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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苍耳夜净决接护镜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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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说得清,这天地间的“镜”,是从何时开始分了两面。
阳面是显镜界。仙山浮在云里,剑修的剑光能劈开晨雾,丹炉里的药香能飘满整座宗门,连草木生长都循着寻常的时序,经脉顺着气血走,修的是人人称颂的“正道”。
阴面是隐镜界。藏在显镜界的倒影里,山川倒立,河流逆淌,连飞鸟都得逆着气流飞。
这里的人要修功,经脉必须反着走,世人叫这“逆脉”,说练逆脉的都是邪祟,碰着了就得斩除。
两界中间,只隔了一面上古传下来的双生镜。镜在时,两界还能各自安稳。
可每过一百年,镜面就会变得稀薄。
显镜界的人怕“邪祟”闯进来,总有人想着砸了镜子永绝后患。
可这面镜子没几个人知道所在之处,就算知道,也没人能阴阳两面随意穿梭。
就这么耗着,每一次百年之期,都成了两界的生死劫。
而今年,离镜面最薄的日子还剩2年半。
云渺宗的晨钟刚敲过第三响,苍耳提着药篮往后山走,脚边的灵草却比往日蔫了些。
往日沾着露水就能泛光的叶片,此刻竟卷着点暗黄,像被抽走了精气神。
她蹲下身想拨弄草叶,指尖刚碰到土,就觉出一丝反常的凉意,顺着指尖往经脉里钻,惊得她赶紧缩回手。
“苍耳,别碰!”
身后传来师父的声音,玄色道袍上沾着些未散的雾。
师父蹲下身,指尖悬在灵草上方,片刻后眉头皱得更紧。
“师父,这……些雾是?”
“是隐镜界的逆气,渗到这边来了。”
苍耳愣了愣,想起幼时听的传说。
说隐镜界的气是毒,沾了就会经脉逆行,变成人人喊打的怪物。
可她看着眼前蔫掉的灵草,忽然想起去年在丹房翻到的残卷,上面画着倒立的山川。
旁注着“本源相济,而非相斥”,只是那时她以为是荒诞的邪说,没敢细究。
——
苍耳刚把沾着药香的袍换下,指尖还带着丹炉余温,窗外就猛地传来一阵急促的叩门声,惊得烛火晃了晃。
“苍耳师妹!快醒醒!”
是师姐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慌张。
“宗门传讯,隐镜界有人闯进来了,城主急召你去大殿!”
她心下一紧,来不及细想,抓过外袍就往殿外跑。
云渺宗的夜雾还没散,石板路上落着层薄霜,往常该静悄悄的练剑台,此刻却亮着不少灯笼。
弟子们提着剑往来奔走,低声议论里满是“逆脉邪祟”“闯入结界”的字眼。
大殿里烛火通明,永安城主坐在主位上,脸色比殿外的寒霜还沉。
苍耳刚站定,就觉出一道目光落在身上。
转头看去,见个身着银纹黑袍的少年站在侧柱旁,腕间守镜族的图腾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墨眸正落在她身上,没什么情绪,却带着种审视的锐利。
是守镜族少主夜净决。
“苍耳,你可知召你前来的缘由?”
城主开口,声音压过了殿外的风声。
“半个时辰前,隐镜界有逆脉者突破镜云峰结界,虽未造成伤亡,却在现场留下了双生镜的碎片,且带走了一株凝灵草,此草能滋养灵气,若被他们用于修补隐镜界本源,显镜界灵气恐会加速流失。”
苍耳攥紧了袖角,忽然想起白日里那瞬间复苏的灵草,还有残卷上“本源相济”的字迹,喉间动了动,却没出声。
“嗯……哦。”
苍耳虽说法术高明,从小无父无母在云渺宗里学习,炼丹,法术,医学,她样样精通,可是她有很多自己的私心。
她现在也知道,城主张启宗老爷的意思就是让她参与双生镜。
她觉得别人的死不管她事,只要自己活着就行。
“守镜族世代看管双生镜,夜少主对镜界玄机最为熟悉。”
城主的目光转向夜净决,又落回苍耳身上,语气骤然郑重,“而你法术极其精湛,你与夜净决二人明日即刻启程,随我前往镜云峰调查,务必查清逆脉者的目的,守住显镜界的灵气屏障,绝不能让他们再踏入半步。”
夜净决上前一步,银纹黑袍扫过地面,声音干脆。
“守镜族职责所在,无异议。”
苍耳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指尖掐进掌心。
她早听同门说过,守镜族的人最是认“职责”二字,夜净决这话,倒半点没出乎她的意料。
可“守住显镜界”这几个字,在她听来却像块烫手的炭,她自己只想安稳活下去的心思,在胸腔里搅得她发闷。
“我……”
她刚开口,就被城主锐利的目光打断。
永安城主显然没察觉她的犹豫,只以为是少年人初次担重任的紧张,语气稍缓了些。
“苍耳,你法术、炼丹、医术样样精通,镜云峰调查缺不了你这样的人才。显镜界安稳,你才能在云渺宗安心修行,不是么?”
“我知道你心狠,可是就当是立了大功……”
这话像根针,轻轻戳中了苍耳的私心。
她抬眼看向城主,又飞快扫过夜净决。
那人依旧站得笔直,墨眸里没半点波澜,仿佛“守护显镜界”本就是天经地义,从没想过“若这‘守护’本就错了”的可能。
苍耳喉间滚了滚,把到了嘴边的“不想去”咽了回去,终究还是躬身应道:“哦。”
走出大殿时,夜雾已经漫到了脚踝,凉丝丝的水汽裹着药香,是从后山丹房飘来的,那是她待得最久的地方。
炉子里总温着安神的香,石板上还摆着她晒了一半的灵草,本该是她最安稳的归宿,现在却要被“调查逆脉者”的任务打乱。
“烦都烦死了。”
“明日辰时,山门见。”
身后忽然传来夜净决的声音,苍耳回头,见他站在殿门口的烛火下,银纹黑袍上沾了点雾珠,腕间的图腾在光里泛着冷光。
“守镜族的人从不迟到,你最好也一样。”
苍耳没应声,只看着他转身消失在雾里的背影,心里莫名生出点烦躁。
待所有人走完后,苍耳忍不住手舞足蹈。
“我呸!早知道隐藏隐藏了,这个夜净决,神气什么?”
苍耳还蹲在原地,望着灵草发呆,直到远处传来师姐催她回去歇息的声音,才起身往丹房走。
她摸了摸怀里藏着的那片残卷。
是方才从大殿回来时,特意回丹房取的,残卷上倒立的山川在月光下格外清晰。
“本源相济,而非相斥”
八个字像颗种子悄悄落在了她心里。
明日就要和夜净决去镜云峰了,苍耳边走边想。
她不知道这次调查会遇到什么,不知道逆脉者的真正目的,更不知道自己的私心和这“守护显镜界”的任务,到底该怎么选。
她只攥紧了怀里的残卷,希望这趟镜云峰之行,能让她找到答案。
哪怕只是“怎样才能安稳活下去”的答案。
——
第二日。
苍耳提着药箱站在云渺宗山门口,眼尾先瞥见一抹亮得扎眼的蓝。
夜净决靠在山门的石狮子旁,月白内衬外罩着件宝蓝色锦袍,领口袖口绣着银线暗纹,走动时袍角扫过地面,像把揉碎的天光洒在石板上。
他腕间守镜族的银纹图腾露在外面,与蓝袍相映,倒少了几分冷硬,多了些张扬。
夜净决已在那里等候,腕间的守镜族图腾在晨光里亮得扎眼,脚边放着个玄色的匣子,不知装着什么。
“还挺准时。”
夜净决扫了眼她手里的药箱,语气没什么起伏,“镜云峰山路险,还得穿过简册城去查书籍了解双生镜,我们还得带些。你这箱子别成了累赘。”
“就你精,行了吧。”
苍耳把药箱往身后挪了挪。
里面除了疗伤的丹药,还藏着那片残卷,是她今早翻遍丹房找到的唯一线索。
她跟着夜净决往镜云峰走,路上鲜少有人说话,只有风吹过林间的声响,夜净决偶尔停下脚步,查看路边灵气波动的动作。
“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