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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她是一个救死扶伤的医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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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鹤赶到现场第一时间提醒老年报警，老年崩溃地说：“我报警了！可是警察过来找了一会还没找到人，就回去了！”
湛鹤骂骂咧咧也不管用，找了一圈佳佳可能出现的地方也没找到人，他只能再问老年：“佳佳平时爱去哪里？”
“就……佳佳压力大的话会去附近的商业街和公园……可这两个地方我都找过了！”老年突然顿住，“对！还有图书馆！附近有一间搬空的图书馆，那里有个大象的雕像，佳佳平时都会去那里！”
“可、可是……那里晚上很黑，也没有灯，佳佳最怕黑了……”
“走，先一起过去找找！”
两人赶到那里，果然大老远就看见年思佳蜷缩坐在大象雕像的旁边，抱着膝盖失魂落魄。
巨大的夜幕笼罩在年思佳身上，像黑夜的神明安慰着她。可是神明的力量还是太过渺小，年思佳紧紧蜷缩着，脆弱无比。
老年着急得眼泪直掉，赶紧跑过去抱住年思佳：“你去哪里了！我和你鹤哥找了你半天！”
年思佳慢慢地抬起头，巴掌大小的脸满是泪痕，她哽咽地看向自己的爸爸。
“爸爸……”
好累好累，我真的好累。
我只是想好好地工作，只是想努力地生活，为什么就那么累？
我真的好累啊爸爸，我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坚强了，如果坚强那么那么痛苦，我可不可以自私一点，不懂事一点？
爸爸……我可以休息一下吗？
只一下就好。
年思佳的目光停在爸爸的脸，爸爸日渐苍老，眼角布满皱纹，明明才不到四十的年纪，却满头白发，累得像五十岁的老头。
爸爸那么辛苦，那么全心全意地爱她，她怎么能够自私？
算啦，她还是懂事一点吧。
爸爸那么坚强，她也一定可以的。
年思佳擦掉了眼泪，哽咽着道歉：“对不起爸爸，我不该和你吵架，不该跑出来让你担心，我下次不会了……”
老年心疼得直揉她的头发：“没事没事，不要道歉，也是爸爸的错，不该说你不懂事，不该对你发脾气的。”
找到女儿看到女儿没事，老年终于安下心，他向湛鹤一直道谢：“小鹤，今天实在谢谢你，跟着我一起找佳佳，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打电话给谁，我在这里也没有其他亲人朋友，所以才打给你……”
“说什么呢，我也没帮到你什么，有什么事就尽管找我帮忙！”湛鹤打断老年的话。
老年提醒女儿：“快，佳佳，给鹤哥道谢。”
年思佳垂着头，苍白娴雅的脸上勉强挤出一抹笑容：“谢谢鹤哥。”
湛鹤看着年思佳，总觉得她的情绪过分虚弱，好像平静下一秒就轰然坍塌。他想开口，但看见老年担惊受怕的样子，还是决定先不提醒得好。
情绪的问题，后续还可以慢慢地调整。不仅仅是年思佳，老年也需要。
过分的关心和鼓励是束缚，如果不适当放松，将来或许会成为压倒年思佳的最后一根稻草。
·
第二天老年专门约湛鹤出来吃饭，说要感谢他及时帮忙找到了佳佳，湛鹤简直吓了一大跳，赶紧以要送哥哥上班为由拒绝。
这都是小事嘛！不用老感谢的！他都不好意思了！
老年在电话那头犹豫了半天，才支支吾吾地问：“小鹤啊，之前也没听说过你有哥哥，你的哥哥……”
湛鹤知道老年要问什么，大大咧咧地说：“不是亲哥，但胜似亲兄弟。我们从小到大感情都特别好，分不开！我哥可比我厉害得多，他在报社工作，现在是大记者呢。”
趁机炫耀炫耀他哥的本事，是湛鹤惯有的习惯。
老年很配合，也是真的艳羡，夸了好几句。
坐在沙发上的陈方驰扫了他一眼，面露不满之色。
湛鹤怕他哥生气，赶紧转移话题：“佳佳现在情绪怎么样？”
老年叹口气：“情绪也还好，就是总感觉她很累。我想让她请假休息一天，可是她说医院不给她请假，今天天不亮又赶去医院上班了，出门比我都还早。”
又聊了几句，工地那边让老年赶紧出工，才匆匆而挂。
湛鹤挂了电话，磨蹭到他哥面前，嬉皮笑脸开始哄他哥：“哥，我刚才说得对不对？我们的感情好得不得了，小时候你还经常抱我摘枇杷呢。”
小时候他们家门口有个院子，院子里有棵瘦矮的枇杷树，年年枇杷成熟的时候，他哥就抱着他摘枇杷。
当然，也只有爸妈在的时候才会抱他，只要爸妈不在，哪怕他求得哭天喊地，他哥也不会施舍他一眼。
后来上了小学，他天天跟在上初中的他哥身后，嚷嚷着自己走累了，想要他哥抱抱。
他哥没有抱他，反而推朋友一把，让他把身后这个不认识的麻烦精赶走。
陈方驰翻动膝盖上的杂志，头也不抬，嘴巴却犀利如刀刃：“如果你还想继续深厚的兄弟感情，那就祷告爸妈今晚出现在你的梦里。”
湛鹤心跳扑通扑通跳，但很快从他哥冰冷的嘴角看出，这是在挖空讽刺他。
他哥想说的应该是：爸妈已经不在了，你还想继续扮演兄弟感情，做梦去吧。
湛鹤受到了他哥的打击，萎靡了一个小时，一个小时过后又开始死乞白赖赖在他哥身边，缠着他哥。
半个月后，工地通知他复工，但湛鹤仍然尽心扮演着司机的角色，送完他哥去报社，才着急忙慌赶到工地上班。
中午吃饭的时候他发现，老年竟然不在。问了其他人，才知道老年已经一星期没来了。
老年可是出了名的抠搜工人，发烧三十九度都能坚持上班，就为了不被扣工资。现在竟然连续请一个星期的假，真不太符合他对老年的刻板印象。
有人见湛鹤问，拉住他往一边走，躲开人群才低声说：“听说老年的女儿一星期前跳楼了，人是救活了，但是现在还躺在ICU没醒，老年现在估计在中心医院守着他女儿。”
一个还尚存积极的人如果太累了，会做什么呢？
会努力寻找兴趣爱好，会请假暂时逃离工作，会找朋友大骂一顿生活，指责它为什么狗屁不通，不给普通人一点活路。
找完，逃完，骂完，继续勇敢面对现实，坚强地走下去。
可一个彻底绝望的人如果太累，会做什么呢？
会带着诀别慢慢走上通往解脱的楼梯，一层一层，走到痛苦的最高处。
然后，释然一笑。
·
年思佳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妈妈，也没有得到过母爱。
但是没有关系，她有一个很爱她的爸爸，所以小小年纪的她并不觉得自己的家庭有残缺，反而比其他家庭更加幸福。
当别的同学哀叹爸爸妈妈总是在吵架或者没时间陪自己玩耍的时候，她的爸爸会牵着她的手去游乐园，骑她最喜欢的旋转木马，给她买甜甜的棉花糖，陪她渡过一个又一个开心又充实的周末。
学习有困难的时候，爸爸虽然没办法教她，可总是鼓励她，她很聪明，她是爸爸的骄傲，慢慢学肯定能够学会。
她一直是爸爸的骄傲，小学和初中的奖状贴满了小小的工地宿舍，考上了市重点高中，又考上了重点医科大学，年年能拿优秀奖学金。
她最大的愿望就是成为一名救世济人的好医生，她希望能够帮助有困难的人，就像爸爸教她的那样。
大四的年思佳和每一个医学专业毕业生一样，怀揣着美好的愿景走出大学，进入了实属中心医院实习，希望能在医院里学习到很多的专业操作知识。
医院给她的任务很多，她什么都需要做，心电图、换药、量血压、体格检查，她都要在一边配合。
不过没关系，她总是很乐观认真，虽然工作忙碌，但她也能够学习到不少的东西。
她谦虚谨慎，能帮则帮，相信前辈们和谐友善，就像大学同学互相帮助的那样。
可是渐渐地……打扫、擦桌子、拿外卖、扫厕所，也是她应该做的吗？
每天早上六点，其他同班还没有到，她就要准时到医院打卡，然后马不停蹄地给科室里的每一个人洗杯子、擦桌子、扫地。等她做完了，同事们才陆陆续续来到医院进行接班。
忙完一上午，到中午的半小时休息时间，她又要被喊去拿外卖、取快递，等真正能够坐下来吃饭的时候，她已经只剩下五分钟的午休时间。
下午六点，科室里的人都交接班了，她还不能走，她要一直等到晚上十点，等下一班的实习生来到，才能打卡下班。
仅仅实习了一个月，她就被派到超声科独立收管病人。她没有真实操作过，感到害怕无助，可是带教老师白她一眼，说在重点大学学的什么鬼东西，连这点东西都不会。
她不敢回嘴，只认为是自己没学好，应该再多努力学习。
后来她又被派去扎针，不小心被针刺伤，查病人信息才知道，那个是HIV病毒携带者，她有被感染的高危风险。
在战战兢兢去做传染病检测的路上，她突然蹲在地上无声痛哭。她不知道如果被感染了该怎么办，她要怎么面对爸爸，她要怎么面对未来。
所幸，虚惊一场，检测结果是阴性。
同事知道这件事后，不仅没有安慰她，反而取笑她，说她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说她读白书，说她矜贵矫情，一点小病就崩溃决堤。
可是……那是艾滋病啊。
为什么说她矜贵矫情，为什么说她贪生怕死，为什么所有人都在指责她！
那是还无法彻底根治的艾滋病啊！她害怕担心有什么错！她崩溃大哭有什么错！
她是一个救死扶伤的医生，可她也是一个有生死害怕死亡的人啊！
她怕死，她怕爸爸伤心难过啊！
她日渐沉默，口罩下的唇角不再弯起，身上灿烂如朝阳的气息慢慢暗淡。
她觉得很累很累，仅仅只是走进医院大门，她都觉得医院的空气犹如千斤重锤，沉沉地压在她的心脏。
可这不够，还有无数的重锤压在她的身上，企图压垮她，伤害她，剥夺她生的希望。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