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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残忍的人与难过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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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下!
达旦木木儿一边在脑海里狰狞地下发命令,一边没来由地想起首席法师说过的话。
他说这世界上没有一种生物速度能够比人类的脑袋转得更快,有的人在临死之前,能够在一个呼吸内回忆起自己生前几十年的生活片段。
所以,只要我们这群人不互相残杀,并且遇见其他生物时候能够反应过来。
没有人能够威胁你的生命。
他说。
达旦木木儿想,这可能就是我的生前最后的片段。
眼中的世界在迅速地变慢,能够看见这几个侍卫匆忙地想用身体挡住那支枪。脑中的命令在这个极短时间内重复了几千次。
并没有让杀手停止。
粘稠的空气扼住了自己的喉咙,紧接着是捅穿侍卫身体的枪,快要刺进自己的胸口。
快停下!
达旦木木儿手猛力往身下的王座一捏,竟然生生捏碎进了玉石里。
绿光从法师的身上泄露了出来。
空气开始流动,动作恢复了迅捷,几个侍卫扑在余人醉身上被他一枪扫开,但拖延的时间使得更多的人围了过来。
达旦木木儿这次的侍卫队,有整整一百二十八人。
余人醉一个转身,刺中背后偷袭而来的敌人咽喉。内力灌注在枪内,喝道“归尘归土”,从自己视线往前几十丈范围内的障碍物都被吹成渣滓。
他甩了个枪花,持枪竖立,看着层层叠叠的人拿着盾牌堆在面前。
穿过人群缝隙望去,余人醉惊讶地“咦”了一声。
汪恣跑得很慢。
他试图去扶着柳爷爷柳奶奶,路上遇见被横梁压住的镇民也想要去救他出来。
秀秀安慰着牵着自己的小女孩儿,不知道和自己的父母什么时候失散了,在遇见这只小队伍的时候,一直在哭。
有断肢和血流在镇上那条石板路上。
巨大的眩晕和呕吐感冲击着汪恣,心里更是没有理由地自责。
我...我果然是个废物!
救不了任何人,爹爹也是,老人也是,小孩也是。
刚认识的朋友也是!
柳奶奶家在镇尾,一行四人在准备出去的时候起了分歧。秀秀说,没有必要再去镇上了,你只有一个人,救能救多少。再说了,你会武功吗?
汪恣没有说话,只是催促柳奶奶柳爷爷跟着秀秀快走。
小女孩儿一直在哭。
秀秀叹了口气,牵起老人和小孩的手准备奔跑。
有穿着盔甲的人在火焰里出现。
达旦木木儿不是个军事家,不会打仗。但再愚笨的人耳濡目染个几年,也能够知道歼灭战需要留出人来扫尾。
丑陋的士兵们嘻嘻笑着,铁质的扳指拉开了弓弦。
“快躲!”
汪恣怒吼着,刚要离开的身影猛地窜回来,推开了秀秀。
柳奶奶侧扑在地,裹着小女孩儿一起。
有个老人。
腰椎不好,这几天总是唉声叹气锤着腰。
感叹自己老了老了,不中用了。
汪恣五天之前满怀担心地和他说,您五天之后要摔一跤哦。可要小心。
被他拿着笤帚追了五条街。
今天,他跌倒了。
铁箭穿透了他的腹部,将他定在了地上。
他徒劳地想把箭拔出来,双手握住,好像在用力。
又好像渐渐地不动了。
睁着眼睛,望了最后一眼自己家的方向。
那里正被侵略的焰慢慢吞噬。
汪恣目眦尽裂。
秀秀狼狈地爬起身,正要开口说话,被汪恣抢先一步开口。
“ 。”
秀秀突然发现自己听不见了。
燃烧声风声说话声死亡声杀人声统统消失,自己变成了一个聋子。
她只能看见汪恣的嘴一张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
“ , 。”
她转过头,看向小镇的尾端。
人消失了。
不是死亡,不是受伤,不是逃跑,她眼睁睁看着那一个小队里的人,直接消失掉。
如同一副墨画,被人泼了水,淡淡留下痕迹,过一会儿就直接没了。
秀秀心里冒出了疯狂的疑问。
汪恣闭了嘴,走过来拍拍秀秀的肩膀。
他平常旺盛的黑发在随风舞动。
不,已经不是黑发。夹杂着白丝在其中。
秀秀听不见他在说话,或许他什么也没说。
他扶起柳奶奶和小女孩儿,转头走进火场中。
只是背影不再那么挺拔,佝偻地如同死去的爷爷一般。
余人醉矮身躲过横劈来的一刀,驴打滚出了很远的距离。
依照往常他的习惯,是不屑于做出这种闪避动作的。笑话,打几个兵油子要让自己的衣服染上灰尘,那还能算是余人醉吗?
可是,人不正常。
自己的手脚是被什么束缚住了,很不自在。挥枪的时候也太缓慢,平常一盏茶就能解决的人数,现在反而被拖得增援全部都来了。
是那个坐在玉座上的人。
面对的敌人也很不正常。
往常来说,一对多的情况下。只要杀他们个十之二三,剩余的人自然溃逃。
人终归是人,是感情生物。
可这些人充红了眼,涨绿了脸,握着武器的手微微颤抖。
越杀越多,没有逃跑。
余人醉有些无奈,重新握紧了枪。
他直起身,看着逐渐缩小的包围圈,先是挑开射来的弓箭,再是用刁钻的角度刺中来人的额头,坚硬的头骨在这枪下如同豆腐块一般。
面前的尸体越来越多。
血粘在脚下,都有些影响余人醉的行动。
突然。
砰一声。
不远处放在步舆上的昂贵玉座,崩碎了。
无数碎片被迸发开来,射进周围人的皮肤里。
惨叫声顿时响了起来。
那座上的人呢?
余人醉心里发问。
不过不管怎么回事,没了那人对自己来说也是好事。不然这几百人对自己还是挺大的负担。
有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 。”
他听不见了。
燃烧声风声说话声死亡声杀人声怒吼声房屋坍塌声脑内思绪的声音统统听不见。
纯白色的头发在风中烈烈飞舞。
眼前的人一个一个消失。
少年脸上有着长长的水痕,不知是泪是血。
他像是对余人醉说了什么。
又像是什么也没说。
“ , 。”
余人醉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他只看见少年脸上挂着悲伤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