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风暴 ...

  •   江城春日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办公室,谈圩在病历上签下最后一个名字,抬头看向墙上的时钟。

      ——下午四点三十分,比平时早了半小时结束门诊。

      他揉了揉发酸的脖颈,拿起手机发了条消息:「今晚能准时下班,想吃你做的意面。」

      消息显示已读,但足足三分钟后才收到回复:「会议延长。意面可能要变成宵夜了。:(」

      谈圩忍不住微笑,能想象祁唿在董事会上偷偷回消息的谨慎样子。

      一年前那个在家族与爱情间做出抉择的夜晚仿佛还在昨日,而现在,祁唿已经成功转型为心理健康领域的新锐企业家。

      收拾办公桌时,护士长李姐探头进来:“谈医生,有您的快递。”她递过一个精致的小盒子,眨了眨眼,“祁氏集团的标志,看来是惊喜?”

      谈圩道谢接过,拆开后发现是一把钥匙和一张便签:「新办公室终于装修好了。今晚带你参观。—R」

      钥匙上挂着小巧的铭牌,刻着“晨曦心理健康基金会”的字样。

      谈圩的指尖抚过那几个字,胸口涌起一股暖流。

      一年来,这个从零开始的基金会已经帮助了上千名心理疾病患者,其中不少是像当年的祁唿一样的焦虑型依恋者。

      手机再次震动,是祁唿的第二条消息:「对了,检查邮箱。有惊喜。」

      谈圩打开邮箱,在一堆工作邮件中发现了标着“重要”的一条,来自国际心理健康联盟。

      点开后,他的呼吸微微停滞。

      ——是邀请函,邀请他在下个月的全球峰会上做主题演讲,内容正是他与祁唿合作开发的“企业高管心理健康干预模型。”

      “怎么了?嘴巴张得能塞鸡蛋了。”林芮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手里端着两杯咖啡。

      谈圩将屏幕转向她:“记得我去年提交的那篇论文吗?被峰会选中了。”

      林芮吹了声口哨:“哇哦,这可是心理学界的奥斯卡。在瑞士举办对吧?”她意味深长地眨眨眼,“准备带家属一起去吗?”

      “当然,如果他能抽出时间。”谈圩收起手机,“基金会刚起步,他忙得脚不沾地。”

      “从祁氏集团副总裁到非营利组织创始人...”林芮摇头感叹,“这一年他的转变比我十年看的病例都精彩。”

      谈圩微笑不语。

      确实,这一年的变化超乎所有人想象。

      祁父虽然公开与祁唿断绝关系,但私下却通过第三方持续资助基金会,祁唿从商业精英转型为社会企业家,将全部精力投入心理健康事业,而他自己,也从单纯的临床医生成长为兼顾治疗与研究的学科带头人。

      下班后,谈圩直接前往基金会的新办公室。

      地点在江城新兴的创新园区,一栋老厂房改造的红砖建筑,保留了工业风格又充满现代感。

      他在门口遇到了刚停好车的祁唿,后者一身休闲西装,眼下有淡淡的青黑,但精神奕奕。

      “喜欢吗?”祁唿指向建筑,眼中闪烁着孩子般的期待。

      谈圩点头:“比我想象的更有风格。”

      “保留了原有结构,只做必要改造。”祁唿领他走进大厅,“省下的钱可以多资助十个患者。”

      大厅墙上挂着基金会的标志。

      ——一束穿透乌云的阳光,下方是“晨曦”二字。

      谈圩突然想起一年前祁唿醉酒那晚提到的名字由来:“因为最黑暗的时刻过后...就是晨曦。”

      办公室还空荡荡的,只有几个工位有人。

      祁唿带着谈圩穿过开放区域,来到尽头的一间独立办公室:“给你的,虽然你说不需要,但...万一哪天你想从医院跳槽呢?”

      谈圩环顾这个采光极好的空间,落地窗外是江城的天际线。

      桌上放着一个相框,里面是他们去年在初遇小巷拍的合照。

      “我不会离开医院。”谈圩轻声说,“但我很乐意在这里做兼职顾问。”

      祁唿的嘴角微微上扬:“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他打开抽屉,取出一份文件,“这是兼职合同,已经按你的要求设定了最宽松的条款。”

      谈圩翻阅合同,被其中一条逗笑了:“'乙方有权在任何情况下优先考虑公立医院工作'?这么具体的条款?”

      “吸取教训。”祁唿半开玩笑地说,“这次白纸黑字写清楚,免得哪天你又说我控制欲强。”

      两人相视而笑。

      一年来,他们已经能够坦然调侃过去的伤痛,这本身就是痊愈的标志。

      祁唿带谈圩参观了整个办公区,包括即将启用的心理咨询室和团体治疗区。

      最后他们来到屋顶露台,夕阳将整个江城染成金色。

      “这里可以举办小型活动。”祁唿靠在栏杆上,“想象一下,康复患者们在这里分享故事,看着日落...象征黑暗终将过去。”

      谈圩从背后环住他的腰,下巴搁在他肩上:“你真的很擅长这个,比商业并购更有天赋。”

      祁唿放松地靠在他怀里:“因为这是用心做的事,而不是用脑。”他顿了顿,“对了,看到邮件了吗?”

      “看到了。”谈圩点头,“我在想...也许我们可以一起参加?你的企业心理健康模型也是演讲内容的一部分。”

      祁唿的身体微微僵硬:“我不确定...基金会刚开始,那么多事...”

      谈圩敏锐地察觉到他的不安:“还是说...你不想去瑞士?”

      “不,我当然想。”祁唿转过身,强迫自己直视谈圩的眼睛,“只是...跨国旅行,陌生环境,你的同行们...很多不确定因素。”

      谈圩明白了。

      虽然祁唿已经进步很多,但复杂的社交场合和潜在的情敌(在他看来所有与谈圩交谈的人都是情敌)仍是触发焦虑的高危因素。

      “没关系。”谈圩轻抚他的后背,“我可以婉拒邀请,或者只提交论文不现场演讲。”

      “不!”祁唿的反应出乎意料地激烈,“你要去,必须去。那是你的职业巅峰时刻。”

      “但如果你不舒服——”

      “我会处理。”祁唿深吸一口气,“这一年我学了那么多应对技巧,不就是为了这种时候吗?”

      谈圩注视着他紧绷的下颌线,知道这个决定需要多大的勇气。

      他不再争辩,只是轻轻点头:“好,那我们一起去。”

      晚餐最终还是在外面解决的。

      ——基金会厨房还没启用。

      回到公寓后,祁唿立刻打开笔记本处理邮件,而谈圩则开始研究峰会议程。

      表面上一切如常,但谈圩注意到祁唿时不时会停下打字,盯着屏幕发呆。

      临睡前,祁唿比平时多服了一片抗焦虑药。

      谈圩看在眼里,但没有点破。

      当夜半被压抑的啜泣声惊醒时,他立刻知道发生了什么。

      祁唿背对着他蜷缩在床上,全身发抖,显然刚从噩梦中惊醒。

      谈圩轻轻将他转过来,发现他满脸泪痕,眼中充满恐惧。

      “又做那个梦了?”谈圩柔声问,拇指擦去他脸上的泪水。

      祁唿点头,呼吸仍然不稳:“这次...更真实,我看到自己在机场拦住你,不让你登机...然后你恨恨地看着我,说永远不会原谅...”

      谈圩将他拉入怀中,感受那颗狂跳的心脏紧贴着自己:“只是梦,你知道我不会那样做。”

      “但十年前我确实那样做了。”祁唿的声音闷在谈圩肩头,“我差点毁了你的前途...”

      “然后你学会了放手。”谈圩轻抚他的后背,“记得吗?去年你甚至帮我整理出国材料。”

      祁唿渐渐平静下来,但依然紧抓着谈圩的睡衣:“如果...如果我在瑞士失控怎么办?当众出丑,毁了你的演讲...”

      “那就毁了呗。”谈圩故意轻松地说,“大不了明年再申请。”

      这个回答让祁唿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不可思议:“你真的...不在意?”

      “在意,但不是因为你可能'出丑'。”谈圩认真地说,“我在意的是你的感受。如果你真的那么害怕,我们可以想其他方案——比如我只参加演讲部分,其他时间都陪你;或者缩短行程,甚至...我可以不去了,职业机会常有,而你只有一个。”

      祁唿久久凝视着他,眼中的恐惧渐渐被某种柔软的情绪取代:“你知道吗...有时候我觉得你太完美了,不真实。”

      谈圩笑了:“问问你噩梦里的我,他可一点都不完美。”

      这个玩笑成功让祁唿嘴角上扬。

      他重新躺下,头枕在谈圩胸前:“我会去的,而且...我会表现得像个正常的伴侣,而不是神经质的控制狂。”

      “你就是你。”谈圩吻了吻他的发顶,“不需要扮演'正常'。”

      翌日清晨,祁唿比平时早起,做了丰盛的早餐。

      谈圩睡眼惺忪地走到厨房,被眼前的景象逗笑了。

      ——祁唿围着可笑的卡通围裙,正在给松饼摆盘,表情专注得像在进行科学实验。

      “这是什么特殊日子?”谈圩从背后抱住他。

      “练习。”祁唿转身递给他一杯鲜榨橙汁,“瑞士酒店的早餐肯定有松饼,我想确保自己能做出你喜欢的口味...万一你吃不惯当地食物。”

      谈圩心头一热,明白这是祁唿应对焦虑的方式。

      ——将无法控制的担忧转化为具体的行动。

      他没有泼冷水,而是认真地品尝松饼,给出建设性意见:“再多烤一分钟,边缘会更脆。”

      接下来的两周,祁唿的准备工作变本加厉。

      他下载了峰会举办地的地图,标记了所有医院和药房,学习了基本的德语医疗用语;甚至联系了当地的心理诊所,以防自己需要紧急咨询。

      谈圩任由他忙碌,知道这是建立安全感的必要过程。

      与此同时,谈圩也有自己的准备。

      他私下联系了峰会组委会,请求调整了一些安排。

      ——将演讲从第三天调到第一天,这样剩余时间可以专心陪祁唿,申请了一个离会场较近的安静酒店,而非官方安排的大型会议中心,甚至安排了几位熟悉的同行“偶遇,”为祁唿建立社交网络。

      一切看似顺利,直到出发前一周的晚上。

      谈圩加班回家,发现公寓一片漆黑,只有书房透出微光。

      祁唿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是瑞士的天气预报。

      “怎么了?”谈圩轻声问,注意到祁唿手边空了的酒杯。

      祁唿没有转身:“父亲联系我了。”

      谈圩心头一跳。

      一年来,祁父虽然通过中间人资助基金会,但从未直接联系祁唿:“他说什么?”

      “问我要不要去瑞士见他。”祁唿的声音异常平静,“他在苏黎世疗养...离峰会地点只有一小时车程。”

      谈圩走到他身后,双手搭在他肩上:“你想去吗?”

      “我不知道。”祁唿终于转身,眼中闪烁着痛苦,“这一年...我以为我已经不在乎他的认可了,但听到他声音的瞬间...”

      谈圩蹲下身,与他平视:“这很正常,他是你父亲。”

      祁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腕上的疤痕:“他说...如果我带着你一起去,他有重要的事要告诉我们。关于...我母亲的死。”

      谈圩的呼吸一滞。

      祁唿母亲的死因一直是禁忌话题,那些零碎的记忆碎片像锋利的玻璃,每次触碰都会带来新的伤口。

      “你怎么想?”谈圩谨慎地问。

      “我害怕。”祁唿罕见地承认了脆弱,“害怕听到不想知道的真相...也害怕错过应该知道的真相。”

      谈圩握住他的手:“无论你决定什么,我都支持,去或不去,我们一起面对。”

      祁唿的眼中闪过一丝感激:“这一年...如果没有你.....”

      “嘘。”谈圩轻吻他的手指,“不需要说。我都知道。”

      窗外,江城的夜色如常璀璨。

      但在两人心中,一场新的风暴正在酝酿。

      ——关于过去的秘密,关于未愈的伤痕,关于瑞士之行可能揭开的一切。

      而这一次,他们将不再独自面对。

      无论晴雨,无论真相多么痛苦,至少他们拥有彼此。

      ——这或许就是爱情最原始的意义,不是救赎,而是陪伴;不是治愈,而是共同承受。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