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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撒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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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放有个众所周知的“毛病”——极其、特别、非常热衷于向陈星撒娇。
手指被纸划了一道小口子,要举到陈星面前,哼哼唧唧半天,非要陈星吹吹才肯罢休。
熬夜加班头疼,要瘫在陈星腿上,哼哼着“星星我头好痛要揉揉”,直到陈星不耐烦地用手指帮他按几下才算完。
甚至有时候只是心情不好,也要蹭到陈星身边,把脑袋埋在他颈窝里,像只大型树袋熊一样挂着他,嘴里嘟囔着“要星星抱抱才能好”。
陈星对此通常是嫌弃的、不耐烦的,嘴上骂着“滚”、“烦不烦”、“你是三岁吗”,但大多数时候,还是会冷着脸,满足他那点幼稚又黏人的要求。
久而久之,这几乎成了他们之间一种心照不宣的互动模式。
周放通过撒娇获取关注和安抚,陈星则在嫌弃中纵容着这份依赖。
然而,真正的伤痛来临之时,周放的反应却截然不同。
一次,周放需要短期出差去邻市洽谈一个重要的合作项目。
回程时,他为了赶时间,改了航班,结果遇上了恶劣天气,航班延误,最终落地时已是深夜。
归心似箭的他拒绝了对方公司安排的住宿,自己开车上了高速,想尽快回家。
也许是连日奔波疲劳,也许是雨夜路滑视线不佳,在一个转弯处,他的车不慎追尾了前方一辆因故障缓行的货车。
虽然车速不快,安全气囊也及时弹开,但他的胸口还是重重地撞在了方向盘上,一阵剧痛袭来,眼前发黑。
幸好双方人都没事,只是车头损毁严重。
处理完事故,去医院做了检查,医生诊断是软组织挫伤,可能伤到了肋骨,建议静养观察,开了些活血化瘀止痛的药。
周放忍着胸口的闷痛,看着手机里陈星发来的询问到哪了的消息,第一反应不是诉苦,而是。
——绝不能让星星知道。
星星会担心,会皱眉,会骂他,但更会心疼。
他不想看到星星为他担心心疼的样子。
那点撒娇博关注的小伤小痛是情趣,但这种真的可能让人后怕的意外,他宁愿自己扛着。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调整好表情和呼吸,拨通了陈星的电话,语气轻松甚至带着点惯有的骚包:“喂,星星!我落地啦!嗯嗯,没事,就是航班延误久了点……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别担心,很快就到家!想你哦!”
挂了电话,他忍着痛,尽量挺直腰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打了辆车回家。
到家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多。
陈星还没睡,坐在客厅沙发上等着,脸上带着一丝倦意,看到周放进门,他站起身,打量了他一眼:“怎么这么晚?”
“哎呀,别提了,天气不好,延误得厉害。”周放努力笑得自然,避开陈星审视的目光,动作有些僵硬地把行李箱放到一边,“累死我了,我先去洗个澡。”
他不敢让陈星靠近,生怕被他看出端倪,转身就想往浴室溜。
“站住。”陈星清冷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周放身体一僵,慢慢转过身,心里咯噔一下。
陈星走到他面前,眉头微蹙,眼神锐利如刀,上下扫视着他:“你走路姿势不对,怎么回事?”
周放心里叫苦,面上却强装镇定:“啊?有吗?可能坐太久飞机,腿麻了……”他试图打个哈哈蒙混过关。
陈星没说话,只是伸出手,突然按向他的左侧胸口下方——正是他撞伤的位置。
“嘶——!”周放猝不及防,痛得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瞬间白了三分,身体也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就这一个反应,足够了。
陈星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眼神变得冰冷无比:“周放,你骗我。”
周放看着陈星那山雨欲来的表情,心知瞒不住了,顿时有点慌:“星星,你听我解释,就是一点小意外,不严重,真的,我就是怕你担心……”
“小意外?”陈星的声音冷得能掉冰渣,他一把扯开周放的衬衫纽扣。
衬衫下,左侧肋骨处一大片触目惊心的青紫色淤痕暴露在灯光下,有些地方甚至微微肿胀起来。
空气瞬间凝固。
陈星看着那片淤伤,呼吸猛地一窒,瞳孔收缩,捏着周放衬衫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他的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像是极力在压制着什么。
周放被他这副样子吓到了,小心翼翼地想去拉他的手:“星星,你别生气,我真的没事,医生都说只是挫伤,养养就好……”
“闭嘴!”陈星猛地甩开他的手,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周放从未听过的、几乎是失控的怒意和……后怕,“周放!你长本事了!啊?出车祸!受伤!还敢瞒着我?!你当我是什么?!啊?!”
他气得眼睛都有些发红,指着周放的伤口,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这叫没事?!这要是没事什么叫有事?!万一呢?!万一当时车速再快一点呢?!万一……”
他说不下去了,那种可怕的假设让他心脏一阵紧缩,剩下的只有滔天的怒火和后怕。
周放从未见过陈星发这么大的火,一时之间也懵了,愣在原地,讷讷地不敢再说话。
陈星死死瞪着他,胸膛起伏,过了好几秒,才猛地转身,大步走向储物间,翻出医药箱,又走回来,动作有些粗暴地将周放按坐在沙发上。
“衣服脱了。”他的声音依旧冰冷,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周放乖乖照做,忍着疼把上衣脱掉,露出整个胸膛和那片狰狞的淤青。
陈星看着那伤口,嘴唇抿得更紧。他打开药箱,拿出药油,倒在手心搓热,然后动作有些僵硬却异常小心地覆上那片淤青。
他的手掌温热,力度却控制得极好,既能让药效渗透,又不会弄疼他太多。
周放看着他低垂着眼睫,专注而沉默地为自己上药的样子,心里又酸又涨,充满了愧疚。
“星星……”周放小声开口,“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
陈星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应,只是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然后又继续。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只有药油摩擦皮肤的声音和两人有些沉重的呼吸声。
良久,就在周放以为陈星不会再理他的时候,他听到陈星用一种极低、极轻、仿佛耗尽了许多力气的的声音,慢慢地说道:
“周放……”
“……我不能没有你。”
周放猛地一震,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向陈星。
陈星依旧没有抬头,长长的睫毛垂着,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看不清情绪。但他的侧脸线条紧绷,下颌线清晰得仿佛用力咬着牙。
“所以,”陈星的声音依旧很轻,却带着一种沉重的、不容错辨的认真,“下一次,不管大事小事,不准瞒着我。”
“告诉我。”
周放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温暖而潮湿的手紧紧攥住,酸涩、疼痛、却又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动和暖意。
他没想到,会从陈星嘴里听到这样的话,这句“我不能没有你”,比任何情话都更让他震撼和心疼。
他看着陈星低垂的头,看着他为自己小心翼翼上药的手,看着他因为担心和后怕而紧绷的侧脸,所有的嬉皮笑脸和插科打诨都消失不见了。
他伸出手,轻轻覆盖在陈星正在为他揉药的手背上。
陈星的动作停了下来。
周放握紧他的手,声音也变得低沉而认真,带着浓浓的歉意和保证:“星星,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他顿了顿,努力扯出一个笑容,虽然因为伤口的疼痛笑得有点勉强,但眼神却无比真诚和温暖:
“没事了,真的,我知道错了。”他轻轻捏了捏陈星的手,“下次……不,没有下次了。以后哪怕只是磕破一点皮,我都第一时间向你汇报,嚎得全公司都知道,行不行?”
陈星终于抬起头,眼眶似乎有些微微发红,他瞪了周放一眼,语气却缓和了不少:“……白痴,谁要你嚎得全公司都知道。”
周放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忍不住凑过去,想亲亲他。
陈星却偏头躲开了,语气又恢复了平时的冷淡,耳根却微微泛红:“上好药了,这几天老实待着,别乱动。我去给你放水,擦一下,不准洗澡。”
说着,他站起身,走向浴室。
周放看着他的背影,摸了摸自己胸口那片被揉得发热的淤伤,又看了看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嘴角缓缓扬起一个傻乎乎却又无比幸福的弧度。
虽然挨了骂,受了疼,但好像……值了。
因为他听到了世界上最动听的话,从他那颗最冷的星星嘴里说出来。
“我不能没有你。”
嗯,他知道了。
他也会让星星知道,他同样不能没有他。
伤,会好的。
而爱,只会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