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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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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群里的坏消息
售楼处的电脑屏幕亮着,如常刚填完客户信息,微信提示音突然“叮咚”响个不停。
他点开同学群,一眼就看见小林发的消息:“电脑店扛不住了,明天就关门,准备去送外卖了,各位以后点外卖记得给我个好评。”
下面紧跟着一串消息,全是“加油”“没事,从头再来”“需要帮忙吱声”,表情包刷了半屏,却没人提“可惜”“怎么会这样”。
如常盯着屏幕,想起小林大学时抱着电脑组装机的样子,眼睛发亮地说“以后要开家自己的店”,现在却要骑着电动车穿梭在大街小巷。
他想起自己刚被客户骂“骗子”时的委屈,想起大勇胳膊上的淤青,想起小国晒黑的脸——原来大家都在硬撑。
小林说“送外卖自由”,大勇说“装修能练肌肉”,小国说“工地管饭管饱”,他们把难嚼的日子裹上糖衣,笑着咽下去。
如常犹豫了半天,在群里发了个“加油”的表情,又私下发给小林:
“我这边有客户要装电脑,回头介绍给你。”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来时,他突然觉得,同学群像个温暖的小窝,大家都在泥里爬,却不忘伸手拉对方一把。
父亲的咳嗽声
周五晚上,如常提前下班,坐在出租屋的床沿上,攥着手机等母亲接电话。
响到第三声时,听筒里传来母亲的声音:“如常啊,吃饭了没?”
“吃了妈,您呢?”
“刚吃完,你爸在看电视呢。”
母亲的声音顿了顿,接着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咳咳……咳咳咳……” 声音沙哑,像破风箱在拉,透过听筒撞得如常耳朵疼。
“爸咋了?” 他的心一下子揪紧了。
“没事没事,老毛病了。”
母亲赶紧抢过电话,声音压得很低,“天冷了就犯,吃点药就好,你别惦记。”
“吃的啥药?管用吗?要不我网上买几盒寄回去?”
如常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滑动,点开搜索框,输入“最便宜的止咳药”,页面上跳出一堆名字,价格从几块到几十块不等。
“别买,家里有!”
母亲的声音带着点急,“你爸不让说,怕你分心。他说你在外头不容易,让你好好上班,别管家里。”
如常“嗯”了一声,听着母亲絮叨家里的琐事,挂了电话后,盯着“最便宜的止咳药”搜索记录,突然觉得眼睛发酸。
他选了个销量最高的,填了家里的地址,付款时,手指在“确认”键上停了很久,像在按下什么沉甸甸的承诺。
销冠的另一面
下午去给经理送文件时,如常刚走到楼梯间,就听见压抑的哭声。
他放轻脚步,看见李姐背对着他蹲在地上,肩膀一抽一抽的,手里攥着张体检单。
“李姐?” 他犹豫着喊了一声。
李姐猛地回头,眼睛红得像兔子,看见是他,慌忙用手背抹脸:
“没事……沙子迷眼了。”
如常递过去一包纸巾,她接过去,却没擦,只是盯着体检单上的“胃出血”三个字发呆。
“昨天陪客户喝酒,喝到后半夜,回来就吐了血。”
她的声音哑得厉害,没了平时的精明,“他们都说我厉害,销冠,风光,可谁知道我胃里全是疤?”
她笑了笑,眼泪却掉得更凶:
“为了签单,客户说‘喝一杯少一万’,我就硬着头皮灌,喝到最后站都站不稳。
他们以为我天生能喝,其实我每次都偷偷躲在厕所抠喉咙。”
如常站在原地,想起李姐踩着高跟鞋穿梭在客户间的样子,想起她教大家“撑场面”的技巧,
突然觉得那些光鲜的标签下,藏着多少咬牙硬扛的疼。
他没说话,只是在她身边蹲下来,陪她沉默了一会儿——原来谁的成功,都不是平白来的。
深夜的阳台
出租屋的阳台只有一平米,晾着件没干的衬衫,随风晃悠。
如常站在栏杆边,手里攥着半瓶矿泉水,瓶身被体温捂热了。
远处的楼盘亮着灯火,一盏盏像撒在黑夜里的星星,有的亮得刺眼,有的忽明忽暗。
他数着那些灯:1、2、3……数到第27盏时,
想起白天带看的那对夫妻,丈夫说“月供要占工资的一半”,妻子悄悄抹眼泪;
想起那个买了顶楼的大爷,说“孙子结婚要用,砸锅卖铁也得买”;
想起李姐说的“为了面子硬撑”。
这些亮着灯的房子里,住着多少像他一样的人?
或许有刚毕业的学生,在出租屋里改简历;
有加班晚归的白领,对着账单叹气;
有像父亲一样的中年人,咳嗽着算计柴米油盐。
他们都在夜里睁着眼,数星星,也数心里的烦心事。
风从楼缝里钻进来,吹得衬衫“哗啦”响。
如常喝了口矿泉水,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心里却松了点。
原来他不是一个人在熬,那些亮着的灯,都是和他一样的人,在黑夜里硬撑着,等着天亮。
他把空瓶扔进垃圾桶,转身回屋——明天还得背房源表呢。
莫先生的“棋理”
秋阳透过槐树叶,在石桌上洒下斑驳的光点。
莫先生正把一颗“车”往棋盘边缘挪,动作慢悠悠的,像在欣赏什么宝贝。
如常坐在对面,看着那颗“车”离“将”越来越远,忍不住问:“您把‘车’放这么偏,不怕被吃了?”
莫先生抬头笑了,眼角的皱纹里盛着光:
“怕啥?它在这,能护着后面的‘兵’。”
他指尖点了点棋盘深处,那里藏着两颗不起眼的“兵”,正悄悄往前挪,“下棋不能只看眼前的子,得看三步后的路。
这‘车’现在看着没用,等‘兵’过了河,它就派上大用场了。”
如常盯着棋盘,突然想起自己这阵子的事:
帮客户跑腿送文件,当时觉得是白费劲,后来却成了回头客;
被李姐说“太实在”,可老夫妻介绍来的亲戚,就信他这股实在劲;
甚至连被客户骂“骗子”那次,经理虽然没说啥,却默默把一个“稳当”的客户分给了他。
“您是说……” 他试探着开口,“现在做的这些事,哪怕不起眼,慢慢也能连成一条路?”
“可不是嘛。”
莫先生把“车”又往前推了推,正好挡住白棋的“炮”,“你以为销冠是一天练成的?
李姐当初为了记客户喜好,光笔记本就写满了三本;
你那个同学小林,开电脑店时天天研究型号,现在送外卖,路线记得比导航还准。”
他抬眼看如常,眼神温和却有力量,
“你现在跑的腿、说的话、受的委屈,都是在给自己铺路。
慢是慢了点,但每一步都踩实了,路才能走得远。”
风卷着落叶掠过棋盘,那颗“车”在阳光下闪了闪,像在点头。
如常突然觉得,心里那些拧巴的疙瘩,好像被这棋盘上的道理慢慢解开了。
他拿起一颗“兵”,学着莫先生的样子,轻轻放在“车”后面——
原来路不是只有一条直道,绕点弯、护着点什么,反而更稳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