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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天真的刃 ...

  •   他寻了一处靠近水边、被一丛生长得极其茂密旺盛的迎春花藤蔓完全遮挡的假山石缝。

      那迎春花花期已过,浓绿的叶片在夜色中显得幽深莫测。他再次机警地、如同最狡猾的狐狸般,环顾四周,竖起耳朵倾听,确认除了风吹过水面带来的细微涟漪声,以及远处隐约的宫漏声,再无其他动静。

      不再犹豫。他迅速从怀中掏出那方仿佛重若千钧的手帕。素白的缎子在朦胧的、被云层过滤的月色下,反射着一种微弱而冰冷的、如同濒死之人脸色般的光泽。

      那簇银线绣成的竹叶暗纹,此刻在他眼中,不再是清雅的象征,而是张牙舞爪的、索命的符咒。

      他用力将手帕紧紧揉成一团,仿佛要将那所有的麻烦与恐惧都攥碎在掌心,然后毫不犹豫地,将其塞入假山石缝那深不见底的、黑暗的深处。

      紧接着,他搬动旁边几块松动的、边缘长着湿滑青苔的碎石,将其牢牢地、严密地覆盖在入口处,确保即使有人刻意寻找,不花费一番功夫,也绝难发现端倪。

      做完这一切,他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瞬间抽空,脱力般地,将额头抵在冰冷潮湿、带着浓重水汽和苔藓味的假山石上,大口地、贪婪地喘息着,胸腔如同破旧的风箱般剧烈起伏。

      处理掉了……终于……暂时……安全了吗?

      他不敢肯定,甚至无法感到丝毫的轻松。只要安宁郡主心血来潮,向任何人提及此事,或者李德全顺着“郡主与罪奴接触”这条线索深挖下去,难保不会查到蛛丝马迹。

      他只能卑微地祈祷,那位天真烂漫、心思如同晴空般易变的小郡主,转眼就将这微不足道的插曲抛诸脑后,而那石缝深处的手帕,能永远湮没在尘埃与黑暗中,如同从未存在过。

      他强迫自己站直身体,整理了一下因方才动作而略显凌乱的衣襟,尽管那衣襟依旧粗糙破旧。

      然后,他重新抱起那几卷旧册,如同一个游魂般,朝着乾西五所那间冰冷斗室的方向,迈开了沉重而虚浮的步伐。

      背影在清冷寡淡的月色下,被拉得细长而扭曲,显得愈发孤寂、疲惫,仿佛随时会融入这无边的夜色,彻底消失。

      然而,秦彬并不知道,在他离开后不久,另一道如同幽魂般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如同鬼魅般从另一侧更为黑暗的树影中滑出,来到了那处假山旁。

      那人影在茂密的迎春花丛前停留片刻,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尺子,扫过那片区域,最终,精准地落在那几块明显被移动过、与周围环境略显不协调的碎石上。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面容,唯有嘴角,似乎极其缓慢地,勾起了一抹冰冷而残酷的、属于猎手看到猎物落入陷阱时的笑意。

      翌日的养心殿,似乎比往日更加空旷、寂静。一场关于漕运事务的小范围朝会刚刚结束,几位大臣躬身退出的脚步声,还在空旷的殿宇内留下些许回响,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方才议事时留下的、一丝若有若无的紧张气息。

      窗外天色不算明朗,一层薄薄的、灰白色的云翳遮住了太阳,让殿内依靠烛火照明的区域,显得愈发昏沉。

      周澹然端坐在宽大的御案之后,并未立刻重新投入那堆积如山的奏折之中。

      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捻着一支赤金狼毫笔的笔杆,目光掠过殿内熟悉的陈设——紫檀木雕螭龙纹的多宝格、汝窑天青釉的弦纹瓶、以及角落里那尊不断逸散着青烟的鎏金狻猊香炉,最终,那看似漫不经心的视线,还是落在了角落那个如同背景般、几乎静止的身影上。

      秦彬跪坐在那个半旧的青缎蒲团上,专注于研墨。今日的他,似乎比往日更加沉默,如同将自己封闭在一个无形的茧中。

      低垂的眼睫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浓重的阴影,那阴影之下,是即使极力掩饰,也无法完全消除的、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与惊悸。

      他研墨的动作虽然依旧稳定,手腕运转的弧度依旧精准,但周澹然却敏锐地捕捉到,那动作间,少了几分前几日偶尔会流露出的、那种隐而不发的锐气与思考的痕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麻木的、机械的顺从。

      周澹然端起手边温度恰到好处的雨前龙井,呷了一口,任由那清冽微苦的茶汤在舌尖萦绕,缓缓咽下。他没有立刻开口询问,也没有如同往常那般,随手抛过一个政事难题进行试探。

      他只是在等。

      如同一只经验丰富的蜘蛛,安静地蛰伏在网中央,等待着猎物自己触动丝线,或者,等待着风,将某些信息,吹送到他的耳边。

      果然,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殿门外便传来了李德全那特有的、带着脂粉般腻滑气息的、细碎而谨慎的脚步声。

      他如同影子般悄无声息地滑入殿内,脸上堆砌着惯有的、训练有素的恭谨,眉宇间却恰到好处地凝聚着一丝欲言又止、仿佛承载了重大秘密的凝重。

      “陛下,”李德全走到御案旁,躬身,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生怕惊扰了什么的氛围,“奴婢……有件小事,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应当禀报陛下知晓。”

      周澹然眼皮都未抬,目光依旧落在手中的书卷上,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讲。”

      李德全小心翼翼地,如同演戏般,先是用眼角的余光,极快地、带着某种暗示性地瞥了一眼角落里面无表情、仿佛与世隔绝的秦彬,这才又凑近了些,几乎是用气音禀报道:“回陛下,是……是关于昨日傍晚的事。”

      “下面的人回报说,安宁郡主殿下在前往御花园的路上,于西苑库房附近……遇见了当差路上的秦彬。两人……似乎驻足,有所交谈。”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声音更低了幾分,“据远远看着的人说……郡主殿下……似乎还从袖中取了什么东西,塞……塞给了秦彬。”

      周澹然执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那停顿极其短暂,短暂到几乎让人以为是光影的错觉。

      他缓缓将那只价值连城的斗彩莲塘纹茶盏放回紫檀木嵌螺钿的托盘上,发出一声极轻微的“咔哒”声。

      他的目光,终于从书卷上移开,却并未立刻看向李德全,而是虚虚地落在前方跳动的烛火上,语气依旧听不出喜怒,甚至带着一丝漫不经心:“哦?赠了何物?”

      “这……”李德全脸上适时的露出一丝为难与不确定,“当时距离稍远,未能……未能看清具体是何物。只隐约看到郡主似乎从袖中取了一方……像是帕子的物件,塞到了秦彬手中。”

      他的话语留有余地,既点明了关键,又避免了承担“看清”的责任,“随后郡主便带着人离开了。秦彬在原地停留了片刻,也……也自行离去了。”

      殿内陷入了一种奇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唯有烛火不安分地跳跃着,偶尔爆开一朵灯花,发出“噼啪”的轻响,在这死寂中显得格外突兀。

      周澹然的指尖,在光滑冰凉的紫檀木桌面上,极其缓慢地、有节奏地敲击了一下。那声音不大,却像是一记重锤,敲在了殿内所有有心人的心弦上。

      安宁郡主……他那位皇叔瑞王捧在手心里的明珠。天真烂漫,不识愁滋味。

      她赠东西给秦彬?是出于她那泛滥的、未经世事打磨的同情心?

      还是……这看似偶然的举动背后,有着瑞王那只老谋深算的狐狸的授意?

      而秦彬……他接受了?

      他为何在接受之后,没有立刻、主动地向自己禀报?

      他藏着那东西,是想做什么?是当作与王府联系的凭证?还是另有所图?

      一连串阴鸷的、带着毒刺的疑问,如同黑暗中疯狂滋生的藤蔓,瞬间缠绕上周澹然的心头,并且迅速收紧,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对秦彬那刚刚萌芽、尚且模糊的,夹杂着欣赏、探究与一丝莫名吸引的复杂情绪,在这一刻,迅速被更强烈的、属于帝王的猜忌、被冒犯的愤怒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属于自己的猎物被他人觊觎的阴郁所覆盖。

      叛国罪臣之子,与那个看似闲云野鹤、实则他从未放松过警惕的皇叔之女……这两者之间,若真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联,那便是触碰到了他绝不能容忍的底线。

      他倏然抬起眼,目光不再是之前的漫不经心,而是如同两柄刚刚出鞘、淬了寒冰的利剑,骤然刺向角落里那个看似平静,实则每一根神经都紧绷如弓弦的身影。

      那目光太过锐利,带着几乎要洞穿灵魂的穿透力,让正在机械研磨的秦彬,手腕控制不住地、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一滴浓黑的墨汁,就这样脱离了控制的轨道,溅出了砚堂的边缘,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留下了一个微不足道、却在此刻显得无比刺眼、如同罪证般的小黑点。

      “秦彬。”周澹然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前的、死寂的平静,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深处捞出,裹挟着凛冽的寒意。

      秦彬的心脏,在听到自己名字被唤出的瞬间,猛地一缩,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连呼吸都为之停滞。

      最恐惧的事情,终究还是无可避免地到来了。他立刻放下手中那仿佛有千钧重的墨锭,依制伏身,额头紧贴冰凉的地面,试图从那刺骨的寒意中汲取一丝冷静:“奴婢在。”

      “昨日傍晚,你奉命前往西苑库房,”周澹然的问题,直接、冰冷,没有任何铺垫,如同审讯时的单刀直入,“途中,可曾遇见何人?”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枷锁,牢牢钉在秦彬弓起的背脊上。

      秦彬维持着俯身的姿势,感觉那目光几乎要将他的衣衫灼穿,将他的皮肉剥离。他强迫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不带一丝波澜,尽管胸腔里的心脏早已狂跳得如同要炸裂:“回陛下,奴婢奉命前往库房清点物品。途中……确曾偶遇安宁郡主殿下凤驾,奴婢……依制避让于道旁。”

      他的回答,谨慎地、小心翼翼地,省略了最致命的关键部分,试图在悬崖边缘,寻得一线生机。

      “哦?仅是避让?”周澹然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危险的、仿佛猫捉老鼠般的玩味,那玩味之下,是汹涌的暗流。

      “朕怎么听说……郡主似乎,不仅与你说了话?甚至……还‘赏’了你东西?”那“赏”字,被他咬得格外重,带着浓浓的讽刺与质疑。

      秦彬的背脊瞬间绷紧如铁,冷汗几乎是瞬间就浸透了内里的单衣,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黏腻冰冷的触感。

      他知道隐瞒已是徒劳,只会让皇帝的疑心如同雪球般越滚越大,最终将自己彻底压垮。他必须以退为进,将部分真相和盘托出,才能争取到一丝渺茫的生机。

      “陛下明察秋毫。”秦彬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混合着惶恐与无奈的颤抖,“郡主殿下……仁心善意,见奴婢……形貌不堪,心生怜悯,确实……确实曾赐下一方手帕。”

      他承认了最关键的事实,随即立刻为自己辩解,将姿态放到最低,“然奴婢深知自身罪孽深重,身份卑贱如尘,岂敢玷污贵人恩赏,当时便已竭力婉拒,叩首恳请殿下收回。”

      “只是……只是郡主殿下年纪尚小,性情……纯真执拗,坚持赐予,奴婢……奴婢人微言轻,实在不敢强行违逆凤意,只得……只得暂且收下。”

      他将责任巧妙地推给了郡主的“天真”和“执拗”,而将自己塑造成一个被迫的、无奈的角色。

      “手帕?”周澹然眸色一沉,如同骤然而至的乌云,笼罩了整片天空,“现在何处?”他的声音陡然变得锐利,带着不容置疑的审问意味。

      “奴婢惶恐!奴婢万死!”秦彬重重叩首,额头撞击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奴婢自知不配拥有此物,更恐留着会引来无穷非议,不仅污了奴婢自身,更会玷污郡主殿下清誉。”

      “故而……在回程途中,心中惶恐不安,已将其……丢弃于太液池畔一处极为隐蔽、无人注意的所在。”他给出了处理方式,并且强调了“丢弃”和“隐蔽无人”,试图证明自己绝无他念,唯有避祸之心。

      丢弃了?周澹然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仪器,锐利地审视着伏在地上、姿态卑微到尘埃里的秦彬。这个回答,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若秦彬真与瑞王府有勾结,或者心存妄念,必然会珍视这来自郡主的、带有特殊意义的信物,小心藏匿,以待日后,岂会如此果断地、仿佛丢弃垃圾一般将其扔掉?

      但若他心中真的坦荡无鬼,为何不在事发当时,或者回宫之后,立刻主动向自己禀报,陈明原委,反而要自行处理,行这看似“毁尸灭迹”之举?

      是欲盖弥彰?

      是故作姿态以博取信任?

      还是真的只是胆小怕事、急于撇清关系的避祸之举?

      周澹然心中疑窦丛生,如同乱麻缠绕,难以立刻理清、决断。他盯着秦彬那因伏地而显得格外脆弱、仿佛轻轻一折就会断掉的颈项,看了许久许久。

      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坚冰,沉重得压在所有人心头,连烛火的光芒都似乎黯淡了几分,摇曳得更加无力。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是信了还是没信,是赞许还是嘲讽,只是一种冰冷的陈述:“你倒是个……有‘自知之明’的。”

      他没有再追问手帕的具体丢弃地点,也没有立刻做出任何惩罚的决定。但这突如其来的平静,并不意味着风暴已经过去。

      相反,这更像是在他本就多疑的心中,又埋下了一根更深、更尖锐、更难以拔除的刺。这根刺,关乎忠诚,关乎动机,关乎那看似顺从的表象之下,是否隐藏着更深的、他尚未察觉的算计。

      “起来吧。”周澹然挥了挥手,动作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因心绪被搅乱而产生的烦躁,语气淡漠得如同在驱赶一件碍眼的物品,“继续你的差事。”

      “谢陛下恩典。”秦彬依言,动作略显迟缓地起身,重新跪坐回那个冰冷的蒲团上,拿起那锭尚未研完的墨。

      只是这一次,那研磨的动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僵硬、滞涩,指尖因过度用力而紧绷,泛出缺乏血色的青白。

      他知道危机远未解除。皇帝的猜忌,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知何时会轰然落下。而李德全那隐在烛光阴影中的、带着毫不掩饰的算计与幸灾乐祸的目光,更是让他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他仿佛能听到那无声的宣告:你逃不掉的。

      安宁郡主确实未曾将昨日赠帕之事放在心上。于她而言,那不过是春日傍晚一个兴起而至、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如同随手抚过廊下盛开的海棠花瓣,或是驻足聆听了一会儿黄莺清脆的鸣唱,转眼便可抛诸脑后。

      她的生活,依旧如同一卷用最明媚丝线织就的锦绣,每日里不是在繁花似锦的御花园中嬉戏追逐,便是缠着宫里画技最精湛、脾气也最温和的女官,学习如何将眼前的美景留在宣纸之上,或是摆弄父王、皇祖母赏赐的各色新奇玩意。

      世界的阴暗、人心的险恶,于她,不过是话本里遥远的故事,或是嬷嬷们口中模糊的告诫,从未真正侵入她阳光灿烂的天地。

      这日,她照例来到永寿宫向太后请安。

      时辰尚早,宫内弥漫着安神静气的檀香气息。出乎意料的是,皇帝哥哥周澹然也在,正坐在太后下首的紫檀木嵌珐琅扶手椅上,陪着太后说着闲话,侧脸在透过雕花窗棂的、柔和的晨光中,显得颇为温和。

      安宁郡主像一只被春光吸引的、无忧无虑的彩蝶,翩然飞入殿内,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声音清脆如初春解冻的溪流:“安宁给皇祖母请安,给皇帝哥哥请安!”

      太后年事已高,愈发喜欢这个活泼伶俐、如同开心果般的孙辈,见她进来,脸上便露出了慈祥的笑容,招手让她近前:“快起来,到皇祖母这儿来。今日气色真好,又去哪里顽皮了,说给皇祖母听听?”

      周澹然坐在一旁,手中端着一盏茶,神色看起来温和闲适,目光却在不经意间,如同最敏锐的探针,落在安宁郡主那纯真无邪的脸上。

      安宁郡主依偎到太后身边,如同往常一样,开始叽叽喳喳地分享着今日的见闻,哪株魏紫牡丹开得格外硕大,哪只她养在笼里的画眉鸟新学了一段复杂的鸣叫。

      她的声音充满了活力,仿佛带着阳光的温度,驱散了殿内些许沉暮之气。

      说着说着,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抬起那双清澈得能一眼望到底、不掺任何杂质的眸子,看向周澹然,带着一丝纯粹的好奇与不解,自然而然地问道:

      “皇帝哥哥,我前几日在西苑那边,看到一个穿着赭色衣服的人,看着好生可怜的样子,我就把我的帕子给他了。”

      “他好像……是叫什么彬来着?皇帝哥哥,他是不是犯了什么很大的错呀?为什么要穿那样的衣服,看起来那么……难过?”

      她的话语,清脆、直接,没有任何迂回和心机,如同在平静的湖面上,猝不及防地投下了一块巨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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