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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藏在时光里的约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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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裹着玉兰花香钻进窗户,贴在公告栏上的竞赛报名表被吹得猎猎作响。奇悸踮着脚,手指在“全国中学生学科竞赛”那一行划了又划,最后停在“语文”和“英语”栏上,笔尖悬了半天,突然被身后的人敲了敲后脑勺。
“又在偷懒?”谈烨的声音带着晨露的凉意,奇悸回头时,正撞见他手里捏着三张报名表——数学、物理、化学,整整齐齐叠在一起,“班主任说,你语文和英语不用报也能拿奖,但这三科……”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奇悸皱成一团的脸上,“至少试试?”
“试什么试?”奇悸抢过他手里的物理报名表,卷成个纸筒往他胳膊上敲,“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是台全科答题机?”话虽如此,指尖却悄悄把那张语文报名表折了个角。他瞥见谈烨的数学报名表上,名字签得笔走龙蛇,和平时工整的字迹判若两人,忍不住笑出声,“哟,谈大法官签名还挺狂放,怕不是偷偷练过?”
谈烨的耳尖泛起层薄红,伸手去抢他手里的纸筒:“别闹。”指尖碰到奇悸的手背,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两人都顿了顿,又飞快地收回手。
从那天起,晚自习的教室多了道固定风景。谈烨面前摊着三样竞赛题,笔尖在草稿纸上翻飞,偶尔抬眼,就能看见奇悸趴在旁边的语文试卷上,要么对着作文题发呆,要么用红笔在他的演草纸上画小人——有时是戴法官帽的猫,有时是叼着钢笔的兔子,每次画完都偷偷往他这边瞟,像只等着被发现的调皮松鼠。
“这道电磁题,”谈烨把物理练习册推过去,指腹点在一道复杂的电路图上,“用楞次定律反推试试。”他的指尖沾着点墨水,在纸上留下个小小的黑印,奇悸盯着那个印子看了两秒,突然伸手,用指甲盖把那点墨蹭掉了。
“干嘛?”谈烨抬头看他,眼里带着点疑惑。
“脏了。”奇悸别过脸,假装看窗外的玉兰花,耳根却红了。他刚才触到谈烨指腹的温度,烫得像揣了颗小太阳。
竞赛辅导课设在周六下午,阶梯教室里坐满了人。奇悸缩在最后一排,对着英语阅读题打哈欠,突然感觉有人碰了碰他的胳膊。谈烨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旁边,手里捏着块巧克力,包装纸拆了一半,露出深棕色的糖块。
“补充能量。”他低声说,把巧克力塞到奇悸手里。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奇悸突然觉得那些弯弯绕绕的从句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
可到了物理辅导课,奇悸还是蔫了。老师在台上讲着波粒二象性,他在台下数谈烨的睫毛,数到第二十三根时,被谈烨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下。“认真听。”谈烨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怕惊扰了谁,“这题去年竞赛考了变式。”
“听不懂。”奇悸小声嘟囔,往他身边凑了凑,肩膀几乎挨着他的胳膊,“还不如给我讲讲《红楼梦》,我能给你分析三小时林黛玉的眼泪里藏了多少隐喻。”
谈烨被他逗得嘴角弯了弯,快得像错觉:“那你先听我讲半小时动量守恒,回头我听你讲林黛玉。”
奇悸的心跳漏了一拍,突然觉得这交易挺划算。他看着谈烨拿起笔,在草稿纸上画碰撞模型,阳光把他的侧脸照得透亮,连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那一刻突然觉得,原来物理公式里,也藏着让人安心的节奏。
竞赛前一周,奇悸对着物理最后一套模拟卷唉声叹气。倒数第二道大题空着,像块啃不动的硬骨头。谈烨看他抓了半天头发,突然把自己的演草纸推过来——上面画着个简易的受力分析图,旁边用红笔写着:“把小球想成你扔出去的纸飞机,空气阻力忽略不计。”
奇悸愣了愣,突然笑出声。他想起上周体育课,自己把纸飞机扔到了教学楼顶,还是谈烨搬了梯子爬上去帮他够下来的。那天的风很大,吹得谈烨的校服外套鼓鼓的,像只振翅的白鸟。
“懂了。”奇悸拿起笔,按照那个思路往下写,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和谈烨的呼吸声叠在一起,像支温柔的小夜曲。
竞赛当天,奇悸在考场门口被谈烨堵住了。少年手里拿着两支笔,递给他一支:“这支笔芯是0.5的,适合写作文。”又从口袋里掏出颗水果糖,橘子味的,是奇悸最喜欢的那种,“放轻松。”
“知道了,啰嗦。”奇悸把糖塞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漫开来,他看着谈烨手里另一支笔,突然伸手抢过来,“这支我也用,借你点运气。”
谈烨的耳尖红了,没说话,只是看着他跑进考场的背影,直到那抹月白色的校服消失在拐角,才转身走向自己的考场。口袋里还留着刚才碰过的温度,像颗小小的火种,在初春的风里悄悄燃着。
语文考试的作文题是《藏在时光里的约定》,奇悸握着那支借来的笔,突然想起谈烨说要听他讲林黛玉,想起两人在晚自习后分食的巧克力,想起演民国戏时他偷偷塞给自己的水果糖。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他写了两个少年,一个想当作家,一个想当法官,在竞赛前的夜晚,借着月光,把彼此的梦想折进了纸飞机里。
考完最后一门英语,奇悸刚走出考场,就看见谈烨站在玉兰树下。风卷着花瓣落在他的肩头,像撒了把碎雪。“考得怎么样?”他迎上来,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英语作文写的是你。”奇悸故意逗他,看着谈烨的耳尖瞬间红透,才笑着补充,“写的是‘我的同桌是台答题机’。”
谈烨伸手,轻轻弹了下他的额头:“欠揍。”可眼里的笑意却藏不住,像被春风吹融的冰湖,漾着细碎的光。
公布成绩那天,奇悸正在图书馆改小说,被班长风风火火地拽了出去。公告栏前围满了人,谈烨的名字像颗启明星,在数学、物理、化学三项竞赛的名单上都排第一。而在语文和英语的名单里,奇悸的名字赫然在列,尤其是语文,后面跟着个鲜红的“省一”。
“可以啊悸哥!”班长拍着他的肩膀大笑,“这下你俩成竞赛版‘文武双煞’了!”
奇悸的目光在两张名单间转了圈,突然觉得那些熬到深夜的夜晚,那些被谈烨敲过的后脑勺,那些偷偷画在演草纸上的小人,都有了沉甸甸的分量。他转头看向谈烨,对方正好也在看他,四目相对的瞬间,玉兰花落了满身,像场温柔的庆典。
回教室的路上,奇悸踢着路边的小石子,突然说:“喂,你欠我半小时《红楼梦》讲解,啥时候还?”
谈烨的脚步顿了顿,弯腰捡起朵落在地上的玉兰花,别在奇悸的校服口袋上:“今晚晚自习,讲完给你讲物理题。”
“才不要!”奇悸把那朵花摘下来,别回他的口袋里,指尖故意蹭了蹭他的领口,“我要去吃校门口的麻辣烫,加双倍鱼丸,你请客。”
谈烨的耳尖红得像朵小玉兰,却点了点头:“好。”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口袋里的玉兰花散发着淡淡的香。奇悸看着谈烨认真走路的样子,突然觉得,这场竞赛像场温柔的试炼——他没成为全科高手,谈烨也没变成只会做题的机器,可他们都在对方的目光里,慢慢长成了更耀眼的模样。就像此刻落在肩头的花瓣,谁也没说喜欢,却都悄悄把春天,藏进了对方的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