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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佛印封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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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如刀,割过苏晚破碎的衣衫,卷起浓重的血腥味。
她每一步都在山林间留下一个踉跄的血印,肺部火烧火燎,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心口的剧痛。
身后,厉无咎的咆哮仿佛索命的魔音,穿透层层林木,死死钉在她的背上。
“混沌炼魂录!苏晚,你以为凭你一个杂役,配得上这等神物?别做梦了!你只是我温养多年的丹引,是我大功告成的最后一块垫脚石!”
丹引……
这两个字如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入苏晚的脑海。
原来她挣扎求存的这些年,不过是别人棋盘上的一颗棋子,一个随时可以被牺牲的容器。
她嘴角又涌出一股腥甜,眼前阵阵发黑,识海中那片浩瀚的晶体森林虚影剧烈摇晃,仿佛随时都会崩塌。
系统冰冷的电子音在识海深处低鸣:“警告,情绪刃超负荷使用,能量核心濒临枯竭,系统将进入强制休眠,预计恢复时间,六个时辰。”
六个时辰!
厉无咎追得这么紧,别说六个时辰,六十息她都未必撑得过去。
苏晚咬紧牙关,舌尖的剧痛让她恢复了一丝清明。
她看了一眼心口,那里,衣衫早已被鲜血浸透,一枚残破的玉简正散发着幽幽微光,仿佛垂死星辰的最后一点执拗。
她不能让它落入厉无咎手中!
这不仅是她活命的希望,更是她摆脱“丹引”宿命的唯一契机!
她猛地撕下一角还算干净的内衬衣角,不顾撕裂伤口的剧痛,死死将那枚玉简连同自己的皮肉一同包裹缠紧。
就在这时,一股更为恐怖的威压从身后碾来,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铁块,压得她几乎跪倒在地。
厉无咎的身影如鬼魅般穿出林木,枯瘦的手爪带着浓郁的黑气,直取她的后心!
“游戏结束了,我的丹引!”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苏晚瞳孔紧缩,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想要闪躲,身体却像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千钧一发之际,一缕柔和却不容侵犯的金光破开了浓重的夜雾。
那光芒仿佛初升的朝阳,带着净化一切邪祟的佛性。
一道身影踏月而来,白衣胜雪,纤尘不染,正是叶怀瑾。
他神情无波,眼中却蕴藏着焚尽八荒的怒意。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言出法随。
他左手掌心佛印凝结,化作一道卍字金轮,后发先至,精准地撞上厉无咎的鬼爪。
金光与黑气碰撞,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滋滋声,周围的树木瞬间化为齑粉。
厉无咎被这股沛然巨力震得倒退三步,每一步都在地上踩出深深的脚印,他面色惊疑不定地看向来人。
叶怀瑾却看也未看他一眼,另一只手已稳稳扶住了摇摇欲坠的苏晚。
他的手掌温热而有力,隔着衣物,一股纯净的佛元之力缓缓渡入她的体内,暂时压制住了她翻涌的气血。
苏晚虚弱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他清隽如画的侧脸,以及那双总是平静无波,此刻却风雷涌动的眼眸。
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声音沙哑得厉害:“你……不该来的。”
他若不来,便还是那个高高在上、前途无量的佛子。
他来了,便是与阴鬼宗副宗主为敌,更是将自己置于万劫不复的险境。
叶怀瑾沉默不语,只是将她轻轻拉至自己身后,用身躯为她挡住了厉无咎阴冷的视线。
苏晚靠在他的背上,清晰地感觉到他佛骨传来的灼热,那热度如同岩浆,几乎要将她的神魂都烫伤。
她知道,那不是错觉。
她看到,在他心口的位置,一缕比血更艳的红丝已经蜿蜒缠绕,蔓延至他的肩胛骨,所过之处,白衣下的皮肤都透出一种不祥的赤红。
厉无咎稳住身形,看到这一幕,不怒反笑,笑声中满是讥讽与快意:“哈哈哈哈!我道是谁,原来是天音寺百年不遇的佛子!佛子动情,慈悲心化作红尘念,佛骨便会自焚。叶怀瑾,你这是要为了一个卑贱的丹引,舍弃你的大道,堕入无间轮回吗?”
叶怀瑾依旧不答,但他的行动比任何言语都更决绝。
他双手合十,周身金光大盛,身后浮现出七重宝轮佛印,佛印层层叠加,最终化作一朵巨大的金色莲花,花瓣开合间,将厉无咎牢牢封锁在其中。
金莲之内,佛音禅唱,圣洁的光辉不断洗刷着厉无-咎的护体鬼气。
“好!好一个多情的佛子!”厉无咎在金莲中怒极狂笑。
“我倒要看看,你这燃烧佛骨换来的力量,能撑过几息!”
话音未落,他他猛地抬起自己的左臂,竟当着所有人的面,用右手利爪狠狠撕开了自己臂膀上的皮肉!
鲜血淋漓间,他从血肉模糊的手臂中,硬生生抠出了一枚寸许长的血色骨钉!
那骨钉通体暗红,仿佛由凝固的血液铸成,上面布满了诡异的符文,钉尖处,一点微弱的灵光若隐若现,散发着一股与苏晚同源却又充满暴戾之气的波动。
正是当年从苏晚体内,被玄天门强行剥离取出的那块灵根碎片,竟被厉无咎炼化成了如此歹毒的法器!
骨钉离体的瞬间,厉无咎的气息萎靡了一瞬,但他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狰狞。
他屈指一弹,那枚血色骨钉发出一声尖锐的嗡鸣!
“嗡——”
与此同时,苏晚心口猛地传来一阵无法形容的剧痛,仿佛有一把烧红的烙铁捅进了她的心脏,然后疯狂搅动。
那疼痛源自灵魂深处,根本无法抵御。
她闷哼一声,双腿一软,几乎要跪倒在地,幸而被叶怀瑾及时扶住。
系统警报声在她的识海中疯狂拉响,声音尖锐刺耳:“检测到原生灵根碎片波动,匹配度百分之九十一。七!警告!警告!对方正通过碎片共鸣反向攻击本体,强行剥离将导致宿主识海彻底崩解!”
“如何,我的丹引?”厉无咎的声音充满了残忍的愉悦。
“这骨肉相连的滋味,美妙吗?只要我一个念头,就能让你魂飞魄散!”
叶怀瑾脸色一白,维持着金色莲花的手臂青筋暴起,显然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他既要镇压厉无咎,又要分出佛元护住苏晚,已是左支右绌。
就在这绝望的时刻,一道带着三分慵懒七分戏谑的男声忽然从林中响起。
“厉副宗主,大半夜的不在你的阴鬼宗待着,跑到我合欢宗的地界上欺负一个小姑娘,未免太失身份了吧?”
话音未落,一阵香风拂过,一个身着桃花纹锦袍的俊美男子悄然现身。
他手持一柄白玉折扇,轻摇慢晃,步履从容,仿佛不是在剑拔弩张的战场,而是在自家的后花园散步。
正是合欢宗少主,温如卿。
他狭长的凤眼先是扫过被金莲困住的厉无咎,随即饶有兴致地落在了叶怀瑾和苏晚身上,当他看到叶怀瑾心口那愈发清晰的红丝时。
“啧!”他摇着扇子,走到苏晚身侧,“走,我拖住他。”
苏晚强忍剧痛,摇了摇头,声音微弱却坚定:“不能……留你一人。”
合欢宗与阴鬼宗素来井水不犯河水,她不能再连累一个无辜的人。
温如卿闻言,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容风流倜傥,却又带着一丝莫名的感慨:“我温如卿风流半生,见过的痴男怨女车载斗量,却还真是头一回,见到天音寺的佛子肯为一个杂役弟子燃尽佛骨——小姑娘,快走吧,别糟蹋了佛子这股来之不易的‘情劲儿’。”
说完,他脸上的笑容倏然一收,眼中精光爆射。
手中那柄白玉折扇“啪”地一声合拢,随即猛然爆开!
无数片锋利的扇骨化作漫天情丝,如同天罗地网,层层叠叠地缠向厉无咎的金色莲花封印。
与此同时,三重如梦似幻的阵法在他脚下升起,将这片区域彻底笼罩,隔绝了内外。
“叶怀瑾,我这‘三千红尘阵’困不了他多久,去吧!”
叶怀瑾不再犹豫,深深看了温如卿一眼,随即拦腰抱起几乎失去意识的苏晚,转身化作一道金光,朝着青云宗山门的方向疾驰而去。
风在耳边呼啸,苏晚伏在叶怀瑾的肩上,他的背脊坚实,却因佛骨自焚而滚烫得惊人。
她能清晰地听见他压抑而急促的喘息,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带着灼热的痛楚。
身后,佛印碎裂和情丝崩断的轰鸣声渐渐远去。
“为……为什么?”
她用尽全身力气,问出了那个盘桓在心底许久的问题:“一次又一次……为我涉险?”
叶怀瑾疾行的脚步微微一顿,随即又恢复了速度。
他没有回头,声音却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穿透了风声,也穿透了她层层的心防。
“若不动心,佛骨何用?”
一句话,平淡如水,却重如山岳,狠狠砸在苏晚的心头。
她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不是因为疼痛,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
她呆呆地看着他坚毅的下颌线,识海深处,那片一直沉寂灰暗的晶林忽然起了异象——在晶林最中央,那枚象征着她神魂本源的灰色晶核之上,竟模模糊糊地映出了一个身影。
那身影,正是叶怀瑾。
他与她的虚影并肩而立,虽然模糊,却无比清晰。
系统那即将休眠的电子音,在此刻悄然响起最后一句提示,微弱得仿佛幻听:“检测到双识共鸣频率……疑似‘情契’初兆……”
归途的尽头,青云宗的山门遥遥在望。
然而,山门前,数十名身着统一制服的执法弟子手持法剑,排成阵列,肃杀之气冲天而起。
为首的,正是面若冰霜的执法堂首座,柳轻眉。
叶怀瑾脚步一滞,将苏晚轻轻放下。
柳轻眉的目光冷如寒冰,越过叶怀瑾,直直钉在苏晚身上,声音不带一丝感情:“苏晚,你身为杂役弟子,私闯禁地,盗取宗门秘宝,更勾结外宗妖人,引来祸端。按本宗门规,当废去修为,逐出宗门!”
“按律当废!逐出宗门!”身后的执法弟子齐声喝道,声震四野。
苏晚的身体晃了晃,叶怀瑾立刻伸手扶住她,但她却轻轻推开了他的手,自己踉跄着站稳了。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但那双眼睛,却在这一刻亮得惊人。
她迎着柳轻眉和所有人的目光,缓缓抬起手,将怀中那被鲜血浸透、却依旧散发着微光的玉简残片举过了头顶。
“我带回来的,不是什么被盗的秘宝,而是我青云宗立派之基——混沌灵根的起源之证!”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掷地有声:“你们要废我,可以——但在那之前,先告诉我,当年玄天门将我像垃圾一样丢弃时,是不是也有人说过同样冠冕堂皇的话?”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从柳轻眉冰冷的脸上,到那些执法弟子或惊愕或鄙夷的脸上,最后,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血色的凄厉。
“若守护是罪,若动情是罪,那你们告诉我,你们汲汲营营,闭关苦修,修的究竟是无上大道,还是那份深入骨髓的怯懦与恐惧?!”
声如泣血,问得在场所有人哑口无言。
柳轻眉那只准备下令的手,指尖在空中微微颤抖,竟迟迟无法落下。
天地间一片死寂,只有夜风在呜咽。
而在无人看见的苏晚怀中,在她识海最深处,那枚一直灰暗沉寂的晶核,悄然亮起了一丝微弱却执拗的紫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