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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祝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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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床侧是空的,席沨予坐在靠窗的沙发里,戴着耳机,正对着电脑忙碌。他穿着宽松的浴袍,坐着的姿势慵懒随意,胸口半敞着,露出的皮肤上还带着几道晃眼的红痕。
“几点了?”我侧身看他,身体一动才觉得酸软。
“10点半了,起床吧。”席沨予放下电脑,起身走到床边,见我不动弹,就托着后背把我捞起:“时间差不多了啊,中午我们简单吃点,换好衣服就得出发了。”
席沨予轻声细语的,看过来的眼睛里盛着温情。他轻啄了一下我的脸颊,又问:“感觉还好吗?”
凌晨的混乱场面在脑内一闪而过,席沨予的动作还有喘息瞬间又鲜明起来。尽管腰是软的,腿根是酸的,但我确实在席沨予的照顾下,度过一个不错的夜晚。
“很好。”我看着他如实道。
席沨予粲然一笑:“看来我是通过考核了?”
“啊?”我愣了片刻,反应过来指的是我为了勾引他说的婚前性`行为那话。
34岁的人了,怎么连这种话都当真?而且这一副骄傲的表情是怎样?
***
白西服穿上身,我一下有了即将经历人生大事件的实感。
席沨予站在我身侧,正细细整理衣领和袖口。他挑衣服的品味很好,米白色的西装剪裁利落而不呆板,衣领处有网纱做线型点缀,与我腰间的设计相呼应。衬衫胸口有一小片风琴褶,扣子是天然的贝母材质,端正地扣到最顶上一颗。席沨予系了一条灰色带暗纹的领带,给我准备的则是细窄的十字交叉领结。
收拾妥当后,我突然不好意思起来,只觉得席沨予帅得过分,自己竟然就要跟他结婚了。
“比我想得还要好。”席沨予咳了一声,转过身去拿结婚登记要带的护照资料。拿好后也没再看我,沉默着带我下了电梯。
酒店门口停着一辆改装过的福斯T1 Samba-Bus,车身是白色和墨绿的拼色,非常抢眼。副驾的车窗降下,车鑫朝我们招了招手,用浮夸的口吻说“Here, guys”,引得周边的人频频驻足。而我跟席沨予实在穿得显眼,几个热情的白人见状立刻明白我们是一对准备结婚的同性情侣,纷纷送来祝福。
我有些不自在,席沨予倒是很从容,一个个道过感谢,便拉着我上车了。
刚坐下,蒋思的声音就从后排传来:“席哥,不是说上午求婚吗?怎么突然打电话说取消,害我一晚上白兴奋了。”
“人家结婚,你兴奋什么?”白世清坐在他旁边,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你不懂,我第一次参加同龄人的婚礼诶!”说话间,他站起身,勾着我身后的椅背靠过来,压着声音说:“哎郁成樟,我跟你说,席哥超夸张的,为了这次婚礼特意做了28页的PPT,包括接送的车,晚上吃的餐点这种都准备了plan ABC,而且啊……”
说到这里蒋思突然停了下来,他指了指我后颈的位置:“你这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咬了,红红的。”
坐我左边的方舒堇一下就笑了,我拢了拢衣领尴尬地瞪了一眼正在憋笑的席沨予。蒋思疑惑地看看方舒堇又看看我,一脸纯真的无知:“怎么啦!”
车鑫从副驾转过头来,笑道:“蒋思,晚上吃饭你得坐小孩那桌。”
“不是总共就一桌吗?PPT又更新了??”白世清和阚铭也闭嘴不语,蒋思彻底急了。
反倒是一直默默开车的白人老大哥出声了:“小朋友,That’s a love bite。你知道的,他们要结婚了。”中文流利,音调准确,这大哥竟然是个懂中文的。
“Love bite……”蒋思喃喃沉思,片刻后激动得差点撞到车顶:“所以席哥!你、你们昨晚……噢~怪不得突然说取消求婚了,怪不得啊……”
“蒋思,闭嘴吧。”席沨予无奈。
“好了好了,小郁被你讲得脸都红了。”方舒堇解围道。
车子一路前行,在摇晃着开过一条坡道后,那白人老大哥颇为感慨地说:“我这台宝贝Samba已经超过50岁了,你们是它接送的第一对亚裔同性恋人,我相信它也会为你们的结合感到高兴。”
他单手抓着方向盘,继续回忆道:“你们幸福的样子让我想起自己20年前的婚礼,那个时候我可比现在帅气多了。在新西兰,我们通常会给新娘准备四样表示祝福的物品——Something Old(旧物), Something New(新物), Something Borrowed(借物), Something Blue(蓝物)。我的妻子是中国人,她觉得这个风俗很有意思,到现在还把东西收在漂亮的柜子里,我们的婚姻也一直甜蜜地延续着。哈哈哈扯远了,我的意思是,虽然你们都是男性,但如果可以的话,不妨试着在仪式前凑出这四样东西。What soul would turn away a blessing so pure(谁会拒绝如此纯洁的祝福)?”
他微微侧过身,从裤袋内摸出一块蓝色的手帕:“现在Something Blue已经有了。”
方舒堇解下胸前别着的小鸟造型的钻石胸针,一边帮我细致地别到西服上,一边说:“这是你车大哥之前送我的订婚礼物,我觉得倒是符合Something Borrowed的内涵,希望它能成为你们幸福的见证。”
“谢谢舒堇姐。”小鸟胸针的底部坠着一颗色泽光润的珍珠,我摸了摸它,似乎真的触到了幸福。
“诶乖囡,不客气的。”
“Something New有点难办啊,都是用过的东西……”白世清把身上的口袋都摸了个遍。
“有的。”我伸进裤兜,摸出两条已经被体温捂热的手链。在众人的注视下,兀自抓起席沨予的手,戴了上去。
手链是银质的,中间坠了两枚小巧的定制金属挂饰,一枚是蓝色的拨片,另一枚则是带钻的长柄钥匙。戴好后,我把另一条递给席沨予:“Something New,帮我戴上吧。”
两条手链是一样的。席沨予接过去,细细看了许久才颇为郑重地帮我戴在手腕,就像电视里看过的新人交换戒指的场面,带着某种忐忑的欣喜和对彼此的虔诚。
阚铭摘了手表问能不能作为Something Old。席沨予牵着我的手,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婉拒道:“谢谢,已经有了,在我们的手指上。”
也是,席沨予三年前就想送出的戒指,足够称得上我们之间的Something Old。
前往汉密尔顿的路上,行驶了半个世纪的Samba-Bus里,我们几个亚裔凑出四样代表祝福的物件,入乡随俗地讨一个本地人的彩头。软蓬天窗半开,露出异国夏日湛蓝纯净的天空,我握着席沨予的手,有一种置身童话故事的错觉。
“Hey everyone,Tree Church到了!”
车窗外是漫天席地的绿意,Samba-Bus停在一条小路上,路的两边绿草如茵、树木葱茏。小路笔直地向前延伸,尽头是一间由树木构成的尖顶教堂。整个教堂被绿意覆盖,阳光从枝叶的缝隙间钻入,午后明媚的日光恰到好处地照亮着内部空间。
“喜欢吗?”席沨予笑着朝我伸出手。他一身纯白,羽毛般轻柔地牵住我,周身被梦境般炫目的光所笼罩。
我想,即使是做梦,也难以梦见这样的画面。
"Dearly beloved, we gather today in the sight of God to celebrate one of life’s greatest moments: the joining of two souls in marriage. Xi Fengyu and Yu Chengzhang, your journey has brought you here to affirm your love and commitment before us all. "
(亲爱的朋友们,今日我们在上帝的见证下齐聚,共庆生命中最珍贵的时刻——两个灵魂的结合。席沨予和郁成樟,你们一路行至此处,将在我们面前许下爱的誓言。)
主婚人庄严地引导着仪式流程,朋友们坐在长椅上投来或感动或欣慰的目光。我跟席沨予站在十字架的两边,互相承诺誓言。在遇到席沨予之前的人生里,我总是独自淋雨,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能迈进童话里的教堂,被幸福的光影照拂。
风吹动教堂的树叶,光影在我们身上流动,我从席沨予身上看到过往的无数个他——在安馨家园503门口落魄哀伤的他,骑着摩托带我在城市飞奔的他,舞台上恣意演奏的他,电话里温柔吟唱的他,喝醉的他,做饭的他……每一个他都鲜活地组成我们之间生命的一部分。
面前是一双澄澈的琥珀色眼睛,我透过它细细剖开层叠的回忆。时光流转,席沨予在某个周末的早晨从安馨家园503室的阳台向我大步走来——
"I call upon these persons here present to witness that I, Emily Laurence, do hereby pronounce that Xi Fengyu and Yu Chengzhang are lawfully married!"
(本人特此请在场诸位见证:我Emily Laurence,现宣告席沨予和郁成樟正式合法完婚!)
席沨予捧着我的脸靠过来,吻落下的瞬间,耳畔传来钥匙转动门锁的清脆声响,门扉“吱呀”一声打开。原来我跟席沨予的故事从房门开启的那刻就已经注定。
仪式后的After party在汉密尔顿近郊的一栋花园别墅举办,我们在泳池边喝酒、唱歌,尽情地享受这个迷人的夜晚。车鑫竟然也准备了一首歌,是之前席沨予在演唱会上唱过的新曲。
“这首歌呢,是一首情歌,而且是某人还爱而不得时候写的‘苦情歌’。不过今天这么好的日子,肯定要来点喜庆的。车某不才哈,做了一点小小的改编,大伙儿随意听听!”
伴奏欢快地响起,车鑫举着话筒唱了起来——
“幸福总是很耀眼
把我和你的梦境相连
制造香甜
此刻与永恒之间
美好的记忆连缀成片
全都是你”
第一次听车鑫唱歌,才发现他歌唱的技巧其实很好,“苦情歌”在他的演绎下变成了小甜歌。蒋思兴奋地跳过去,跟车鑫凑在一起看着手机上的歌词演唱,时不时还要跟一旁的白世清和阚铭互动。我侧头看见席沨予的眼睛亮亮的闪着湿润的光泽,或许是因为车鑫,或许是因为“杯水”,也或许是因为此时此刻。
我太高兴了,免不了多喝几杯,喝多了就要拉着席沨予跳舞。不料却被椅子绊住,踉跄了几步,“扑通”一声掉进泳池。池水很浅,我扑棱着抓住池边站稳,看到席沨予一脸忧心地模样,突然就笑出了声音。席沨予见状松了口气,把我湿淋淋地拽上去,向车鑫打了声招呼,就把我带上了别墅二楼。
我走得不安分,头抵着席沨予蹭了又蹭,几步楼梯拖拉着走了好久。
“乖点,嗯?”
“席沨予……28页的PPT,能、能给我看看吗?”我搂住他,身上的水把他干燥的衣服都弄湿了。
“可以,等你先换身衣服,不然会感冒的。”
“嗯嗯,听你的。明天……要出去玩儿吗?”不经意间,鼻尖碰上席沨予的下巴,我顺势啄了一口。
席沨予纵容着我,即便我两手勾着他的脖子,整个人蛇一样地攀附着他,他依旧耐着性子又哄又抱地把我带进了房间。他拨开沾在我额前的湿发,话音轻柔:“嗯,去看萤火虫,你喜欢吗?”
“喜欢,”唇贴着他的脖颈,我轻嗅了一口道,“席沨予,你好好闻啊……”
席沨予捏着我的后颈,略微施力把我从他身上剥离,制止了我更近一步的骚扰。他帮我脱下湿透的西装外套,又揉了揉我后颈的皮肉,语气里满是无奈:“听话,先去洗澡。”
我歪头靠上他抚在后颈的手,黏糊地“哦”了一声,而后盯着席沨予的眼睛,解开了束缚在颈间的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