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第 6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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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萧迪提出想回南部老家探望父亲。他几乎未作犹豫便点头应允，甚至坚持让罗妈随行，并递给她一份亲自拟定的、细致到近乎苛刻的饮食清单，反复叮嘱务必照看。他这种不容置疑的、却又无微不至的安排，像一张密实的网，将我牢牢护在其中，让我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安定与暖意。
父亲见到我突然归来，眼眶几乎是瞬间就红了。他大概从不关心那些遥远的商业纷争，他的世界很小，只装得下他的工厂和他久未见面的女儿。他匆忙从海产加工厂赶回来，一进门便紧紧握住我的手，上下打量着，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哽咽。然而，当他细细端详我的脸时，喜悦中不免掺入担忧，眉头轻轻蹙起：“囡囡，怎么清减了这么多？脸色也白寥寥的，是不是在北部太辛苦，累着了？”我赶忙挤出笑容，摇头说着“没有啦，就是想家了”，心底却莫名窜起一丝心虚，仿佛隐藏最深的秘密已被那双关切的眼睛看穿。
而当父亲的目光落在我身后的罗妈身上时，他的反应更是让我微微一怔——他没有流露出丝毫讶异，反而是极为自然地、像是见到一位老熟人般，朝她温和地点了点头。一个模糊的疑问瞬间在我心中升起，但我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将那份好奇暂且压下。
父亲系上围裙，亲自下厨为我熬了最拿手的虱目鱼粥，细心剔尽了每一根细刺，粥熬得鲜甜滑糯，我竟意外地胃口大开，连着吃了两小碗。他就坐在对面，用手撑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我吃，那神情仿佛回到了我小时候无忧无虑的时光。看着他满足的笑容，再想到他这些年独自一人在南部的孤清，而我婚后滨江花园那套空旷的房子，一个念头猛地窜了出来：是不是该把爸爸接到北部去？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可我刚试探着开口，父亲便连连摆手，笑容慈爱却坚定：“傻囡囡，爸爸在南部待惯了，根就在这里了，哪儿都不去。你好好在北部发展，爸爸就最高兴了。”话音未落，我的眼泪竟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砸进碗里。
这时，萧迪的信息传来，叮嘱我晚上务必回家。我试图商量，想留在老家陪父亲住一晚，他却意外地坚持。直到罗妈接过电话，在一旁轻声帮腔：“先生，小姐在南部胃口好了很多，吃了不少呢。”电话那端沉默了片刻，最终才无奈地妥协。
夜深人静，我洗漱完毕，正准备歇下，手机屏幕却突兀地亮起，一条推送新闻毫无预兆地跳了出来——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点开。
下一秒，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屏幕上，是一张清晰无比的照片。
萧迪和姜维维。
背景赫然是那家我们曾共进晚餐的浪漫法式餐厅。
照片里，姜维维仪态万方地端坐着，而萧迪——正站在她身后，一只手亲昵地、极具占有欲地搂在她的肩上。他微微侧头，脸上带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温和乃至可以称得上宠溺的笑容。
那笑容，像一把烧红的冰锥，狠狠刺入我的眼底，钉进我的心脏。
照片下方，加粗的黑体标题像狰狞的诅咒，灼烧着我的视网膜：
——《豪门佳偶！萧氏大公子与姜氏大小姐好事将近，择日官宣？》
“不可能……”
我听见自己声音在发抖，指尖冰凉得几乎握不住手机。我疯狂地放大图片，试图找出任何PS的痕迹——那身西装是我熟悉的，那只领带夹甚至是我前几天刚为他挑选的，那张棱角分明的侧脸，刻骨铭心，绝不会错。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会和她在一起？
为什么是那样的姿势？那样的笑容？
心口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痛得我几乎无法呼吸。我拼命给自己寻找借口：是角度问题？是媒体恶意抓拍？是商业合作必要的逢场作戏？……可他搭在她肩上的那只手，那么自然，那么放松，全然不似作伪，更像是一种习惯性的、下意识的亲近。
我想要立刻打电话给他，质问他，嘶吼着要他给我一个解释。
可指尖悬在他的号码上，却沉重得按不下去。
万一……万一是误会呢？我的贸然质问，岂不显得可笑又可悲？
但万一……不是误会呢？
一股强烈的酸涩与恶心猛地从胃里翻涌而上，方才那两碗温暖的鱼粥此刻仿佛变成了灼人的岩浆，烧得我五脏六腑都在绞痛。明明身在自幼长大的、最安全的老家，被父亲安稳的鼾声环绕，我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仿佛被整个世界彻底抛弃。
我猛地合上手机，将它反扣在床头，像是要隔绝掉那令人窒息的画面。我强迫自己躺下，闭上眼睛。
可黑暗中，那张照片却无比清晰地烙印在我的脑海里，每一个细节都像放大的针尖，反复刺扎着我的神经。
一夜无眠。
我在冰冷的恐惧和滚烫的猜疑中反复煎熬，直到窗外的天色一点点泛起灰白，才终于被极度的疲惫拖入一片混乱破碎的浅眠。
次日清晨，天光未明，我悄无声息地推开卧室的门，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一步步挪向半掩的窗边。
晨雾尚未散尽，灰白的光线透过院中老树的枝叶，在父亲和萧迪身上投下斑驳交错的光影。他们面对面站着，空气紧绷得仿佛一触即裂。
我从未见过父亲那样的神情——眉宇间积压着沉沉的、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气，却又被他用极大的意志力强行压抑着，使得他整张脸都显得冷硬无比。而他对面的萧迪，站得笔直，面色看似镇定，但那紧抿的唇线和微微起伏的胸膛，却泄露了他心底压抑不住的焦急。
父亲的声音低沉冷冽，像淬了冰的刀锋，每一个字都砸在寂静的清晨里：“照片就摆在眼前，你跟我说是陷害？萧迪，你别把我当成可以随意糊弄的老糊涂。”
萧迪的拳头在身侧死死攥紧，手背上青筋暴起。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笃定：“爸，您必须相信我。我娶孟儿，不是因为任何商业交易，更不可能背叛她。那张照片，是有人处心积虑设的局。姜维维……我和她之间，早就结束了。即便她认定是我背叛了那段旧情，为了孟儿，我也一定会彻底、干净地处理好！”
“处理？背叛？”父亲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真正的处理，是根本不该给她任何制造这种暧昧的机会！而不是被拍到了，再来跟我解释！孟儿她什么都不知道，她那么信你，可结果呢？你就打算让她以后一直活在这种猜忌和流言蜚语里？”
我整颗心猛地一缩，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指尖下意识地抠紧了冰冷的窗沿，几乎要嵌进木头里。
爸……他知道？他知道我和萧迪已经结婚了？！
我屏住呼吸，整个人僵在原地，连一丝声响都不敢发出，生怕惊动了窗外那场决定着我未来的审判。
萧迪沉默了许久，久到院中的雾气都仿佛凝固。他终于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沉重：“爸，您放心。我向您保证，我会给孟儿一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交代。但不是现在——现在最重要的是她的身体，她再也经不起任何刺激。至于那张照片，等我查清背后到底是谁在捣鬼，我会亲手……把这些脏东西清理得干干净净。”
父亲的目光锐利如鹰隼，死死钉在萧迪脸上，那目光里翻涌着愤怒、审视，以及一种深藏的、难以言喻的疲惫。“萧迪，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你说你会照顾好她，不让她受半点委屈。孟儿是我唯一的女儿，是我的命。我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哪怕是你。如果有一天让我发现，你对她有半分欺瞒和辜负……”
父亲的话没有说完，但那未尽的威胁，比任何狠话都更有分量，沉沉地压在了清晨凝固的空气里。
院子里陷入一片死寂。
我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滚烫的眼泪早已失控地爬了满脸。
原来父亲一直都知道。
原来，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他们之间早已有过这样沉重的对话和承诺。
原来，我一直被他们合力安置在一个看似安全、实则布满疑云的玻璃罩里。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要一起瞒着我？
而那照片——
究竟是处心积虑的圈套，还是……我最不敢去触碰的那个、真实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