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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混蛋,你都守护了些什么啊? ...

  •   意识如同沉船,在冰冷粘稠的黑暗里一点点向下坠落,最后一点属于实验室消毒水气味的记忆被彻底吞噬。紧接着,一股蛮横的灼热感粗暴地撕扯着神经,将他硬生生拽离虚无。
      “呃……”
      喉间挤出短促的呻吟,是身体在抗议这陌生的剧痛。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每一次挣扎都牵扯着太阳穴突突的狂跳。他勉强撑开一条缝隙,视野被刺目的红光和翻滚的浓烟粗暴地填满。灼烫的空气裹挟着灰烬呛入鼻腔,每一次呼吸都带起火辣辣的痛楚,肺叶仿佛被粗糙的砂纸反复摩擦。
      他蜷缩着,身体僵硬地抵在冰冷、布满碎屑的地面上。身下是某种坚硬的金属结构,棱角硌得骨头生疼。头顶上方,是几块巨大混凝土板歪斜地堆叠成的脆弱屏障,缝隙里不断筛落呛人的灰尘和细小的燃烧碎屑,打在脸上,带着火星的微痛。巨大的轰鸣声、建筑物扭曲断裂的刺耳尖叫、还有某种非人的、饱含纯粹恶意的狂笑,混合成毁灭的交响,穿透这简陋的掩体,狠狠撞击着他的耳膜,几乎要将脆弱的鼓膜撕裂。
      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心脏。他猛地屏住呼吸,几乎是凭着求生的本能,将脸死死贴向地面一道稍宽的缝隙,向外窥探。
      视野被染成一片地狱般的猩红。
      天空不再是天空,像一块被无形巨爪狠狠撕开的幕布,翻卷着不祥的暗紫色裂痕,如同淌血的伤口。裂痕之下,曾经宏伟的尖塔和穹顶建筑,此刻正发出垂死的哀鸣,大块大块燃烧着烈焰的巨石从高空剥落,拖着长长的黑色烟尾,砸向下方的断壁残垣,每一次撞击都引发沉闷的爆炸和更猛烈的火浪。整个城市都在燃烧,在崩溃,在尖叫。
      而造成这一切的源头,悬浮在火海与废墟之上。
      那是一个扭曲的人形剪影,包裹在一团流动的、仿佛凝固血浆般的暗红光芒里。他双臂大张,头颅以一种非人的角度向后仰起,喉咙里爆发出持续不断的、令人灵魂战栗的狂笑。笑声本身似乎就带着撕裂的力量,震得他藏身的混凝土碎块簌簌作响。
      更可怕的是以那邪魔为中心扩散开来的景象。
      空气在扭曲、呻吟。一片污浊、粘稠的灰色领域,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汁,迅速覆盖了他目力所及的整个区域。在这领域之内,飘落的不是雪,而是燃烧后冰冷的灰烬,纷纷扬扬,永无止境。更诡异的是,那些被领域笼罩的、尚未完全坍塌的断墙残壁,表面竟开始渗出暗红色的粘稠液体,如同空间本身在流血,散发出浓烈的铁锈和腐败混合的腥气。领域笼罩下的一切,建筑、地面、甚至空气本身,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却无处不在的崩裂声,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瓦解。他看到远处几个模糊的、似乎是反抗者的身影,动作瞬间变得如同陷入泥沼,迟缓僵硬,他们的体表迅速爬满可怖的暗红纹路,生命力正被那污秽的领域飞速抽走、腐化。
      绝对的、冰冷的绝望瞬间攥紧了他的心脏,几乎要将它捏碎。他猛地缩回头,后背死死抵住冰冷的金属,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每一次细微的震动都传递着死亡逼近的寒意。这根本不是人类!这力量……这景象……是噩梦的具现!他想尖叫,喉咙却像被滚烫的灰烬堵住,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骨地扼住咽喉。
      就在意识被无边的恐惧和窒息感彻底淹没的边缘——
      “呜——嗡!”
      一道尖锐到超越人耳承受极限的厉啸撕裂了狂笑和毁灭的轰鸣,如同神罚的号角!
      天空那污浊的灰色领域边缘,猛地被撕开一道巨大的、耀眼夺目的金色裂口!纯净而炽烈的光芒如同开闸的洪流,瞬间倾泻而下,粗暴地冲刷着那污秽的灰域,所过之处,飘落的灰烬被蒸发,渗出的血污被灼烧成青烟。裂口之中,数个散发着强大能量波动的身影疾射而出,如同坠落的星辰,直扑那悬浮的暗红邪魔!紧随其后的,是更多如蝗虫般密集、动作迅捷的武装身影,他们从各个角落、残破的楼宇间涌出,能量光束、奇异的飞刃、咆哮的兽形虚影……无数攻击汇成毁灭的洪流,狠狠撞向那核心的邪魔!
      “蝼蚁!竟敢——!” 那癫狂的邪魔发出一声饱含惊怒的咆哮,暗红光芒骤然暴涨,污秽的灰域疯狂涌动,试图反扑。他双手猛地向下一按,领域内无数流淌的血污瞬间凝聚成巨大的、滴落着粘液的尖刺,暴雨般射向突袭者!同时,他身周的空间剧烈扭曲,试图将那些金色的身影连同他们的攻击一起绞碎。
      天崩地裂的战斗瞬间爆发!
      金色与暗红,神圣与污秽,秩序与疯狂,两股足以改天换地的力量在这片燃烧的废墟上空猛烈碰撞!每一次撞击都爆发出肉眼可见的能量环,冲击波如同无形的巨锤横扫四方。本就摇摇欲坠的残骸被再次掀飞、粉碎。大地在两种领域的角力下呻吟、龟裂。
      他蜷缩在狭小的空间里,身体随着每一次爆炸剧烈地颤抖,牙齿几乎要咬碎。头顶的混凝土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细密的裂缝像蛛网般蔓延开,灰尘和碎石劈头盖脸地砸落。每一次爆炸的光芒透过缝隙射入,都短暂地将这小小的避难所映得一片惨白,随即又被更深的阴影吞噬。他死死抱住头,将自己缩成更小的一团,祈祷着那脆弱的屏障不要在自己头顶彻底崩溃。世界在毁灭的边缘疯狂摇摆,而他只是夹缝里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随时会被碾碎。
      时间在极致的恐惧和轰鸣中失去了刻度。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几个心跳,又或许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一声蕴含着极致痛苦和怨毒的、非人的嘶嚎贯穿云霄,盖过了所有轰鸣!
      那嘶嚎如同实质的利刃,刺得他耳膜剧痛,脑中一片空白。紧接着,是某种庞大、污秽之物彻底崩溃瓦解的沉闷巨响,仿佛山峦倾颓。弥漫在废墟上空的污浊灰域,如同被戳破的脓包,剧烈地抽搐、收缩,随即猛地向内塌陷、爆散!无数暗红的流光和污秽的碎片四散飞溅,又被随后席卷而来的金色能量风暴彻底湮灭、净化。
      刺鼻的硫磺和血腥味被一种奇异的、带着焦糊感的“洁净”气息所取代。
      死寂。
      一种劫后余生的、沉重的死寂降临了。只有火焰舔舐残骸的毕剥声,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呻吟和呼喊,断断续续。
      头顶的压力骤然减轻。覆盖在缝隙上的厚重尘埃被一股柔和却无可抗拒的力量轻轻拂去。刺眼的光线猛地灌入,让他下意识地紧闭双眼,生理性的泪水瞬间涌出。
      光线被一个身影挡住。他勉强睁开被泪水模糊的眼,逆着光,只能看到一个高挑、纤细的轮廓站在上方破碎的混凝土边缘。那人似乎微微俯下身,清冷的目光穿透弥漫的烟尘,落在他身上。
      “……还活着?” 一个声音响起,声线如冰泉击石,干净得不带一丝烟火气,却奇异地穿透了这片死寂的废墟。
      他张了张嘴,想回应,想求救,想表达任何东西。但喉咙里火烧火燎,只有破碎的气音。过度紧绷的神经在确认“安全”信号的瞬间彻底崩断,支撑身体的力量瞬间被抽空。恐惧、茫然、劫后余生的虚脱,还有目睹那场非人战斗带来的巨大冲击,所有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冲破了一切理智的堤防。一句完全不受控制、甚至不属于他此刻思维的话语,混杂着粗重的喘息和无法抑制的哽咽,冲口而出:
      “混…混蛋……你……你都守护了些什么啊?” 声音嘶哑干裂,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摩擦喉咙的痛感,却清晰地回荡在突然安静下来的废墟上。
      上方那道清冷的目光似乎凝滞了一瞬,落在他身上,带着一种审视的穿透力,仿佛在掂量他这句话里蕴含的荒谬重量——一个刚从死亡边缘爬出来的、微不足道的幸存者,竟在质问那刚刚讨伐了邪魔的“除魔者”?
      那目光停留的时间很短,短到他几乎以为是错觉。随即,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没有任何波澜,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跟我走。”
      话音落下,一只戴着某种轻薄金属护手的手伸了下来,悬停在他面前。那只手修长、稳定,护手表面流动着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能量微光,边缘还沾染着一点暗红的污迹,却奇异地给人一种冰冷的安全感。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颤抖着伸出自己沾满污泥和血痕的、冻得僵硬的手,紧紧抓住了那只手。一股并不温暖、反而带着金属寒意的力量传来,将他从那狭窄、充满死亡气息的混凝土囚笼里,稳稳地拉了出去。
      脚落在滚烫、布满尖锐碎石的地面上,虚浮无力。刺鼻的焦糊味和血腥味混合着,猛烈地冲击着感官。他踉跄了一下,全靠那只手的力量才勉强站稳。视线终于清晰了一些,他下意识地低头,想看看自己狼狈的样子。
      目光落在被拉出来的身体上。
      小小的骨架,裹在明显过于宽大、沾满泥灰和焦痕的破旧布衫里。布衫下摆空荡荡的,露出一双沾满黑灰、细瘦得不可思议的小腿,脚上蹬着一双磨破了边的、明显属于儿童的旧布鞋。
      这不是他的身体!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直冲头顶,比刚才直面邪魔时更加彻骨!
      他猛地抬起头,想从那个带他出来的人眼中寻找答案。那人正侧身对着他,目光扫视着这片炼狱般的战场,侧脸线条冷冽而平静。她穿着剪裁利落的深色作战服,材质奇异,隐隐有能量流过的微光。长发是接近霜雪的银白,简单地束在脑后,几缕发丝垂落在颊边,衬得肤色更加冷白。她很高,自己此刻的身高,似乎只及她的腰际……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住他濒临崩溃的神经。
      他猛地挣脱了那只手,踉跄着冲向旁边一块相对完整、布满烟熏火燎痕迹的巨大金属板残骸。那扭曲的金属表面,勉强能映出模糊的人影。
      他扑到近前,颤抖着,死死盯住那块金属板映出的影像。
      光线昏暗,影像扭曲晃动。但足够了。
      金属板上,清晰地映出一个极其瘦小的身影。顶着一头乱糟糟、沾满灰土的黑色短发,小脸脏污得几乎看不出原本的肤色,只有一双因极度震惊而瞪得溜圆的眼睛,在污迹中显得格外大而惊恐。嘴唇干裂,微微张着。肩膀窄小,四肢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破旧的衣衫空荡荡地挂在身上,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叫花子。
      一个孩子。
      一个最多……十岁左右的孩子!
      “嗬……” 一声倒抽冷气的、破碎的嘶鸣从他喉咙里挤出。他猛地抬手,不是去擦脸上的污迹,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求证,狠狠抓向自己的胸口!
      手掌触到的,是平坦的、属于孩童的、尚未发育的胸膛。
      没有!什么都没有!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荒诞、惊骇、恶心和彻底崩溃的寒意瞬间淹没了他!灵魂像是被硬生生塞进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狭小的、错误的容器里!他触电般缩回手,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当场呕吐出来。
      镜中那个小小的、陌生的、脏兮兮的……女孩?男孩?影像在视野里疯狂旋转、扭曲。
      “走了。”
      清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毫无预兆,像一把冰锥刺破了他意识混乱的漩涡。
      他僵硬地、如同生锈的木偶般一寸寸扭过头。
      那银发女子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正静静地看着他。她的目光平静无波,仿佛刚才他那一番惊骇欲绝的自我确认只是一场无声的滑稽戏。她伸出了手,依旧是那只戴着金属护手的手。
      “此地不宜久留。” 她的声音没有任何催促的意味,却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命令感。
      他呆呆地看着那只手,又低头看看自己那双沾满黑灰、幼小得可怜的手。巨大的认知错乱感像一只冰冷的铁爪攥紧了他的心脏和咽喉,让他无法呼吸,无法思考,只剩下彻骨的冰冷和一片荒芜的茫然。
      身体似乎有它自己的意志。在那双冰泉般眸子的注视下,他颤抖着,再次伸出了那只小小的、属于孩童的手,迟疑地、轻轻地搭在了那只戴着金属护手的、冰冷的手掌上。指尖传来的寒意,此刻竟成了这荒谬绝伦的世界里唯一可感知的、真实的锚点。
      银发女子没有多余的话语,牵着他,转身迈步。她的步伐并不快,似乎刻意照顾着他虚浮踉跄的脚步,但方向明确而坚定,穿过弥漫的烟尘,越过燃烧的断梁和滚烫的瓦砾堆,朝着战场边缘那片相对完整的、未被彻底摧毁的城区走去。那里,似乎有一些幸存者聚集的微弱灯火。
      他被动地跟着,小小的身体僵硬得如同牵线木偶,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滚烫的废墟上。每一步落下,脚底传来的刺痛都清晰地提醒着他这具身体的脆弱和陌生。
      周围是末日后的景象。断裂扭曲的金属结构如同巨兽的骸骨,指向污浊的天空。暗红色的、尚未干涸的污迹在焦黑的土地上蜿蜒流淌,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甜气味。偶尔能看到被能量冲击波削平了大半的残破楼宇,空洞的窗口像失神的眼睛。空气中弥漫着焦糊、血腥,还有一种奇异的、类似臭氧被电离后的微腥气息。
      远处,讨伐军的成员正在清理战场。他看到几个穿着制式战斗服的人小心翼翼地接近那邪魔最终湮灭的核心区域,手中拿着发出柔和光芒的仪器进行探测。另一些人则分散开来,在废墟间搜寻可能的幸存者,或是收敛那些不幸遇难者的遗体。他们行动迅捷而沉默,脸上带着疲惫和凝重,偶尔有低沉的指令声传来。没有人多看他们一眼,仿佛一个银发强者牵着一个从废墟里爬出来的孤儿,是这片灾难之地最寻常不过的景象。
      他低下头,目光死死盯着自己那只被牵着的小手。指甲缝里塞满了黑色的污泥,皮肤上细小的划痕渗着血丝。手腕纤细得仿佛一用力就能折断。这双手……这整个身体……都不是他的!那属于实验室、属于数据、属于精密仪器的一切记忆,此刻遥远得如同前世的幻梦。
      灵魂被囚禁在错误的躯壳里。这个认知带来的冰冷和恶心感,比之前直面死亡更加深重,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他每一根神经。
      不知走了多久,周围的景象逐渐变化。虽然依旧是满目疮痍,但倒塌的建筑少了,道路勉强可辨。一些相对完好的建筑里透出微弱但温暖的光芒,隐约能听到压抑的哭泣声和忙碌的脚步声。空气中那股浓烈的毁灭气息也淡了一些。
      银发女子在一栋外观奇特、有着流线型金属轮廓和巨大曲面玻璃幕墙的建筑前停下。这栋楼奇迹般地保持了主体结构的完整,只是玻璃大部分碎裂,墙体上布满能量冲击留下的焦痕和裂纹。她抬手,在布满划痕的金属门禁处按了一下,一道淡蓝色的光弧扫过她的手掌,厚重的合金门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一个光线柔和的大厅。
      大厅内部出奇的整洁,与外面的末日景象形成强烈反差。地面是某种光滑的深色材料,光可鉴人,倒映着头顶简洁的几何形光源。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类似低温金属混合着淡淡消毒剂的气息,冰冷而洁净,闻不到丝毫外面的硝烟和血腥。
      她松开手。
      失去了那一点冰冷的牵引,他茫然地站在原地,小小的身体因为寒冷和残余的恐惧而微微发抖。破旧的衣服挂在身上,沾满的灰尘和污迹在这片纤尘不染的洁净空间里显得格外刺眼、格格不入。
      银发女子并未看他,径直走向大厅一侧光滑的、宛如一整块墨色水晶的墙壁。她只是抬了抬手,那面墙壁中央无声地泛起涟漪,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迅速变得透明,清晰地映照出站在大厅中央的那个小小的、狼狈的身影。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望向那片“水镜”。
      镜面完美无瑕,光线充足。
      这一次,再无扭曲,再无模糊。
      镜子里,清晰地映出一个瘦骨嶙峋的小女孩。
      最多十岁。小脸尖削,下巴瘦得可怜。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衬得脸上那些污黑的痕迹和几道细小的血痕更加触目惊心。一双眼睛大得不成比例,瞳孔是极深的黑色,此刻因为极度的惊骇而瞪得溜圆,里面清晰地倒映着这冰冷大厅的灯光,也倒映着一种灵魂被强行撕裂、塞入陌生囚笼后的巨大空洞和茫然。嘴唇毫无血色,微微张着,露出一点洁白的、属于孩童的细小牙齿。身上那件宽大的、看不出原色的破旧衣服,松松垮垮地挂在她单薄的肩膀上,袖子长得盖过了手指尖,衣摆几乎垂到了膝盖。露出的手腕和脚踝,纤细得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折断。
      黑色短发乱糟糟地贴在额角和脸颊,几缕发丝被汗水或血水黏住。
      一个彻头彻尾的、刚从地狱边缘爬出来的、弱小无助的……女孩。
      时间在那一刻凝固了。
      他(她?)呆呆地站在那里,像一尊被瞬间冻结的、沾满污秽的小小冰雕。镜子里那个陌生、瘦弱、属于孩童的倒影,如同最残酷的判决,带着冰冷的、不容置疑的真实感,狠狠刺入他的意识深处。
      不是错觉。
      不是梦。
      灵魂……被囚禁在一个十岁女孩的身体里。
      “嗬……”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濒死小兽从喉管深处挤出的抽气声,打破了死寂。镜中那双空洞放大的瞳孔里,映照着的冰冷灯光开始剧烈地摇晃、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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