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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昏睡的他 ...

  •   温暖短暂的休憩时光,如同指尖流沙,终究握不住。

      那一夜温牛奶带来的短暂平和消散后,陈棠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骤然拖入了深水之中。

      他变得极其嗜睡,整日整日地昏沉。

      季望站在陈棠紧闭的房门外,手指悬在门板上,犹豫着。

      时间早已过了正午,客厅里的阳光灿烂得有些刺眼,可门内却悄无声息,死寂得让人心慌。

      今天又错过了早餐,如果午餐再不吃点东西胃痛又要发作了。

      是后遗症吗?

      少年胸腔里那颗心,被担忧和焦灼来回撕扯着,他想推门进去,把哥哥叫起来,哪怕逼他喝一口水也好。

      可是,脑海里清晰地响起楚木川恶狠狠的警告:“他睡眠差,在家时别吵醒他。”

      大哥的每一句叮嘱,都像是用烙铁刻在了季望的脑子里。

      脚步在原地踟蹰了几个来回最终还是退缩了,他不敢赌。

      万一看到那双温棕色眼眸里浮现出的迟钝和被强行打断睡眠的痛苦烦躁,他怕自己会直接窒息。

      幸好,还有大哥楚木川。

      这位外表粗犷,脾气火爆的特安部精英,在这几天里,几乎每隔一天就会在任务间隙挤出时间,风尘仆仆地赶来。

      他会轻车熟路地打开陈棠的房门,动作轻柔得与他的体型完全不符。

      季望只能透过虚掩的门缝,捕捉到一些模糊的片段。

      他看到楚木川高大的身影在床边弯成一个保护的弧度。

      楚木川极其小心地,像对待什么精密的易碎品,将昏昏沉沉的陈棠半扶起来,靠在自己宽阔坚实的胸膛前。

      苍白消瘦的病美人,因为药物的迟滞和精神深处的疲惫,半梦半醒间像个的幼崽。

      本能地寻找着暖源,黏黏糊糊、昏昏沉沉地把微烫的额头抵在楚木川的颈窝处蹭了蹭。

      那是一种全然依赖的、全然无防备的姿态。

      楚木川则一手稳稳地揽着怀中的小猫,一手拿着研究所特制的,成分纯净几乎无刺激的高浓缩营养液小瓶。

      然后低声在陈棠耳边说着什么,然后极其耐心地,一点点地将微凉的液体喂进陈棠干涩的唇瓣里。

      那液体似乎带着某种特殊的安抚成分,陈棠偶尔会迷迷糊糊地配合着吞咽。

      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在那张脆弱得惊人的脸上投下浅浅的阴影。

      那画面莫名地带给季望一种奇异的感觉。心口像是被细细的藤蔓缠绕住,又痒又酸,还带着一丝隐秘的羡慕。

      他好想那个人依赖的是自己啊。

      他也想被陈棠那样毫无保留地甚至带着点迷糊的依赖蹭蹭,他一定会比楚木川抱得更稳!

      季望也曾鼓起勇气,在楚木川喂完最后一次营养液时进去过一次,准备接手收拾。

      刚推开门,就看到楚木川正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抹掉陈棠唇角残留的一点水渍,动作细致得像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宝。

      “是药劲儿没过去,加上这次后遗症压得有点狠,透支了。”

      楚木川的声音压得很低,似乎怕吵到又渐渐滑入沉睡的陈棠,“你别太担心,就是得补补,靠睡觉缓。”

      话虽如此,但有时,即便是楚木川也无法将陈棠从那片浑噩的深海中短暂唤醒。

      每当这时,楚木川的脸色会变得更加凝重,动作更加迅速却依旧沉稳。

      他会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便携式输液设备,手法娴熟地为陈棠扎上留置针。

      冰冷的药液顺着纤细透明的管子缓慢滴入那苍白皮肤下青蓝的血管中。

      季望接过任务,在楚木川实在赶不及的时段,守在他的哥哥床边。

      目光落在陈棠那双骨节分明,此刻却显得异常无力的手上。

      因为频繁输液,白皙的手背皮肤上,留下了一片淡淡的的淤青,带着微紫的边缘,刺眼得如同某种宣告。

      指尖的冰凉透过一层薄薄的皮肤传递到季望的心尖。

      他不敢触碰,只是定定地看着那片淤痕,胸腔里翻涌着酸楚和焦急,还有一股无处发泄的无力感。

      快点好起来吧哥。

      这个念头,在他心底盘旋了无数遍。

      一周的时间,在药液的滴答声中缓慢滑过。

      林砚和拾衣也来过一次。

      拾衣在房间内呆坐一会便匆匆离开。

      安静地操作仪器做了常规检测,沈砚则推了推眼镜,皱着眉看了半晌数据,只对楚木川和季望低声嘱咐了几句密切观察,保证营养输入之类的话,便匆匆离开了。

      显然,对于陈棠这种特殊体质和异能耗尽的状态,连林砚也拿不出立竿见影的方案,只能交给时间和身体自身的恢复力。

      就在这种令人窒息的低气压循环中,某个寻常的午后,当季望正麻木地盯着书桌上研究所的资料走神时,主卧的房门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他猛地抬起头。

      陈棠扶着门框,站在门口。

      阳光透过客厅的落地窗斜斜地照进来,勾勒出他清瘦到令人心惊的轮廓。

      脸上依旧没什么血色,嘴唇是浅淡的粉色,但那双温棕色眼眸,却不再是混沌迷茫的雾霭,终于恢复了一丝清醒的澄澈光芒。

      他看起来还是那么易碎,像一个刚刚从冬眠中勉强苏醒、尚不能适应光线的脆弱生灵,但至少,不再是了无生气的沉眠。

      “哥。”

      季望几乎是立刻弹了起来,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饿吗,想吃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像倒豆子般砸了出来,带着失而复得的喜悦和后怕。

      陈棠似乎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冲击得有点懵,微不可察地向后缩了一下身子,随即轻轻抬手按了按自己的额角。

      那是个习惯性的、带着一点困扰的小动作。

      我不清醒的这段时间有发生了什么吗,为什么季望变得这么…呃不知道怎么说。

      这个微小的信号让季望立刻噤声,像一只陡然被按住尾巴的小动物,只拿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紧张地看着他。

      “……还好。” 陈棠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如同沙砾摩擦,“水。”

      季望立刻飞奔向厨房,倒了一杯温度正好的温水递过去。

      陈棠喝了几口,润了润干涸的喉咙,目光慢慢扫过客厅,最后落在季望书桌上摊开的研究所介绍资料上。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开口时语气依旧是惯常的清冷平静。

      “我上次跟你说的研究所考虑好了吗?”

      季望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去研究所?

      这几天他看着昏迷不醒的陈棠,早就把那点纠结抛到了九霄云外,留在家里照顾哥哥才是天经地义。

      “哥,我……”

      他想说“我留下来照顾你”,却在撞上陈棠那双恢复了清醒冷静的眼眸时,话语卡在了喉咙里。

      那目光似乎洞穿了他所有未出口的担忧。

      陈棠放下水杯,因为虚弱,动作显得有些拖沓,但那份沉静安心的感觉又回来了。

      “我没事了。”

      他看着季望,强调般又说了一遍,“之前的,只是意外,这些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

      季望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拧了一把,酸涩又胀痛。

      他想反驳,但又说不出什么。

      那片手背上的淤青刺得他眼睛疼,陈棠根本不知道自已沉睡时有多像个一碰就会碎掉的瓷器。

      但陈棠没给他开口的机会,他那双温棕色的眼眸,带着一种近乎温和的坚持,清晰地传达着他的想法。

      “比起照顾我,做你想做的事,更有意义,也更重要。”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似乎在告诉他这位“弟弟”:我才是哥哥,照顾你才是我的责任。

      季望张了张嘴,看着陈棠苍白脸上那份熟悉的固执和坦然的疲惫,所有想说的话都堵在了胸口,闷得发慌。

      陈棠就是这样的人,像一座沉默的山,把所有风雨都扛在自己单薄的肩上。

      却从不认为自己需要避风港,还固执地把别人推出去,让对方去追逐阳光。

      哥,你知不知道你有多脆弱。

      季望几乎能想象出,楚木川要是听到陈棠这番“自己这么多年都过来了”的言论,会如何暴跳如雷地指着陈棠的鼻子咆哮这句话了。

      最终,少年所有的不甘和担心都融化在陈棠那双平静无波却又深藏着不容他拒绝的眸子里。

      “……好。”

      季望听见自己的声音闷闷地响起,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哽咽,“哥,我去研究所。”

      这声好出口的瞬间,他忽然清晰地意识到或许只有让自己变得更强,接触到更核心的东西。

      比如那些修复精神损伤的技术,那些能补充特殊能量减少副作用的药剂,才能真正拥有保护的力量。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无力地看着陈棠一次次透支倒下。

      离开是为了更强,强到有资格站到他身边,而不是只被他护在羽翼之下。

      季望心里那点别扭和不情愿,被这个念头压了下去,转化成了更为炽热的动力和目标。

      陈棠恢复清醒后,如同某种上了发条的精密仪器,强行抹去了身体的不适和虚弱,立刻又回归到特安部那个沉默高效的武器状态。

      城郊新出现的“怪物”裂隙越来越多,力量等级也在缓慢提升。

      特安部的人手捉襟见肘,伤亡数字在攀升。

      陈棠的归队申请几乎是压着沈砚下达强制休养时间的极限线递交的。

      沈砚医生的反对最激烈,甚至罕见地带了情绪,在光脑通讯里对着陈棠沉默冰冷的影像发了火:“你的精神海评估数据还在橙色区域徘徊。”

      “再出去一次,你这条命就别打算完整地找回来了,高强度任务,你以为是过家家?!”

      楚木川则是直接杀到陈棠的小楼里,气得差点掀了餐桌:“你就是找死,下次你再倒在外面,老子不一定能及时把你这个麻烦精捞回来。”

      他瞪着陈棠,胸膛剧烈起伏看着他那副我很好我能行的平静死样子,最终只是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墙壁上,带着满身的戾气和挫败离开了。

      但所有人都明白,陈棠的决定一旦做出便没人能让他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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