双深蓝与棕褐的异色眼眸,试图望穿浓稠如浆的白雾,却徒劳无功。
      “时辰未到,不过快了。”牡丹——如今该称洛清扬了——同样凝望着天际,眸中盛满期待,忆起昔日在怜香榭窗内窥见的奇景。她抬手,指向云雾深处,“便是自那处显现,伴着星辉缓缓垂落,最终隐入这茫茫云海之中。”
      “哇!出现了!”卫褚颜的惊呼出声,四下也响起一片惊叹。唯有立于最前方的修仙者们,神色淡然,对此早已司空见惯。
      流光溢彩的阶梯自苍穹深处蜿蜒而出,一阶接一阶,庄严地蔓延至望仙崖顶。旋即,翻腾的云雾如活物般缠绕而上,瞬间吞噬了那璀璨的光华。光芒虽隐,震撼却深深烙印在每个人的眼底。
      卫褚颜困惑地歪着小脑袋,颊边酒窝若隐若现,“天梯是害羞了吗?怎么躲到云里啦?”
      “云雾障目,便是仙人也难以窥见梯身呢。”洛清扬温声解释。
      楚箫立于公孙笛身侧,深潭般的眸子亦凝视着天梯降临之处,沉声道:“的确看不见。”话落,却未闻身旁人回应,他下意识侧首望去。
      公孙笛此刻却已怔住。贝齿无意识地咬住了下唇,那双潋滟的桃花眼死死锁着那片翻涌的云海,纯黑的瞳仁深处似有漩涡凝聚。在所有人眼中混沌一片的云雾深处,她竟清晰地看见了一架通体莹润的玉质天梯!
      “笛?”楚箫心头微紧,低声唤她。
      “嗯?”公孙笛猛地回神,长睫如蝶翼般急颤,心中疑虑如潮翻涌——为何独她可见?她敏锐地捕捉到楚箫关切又带着探究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下意识地偏开头,眼帘低垂,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暗哑:“我……”
      楚箫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不动声色地靠近一步。宽大的袖袍下,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悄然探出,带着温热的触感,轻轻碰了碰她冰凉的手背,无声询问。
      公孙笛指尖微微一蜷,却未躲开。那一点微弱却真实的暖意,竟奇迹般抚平了些许心湖的波澜。“我可以……”话音未落,一股浩瀚威严的气息骤然降临!无形的“门”豁然洞开。人群瞬间骚动,争先恐后地涌向感应到的入口。
      “笛姐姐!君兰哥哥!”卫褚颜看着消失的人影,既紧张又期待,左手紧紧拉着卫旭白,右手伸向公孙笛,“我们…我们要过去吗?”
      “走吧。”公孙笛被这骤变打断,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这格格不入的“看见”,生来如此的与众不同,仿佛有无形的命运之手扼住咽喉,不知何时就会用力夺走什么,这令她无端恐慌。
      “好。”楚箫亦压下心中疑云,毫不犹豫地伸手,坚定地握住了公孙笛微凉的手,另一臂则护在卫褚颜身侧。公孙笛没有挣动,任他握着,另一手也紧紧牵住了卫褚颜的小手,侧首对洛清扬道别:“清扬,保重。”
      “师傅珍重,徒儿祝您仙途坦荡。”洛清扬目送他们身影没入翻腾的云幕,转身离去,她人的崭新画卷还在等她绘制。
      踏入云雾的刹那,失重感转瞬即逝,脚下已是坚实的玉阶。公孙笛立刻看向身畔——楚箫紧握她手腕的温度犹在,但卫褚颜和卫旭白却已不见踪影!
      “阿颜!小白!”楚箫的声音带着一丝紧绷,几乎是本能地将公孙笛猛地往怀中一带,手臂迅速环过她单薄的肩,将她半护在胸前。他深黑的眼眸锐利如鹰隼,扫视着四周茫茫云海,警惕与忧色交织,“人呢?怎么回事?”
      公孙笛同样忧心忡忡地望向四周。然而,在她眼中,混沌云海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清晰无比的玉阶天梯,以及天梯之下广袤的人间景象。
      阿颜就站在离她不远处,小脸上带着惊慌,显然也看不见他们,但很快便努力镇定下来,握着小拳头给自己打气。而小白……他竟未与他们一同登梯!小小的身影正焦急地向上冲撞,却被无形的屏障阻挡在外,恐惧得泪珠簌簌滚落。
      “莫非是天梯的考验?”楚箫凝眉思索,“两两成队?那阿颜应与小白同行?可这组队凭依为何?”思绪虽未明,他仍紧紧握着唯一可见之人,郑重承诺:“笛儿,别怕。有我在,定会护你。”
      “……”公孙笛望着楚箫郑重其事的模样,望着他鼻侧上那颗熟悉的小痣。楚箫虽看不见他人,却也能看见她……这特殊,并非她一人独有。心口那道常年紧闭的门扉,悄然裂开一丝缝隙。背负秘密的孤寂与此刻不愿他忧心的冲动交织翻涌。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那双潋滟的桃花眼终于迎上楚箫的目光,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坦诚与轻颤:“我……我能看见。”
      “什么?”楚箫一怔。
      “我……看得见。”公孙笛语速微快,像是怕稍一迟疑便会退缩,“这天梯,从一开始,我就看得见。它不在云雾里,是完整的,玉质的,巨大无比……此刻,阿颜就在那里,”她指向一个方向,指尖微抖,“她还好,只是慌了神。可小白……小白还在外面,有什么东西阻住了他。”
      楚箫眸中掠过深沉的讶异——她能“看见”!连修仙者都看不透的天梯之秘!虽疑窦丛生,他却无半分怀疑她话语的真伪,瞬间明白了她先前的异常。
      “我知道这很怪异……可我不仅能看见他们俩,还能看见梯上所有人。他们都看不见彼此,如阿颜看不见我们……可你,能看见我;而我,能看见所有人。”这不同,这格格不入,自出生便如影随形。
      楚箫心头剧震。如此说来,他亦有一份特殊?旁人皆只可视己,他却能看见笛……这份特殊,或许不在己身,而在……他压下翻涌的思绪,只觉掌中公孙笛的手冰凉得吓人。心尖一紧,指腹带着无限怜惜,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如同安抚一只受惊的雏鸟。
      “笛儿,”他声音放得极轻极缓,带着磐石般的安定力量,“你看,天地浩渺,本就无奇不有。你能‘看见’,这本身便是天道予你的独一份馈赠,非凡俗可解。”他微微侧首,专注地凝视着她惶惑的眼眸,唇角牵起温和又笃定的弧度,“他人视而不见,许是灵台蒙尘。而你,公孙笛,”他顿了顿,语气珍重如山,“你生来便立于非凡之境,故而能窥见更远,更真。这是天道为你独开的一扇门,通向那更为辽阔的天地。”
      “嗯……”公孙笛轻轻点头,不再纠结于此,只是轻轻推了推他的手,“我去看看小白,他独自在下面……”
      楚箫却未松手,“我们同去。说好了,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好。”公孙笛未再拒绝,与他一同走下玉阶。忘仙崖上人迹已稀,小白孤零零地站在天梯入口外,无助地抹着眼泪。“颜……在哪……白,怕……白想颜……要笛姐姐…要君兰哥哥……”
      “小白,别怕,姐姐在。”公孙笛快步上前,伸手将他拉住。
      卫旭白一见她,瞬间化作小兔原形,如一道白影般钻进她的袖中,瑟瑟发抖的身体寻求着唯一的庇护。
      “小家伙吓坏了。”公孙笛语气满是心疼。楚箫亦是忧心忡忡:“为何小白无法登梯?”
      “不知。”公孙笛蹙眉,随即补充,“他已有炼气五阶修为,不该如此……”
      两人凝思片刻,楚箫眸光微动,低声道:“师姐,你忘了?小白的修为,是那颗丹药……”
      “!!!”公孙笛心头一凛。是了!小白那点修为不过是那颗丹药灵气溢散而成,实际上它的根骨未淬,也只是初成人形,实质上还是一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白兔。她感受着袖中颤抖不止的小小温热,想起师傅给的那颗丹药。可小白不愿离开他们……他们同样也不愿小白离开。
      “师姐,再试一次?”楚箫敏锐地捕捉到她眼底浓得化不开的不舍,温声提议,“或许……以原身之姿,这天梯对小白兔的判定会不同?”他虽如此说,目光却带着探询落在公孙笛脸上,将决定权完全交予她。
      “好。”公孙笛也别无他法,与楚箫再次踏上第一阶玉阶。
      这一次,他们成功将小白带了上来。然而袖中的小白却抖得更厉害,发出痛苦的呜咽。
      “小白!”公孙笛大惊,立刻调动灵力,在袖中形成一个柔和的护罩将他笼住。小兔子的颤抖这才渐渐平息下来。可当公孙笛与楚箫尝试带他迈向第二阶时,袖中骤然传来剧烈的抽搐和更凄厉的呜咽!无论她怎么添加灵力都无用,于是她只能立刻退回第一阶。
      “小白受不住这天梯威压,哪怕只是微末一丝,再多灵力也护不住他。第一阶,已是极限。”公孙笛声音低沉,目光扫过那无尽延伸的玉阶长路。
      楚箫眉头紧锁,他看不见小白具体情形,只能安慰道:“无妨。我们便在此处第一阶守着他。清扬姑娘既言‘登上’即可,想必天外天自有其规,未必强求登顶。况且——”他微微倾身,声音放得更柔,带着替她分担的意味,“师姐不是能‘看见’么?正好在此处,替我们瞧瞧这登天路上的‘风景’,看看这天梯之上,究竟是何等玄妙?我们护着小白,师姐便是我们的‘眼睛’,可好?”
      “嗯。”公孙笛点头应允。她目光穿透云雾,在接近顶端处看见几个紫衣摘星阁修士闭目打坐,在中段瞧见了刘程的身影——果然,并非所有修士都强求登顶。所以说他们也不必。
      但是……
      她抬眸望向楚箫,病白的唇瓣抿了抿,眼中情绪复杂难辨。最终,那翻涌的心绪被她强行压下,化作一个看似无懈可击的借口。她刻意扬起一丝疏离的平静,甚至微微扬起下巴,显出几分对外人惯有的冷淡:“师弟,你且再往上行几阶。虽说皆可去往天外天,然终有高下之别。登顶与立足于此,岂能相同?”
      她顿了顿,目光落回袖中那小小的颤抖,指尖无意识地轻抚着袖笼,声音放得更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体弱你亦知晓,于此阶已是勉力支撑,再难寸进。不如留在此地照看小白,更为稳妥。”
      她终于抬眸迎上楚箫的视线,努力让眼神显得坦然,“你天赋卓绝,体魄强健,理当去那最高处看看。先去探探路,看看那天外天是何模样,再来接引我与小白,岂不正好?
      楚箫深深凝望着她。那苍白唇色,那故作平静下竭力掩饰的脆弱,还有那“体弱难行”的借口,都如细针扎在他心上。她又想独自扛下一切,将他推开,用最合理的理由将他推向所谓的“高处”。他太清楚她这份深藏于聪慧坚韧之下的倔强与不安。心疼与不舍几乎要溢出胸腔,但他更明白,此刻的争辩只会徒增她的负担,耗费她本就稀薄的心力。
      他伸出手,指腹极其轻柔地拂开她额前被山风吹乱的几缕碎发,温热的指尖不经意擦过她微凉的肌肤。他凝视着她下意识想躲闪却又强忍住的眼眸,声音低沉而郑重,如同立下无声的誓约:“好。那师姐便在此处,与小白一同等我。我上去,我们天外天见。”他刻意加重了最后四字,沉甸甸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不容置疑的承诺与深藏的忧虑,“护好自己,也护好小白。”
      “嗯。”公孙笛轻轻应了一声。额上传来的温热仿佛也熨帖了心底那丝不安,却又莫名惹得鼻尖微酸。她飞快垂眸,浓密的长睫如蝶翼般急颤,掩去几乎要泄露的情绪,只低低道:“师弟……当心。”
      楚箫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再犹豫,利落转身。颀长挺拔的身影带着少年独有的决然与意气,一步步踏上向上延伸的玉阶,很快便融入了缭绕的云雾深处,只余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直到那背影彻底消失,公孙笛紧绷的肩膀才几不可察地松懈了一分。她不放心地再次望向卫褚颜的方向,确认她无恙,这才抱着袖中小白,轻轻坐到冰凉的第一阶玉阶上。她将袖中那依旧微微颤抖的温暖小身体小心地拢入怀中,下巴轻轻抵着他柔软的头顶,目光有些空茫地投向云雾翻涌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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