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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都是酒店惹的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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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人最终还是在一张床上背对背睡觉。
当然这有可能只是千煦以为的“背对背”,也不知道常埼此刻朝着哪边。再看一眼消息,接个龙:柳千煦-已完成视频课-考试成绩65分。
信贷测试掺杂了不少交易代码的知识,让他仅仅擦边通过。
关了手机失去亮光,他闭上眼,身后的某人已经没了呼吸(?)大概率睡着了叭。
他又回想,刚才常埼讲到那个学姐时,曾说“你要是个女孩子,就是她这样的下场。现在的大老板喜欢去名校读个MBA或者非全,结识一些学历漂亮脸蛋漂亮的花瓶女孩。”
花瓶女孩?去他妈的!我肯定不是,我堂堂法务柳总,就算是女生也是律政俏佳人(???
不过法大工商管理前几年爆冷,听说有个大老板混进来搞女学生,被写了50多页小作文,千煦还跟朋友吐槽来着,那段时间群里疯狂转发类似《劲爆!XX车震照流出》的PDF,千煦兴高采烈点进去一看是两只猫咪站在车前盖上……被骗得好惨,但又乐此不疲。
嘛,女生有各种自由就是了,既有追求学术追求事业的自由,也有相夫教子的自由。千煦是这么想,但是对于常埼无意间提到学姐“帮老公写论文被举报”,千煦心里有些不淡定——说到底,他自己就是个“枪手”,从本科起,他就靠给别人写论文赚钱。
一切始于刑法老师指导他发表的一篇小论文。别人发文章倒贴版面费,他反而赚了三千多,尝到甜头之后,便一发不可收,他在某平台注册账号,平时分享些法考心得、卖旧课本、高考笔记,而长期置顶的一条则是:“专业论文指导”。
说是“指导”,基本就是代写。起初他只接熟悉的刑法、民商法类题目,后来渐渐拓展到法律史、海商法、行政法、立法学、犯罪学、环境资源法、诉讼法……再到后来,干脆什么文科大类的都接,历史学、近代文学也都陆续出现在他的代写文件夹里。
大一大二时他还靠周末给初高中生补课赚点生活费,勉强维持开销。但代写带来的收入,终于让他有底气彻底“断亲”,不再向家里要钱。
作为法学生他太清楚这行不光彩,在法律边缘反复试探,可有时候想赚钱就是要冒险。
回想起来,最赚的一单是帮某位领导写博士论文。十万字,收费六万,历时半年。每个月见一次面,汇报框架、进度,再按对方意见修改。领导只派小弟来跟他接头,还要求他戴假发,就离谱,仿佛在进行什么地下交易。
其实双方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一旦事发,客户和枪手谁也跑不了。千煦怕被认出是在校学生,对方则担心这个法学背景的小同学突然法律心发作、反手一个举报。但既然上了同一条贼船,唯有硬着头皮把论文写好。
无数个深夜,他拉上床帘,避免屏幕光打扰室友,然后开始码字。他意外地很喜欢这样的时刻,仿佛整个世界尽在掌握,只要愿意,他可以潜心于任何学科,深入挖掘或是广泛探索。虽是生活所迫踏入这行,可接触之后,他只剩下感激。
有时候千煦会觉得,他的世界就是电脑屏幕那一圈光,光圈之内,是开太多而卡住的文献页面、从图书馆借来的书籍、一杯早已凉透的咖啡。
直到窗外传来噪鹃“老王!老王!”的叫声,他便知道又熬穿了,把晚觉睡成两小时左右的“午觉”,便去上早八的课,或是等待图书馆开门便离开宿舍,他一刻也不想多待。
迄今为止,千煦的代写收入粗略估计有五十万左右,甚至略高于他工作两年多的工资。
而这件事是他最不愿让常埼知道的。
常埼是搞知识产权的,对这种事恐怕格外敏感。虽说著作权可以放弃,他拿钱交稿看似“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可千煦摸不透常埼会怎么想。就像现在员工想放弃社保都不被允许——强制性有时会打破契约自由,那么无论常埼持哪种观点,都自有其道理,还是不要轻易“挑战”人家的底线。
于是只为在常埼心里保留好学生的印象,千煦默默藏起了略有些违法乱纪的过往。
常埼在身后什么声音都没有,很难判断他睡没睡着。千煦保持一个姿势僵住了,空调开24℃有点冷,他平时都开26℃来着,但今天是常埼调的温度,可能他比较热……所以还是蠕动一下叭。
然而仅仅向床中间缩了一下,千煦感受到温热的呼吸,常埼就在他身后不到五厘米的位置。“你这家伙!这么大的床你挤我!”千煦小声蛐蛐。
“怕你冷。”常埼在他耳后低声说。
“嘶……别用渣男气泡音说话!”千煦像是被常埼吹到了,浑身打了个激灵。
“我哪有。”常埼委屈巴巴,帮千煦盖好被子,盖完被子的手就再没放下去。这人总是喜欢“留一手”,一遇到千煦,手上像是打了胶。两人现在是朝向同一侧的状态,常埼比较大只,像是搂着人家一样。
千煦从刚才手脚发凉瞬间热乎乎起来,有些昏昏欲睡了,但又不好意思以这样的姿势入睡,于是蠕动以示抗议:你胳膊太硬了,全是肌肉块,硌到我了!
“哪有,我又没用力,你戳。”常埼把人圈得更紧。
“唔……总之就是不舒服,你起开!”千煦红着脸,希望这么黑的夜晚常埼看不到。
两人也不是没睡过同一张床,高中千煦就睡过常埼的寝室,算是不同时空的同床;夏令营的时候更是睡了好几天,常埼真的是绝世好室友了,不打呼不磨牙不乱翻滚不突然踹人不梦游说梦话,但是千煦独自一人习惯了,不喜欢空间被霸占的感觉。
他喜欢随时掌控所有,就比如他现在正在思考,厕所只有一个,如果常埼窜稀,在厕所拉炸了,那么如果他也想上厕所的话……很显然失去了主人对房间的支配权。
算了,不能把常埼想得那么不优雅,这个每天连喝水都要用带毫克的杯子避免水肿的大律师,至少对自己的肠道有着良好的管理,不会喝完blueglass去开庭在法官面前像窜天猴一样,更不会把别人家厕所拉爆炸。
千煦又放松下来,就这样准备入睡了。
“你明明是喜欢的,被我抱着。”
“……胡说。”
常埼非要辩出个所以然来:你要忠于自己的内心,你其实并不抗拒的,甚至有些喜欢。
“我没有,是你非要吸我,我勉为其难让你吸。”
猫咪在不让人吸的时候会弹射起步跑掉,而你呢?你只会说“我都行”,像你的微信名一样。
……说不过你,我睡了!
常埼听他软软的怼人,更嚣张了,另一只手从千煦的脖颈底下穿过,把人翻过来彻底搂住。
千煦只想把头埋进枕头里,本来有些困意的又被可恶的常埼弄精神了!但他又怕压到常埼的胳膊,于是抬起眼皮抗议:你把胳膊拿走,一会被我压麻了。
从常埼的视角借着镜子的反光来看,千煦几乎是趴在他胸前,脸颊泛红,睫毛长而卷,呼吸急促却轻柔,他脑子瞬间不转了。
他知道这次捉弄得狠了,但又有种“现在停手就亏了”的感觉。于是他把下巴轻轻抵在千煦的头顶,感受细软发丝的触感。被窝里暖烘烘的,千煦的睡衣很薄,混合着沐浴露的清香。
你总归是要忠于自己的欲望,你睡觉时总是习惯性的抱着夹住被子,是吧?渴望获得别人的拥抱和抚摸,一旦得到便会有安心的感觉,虽然迄今为止只获得过我的摸摸;你还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想要摸它们或者把脸埋进去……这些都是皮肤饥渴症的体现,你也许出于某些观念不会和朋友手拉手,社会规训或是不喜欢出汗的感觉,但其实接触需求是与生俱来的,你至少要承认这一点。
千煦睡过去的前一秒还在内心默默骂他:不听不听,王八念经!你踏马怎么这么多鬼话!有种在法庭上也说这么多!我不承认就是不承认!我要反驳你的每一句话来练习法庭辩论(?
第二天起床,一个平平无奇又不特么平平无奇的周六,千煦睁开眼看见田螺姑娘(?)又在赣活了,他把床单被罩拿到顶楼天台晒了:你睡得太死了,我把你搬到沙发上撤掉床单被罩又搬回来,你完全没醒来。
哇靠!还有这回事?!千煦鲤鱼打挺一般起了床,常埼问他想吃什么。
“……自助!”大周六吃顿自助不过分叭,况且现在已经十点多了,俩人没吃早饭,千煦盘算着应该能吃回本。
“好主意,但我觉得不行。”你忘了,你小时候吃自助吃吐了,你现在还是想着吃回本,你一天不放弃这种心态就无法享受自助餐。
常埼一边用房屋主人都不知道放在哪的小白鞋清洗剂给主人刷着鞋子,一边认真思考吃什么:我们去吃个brunch吧,晚上再吃顿大的。
俩人下楼去找常埼的车子,昨天太黑了稍微有点忘记停哪里,常埼记得是小区右转再右转的一片区域,说到了就能看见。
千煦有些担心找不到:你的车啥颜色?车不都是黑白灰的?你还能是骚粉色?
很显然他对于布加迪海湾蓝没什么概念,看到只觉得这车底盘好低,好矮一车!我真坐得进去吗?
笑死,能的,你昨晚就是坐着它回来的,只不过你喝晕了没看清,它的座椅是倾斜的,你看,我就是这样把你塞进去……
常埼心情非常好,随意给他讲解一下车子,料他也听不懂就是了。千煦还在车里张望,这个车比程总开的问界矮多了,但坐起来又莫名舒适。
“你要是觉得那种高顶篷电车更好,那公交车岂不是更合你意?”
“哈哈哈哈哈哈艹!你说的有道理,公交车装的人还多呢,可以拉上原告被告和一屋子证人,然后挨个给他们送回去!”鬼畜是打败嘲讽的最好方式。
“……”常埼不置可否。
车子停进一栋建筑物的院里,常埼下车收拾一下后排的文件,刚才开窗被吹起来几张。
相邻银色跑车的哥们过来拍拍他的车,聊了几句,常埼见他开始点烟,就没有递出律师名片,拉着千煦先行告退。
“哇焯!丽思卡尔顿?这特么不是个酒店吗?”
“是的,这家的餐食很不错。”
“真的是去吃饭?”
“真的。”
俩人在门口互相拉扯拖拽,观感一度非常诡异,不过在这样的酒店门口也见怪不怪了。
“你猜经理小哥会怎么想?进来。”
千煦脸上红一下白一下,他们这样确实像是闹别扭的小情侣,并且他像是在处心积虑提防着不被X,想在蹭到饭的情况下全身而退。
常埼到前台出示了手机的某个界面,小姐立刻打电话给行政酒廊说是我们的合作律师。
于是俩人找了个能俯瞰城市的四人卡座,避开规定时间提前享用午餐和下午茶的品类。天鹅绒的皮质座椅被撤掉两个,常埼示意千煦坐进里面,让雾气笼罩的天际线做背景。
千煦抿了一下墨玫茶,一滴顺着杯壁落在桌垫上,轻盈得像是露水。握住杯子的手指、低垂的眉眼,背光下竟然美得惊人。
常埼松散地靠进椅子:这才是周六的正确打开方式啊!
不远处有个胖子用英语招呼常埼,原来是老熟人,某个出海的实业公司老板,之前请李凌律师带队做过合规。
这个200多斤的大胖子硬是把自己塞进Brioni西装,搂着红色短裙的年轻女子:瞧见我遇到谁了?这不是睿衡的律师嘛!
他娘的!不速之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