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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第 85 章 ...

  •   第二天在一种奇异的匆忙与宁静交织中度过。温哥华的清晨浸透着海洋的湿润与清冷,空气像被滤过一般,清澈得能嗅到远方雪山的寒意。萧聿载着我和佑祯姐穿过几条安静得只听得到鸟鸣的街道,来到一家以友善著称的妇产诊所进行产前登记。

      诊所门口标识清晰,秩序井然。接待台的华裔护士声音温和,将无形的紧张化解为一道道可遵循的步骤表格。她不急不缓地问得细致:体重、血压、用药史、过敏源、上一次产检的记录……将“未知”一项项拆解为可勾选的选项、可填写的空白。她用平实的语言解释着不同阶段营养补充的要点。那种流程化的周全,成了一种无声的慰藉——仿佛孕育不再是一场孤身涉过的冒险,而是一张清晰的地图,每一步都有人在一旁温和标注。

      萧聿是个贴心的大男孩,他耐心地载着我们东奔西跑,将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途中,林佩琦打来了越洋电话。她细致地叮嘱着萧聿,事无巨细地交代如何照料我们,电话那头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冷静、利落,却也在那份不容置疑的关切里,悄然为我们母女之间架起了一座新的、略显生涩却温暖的沟通桥梁。

      返回时,阳光正将窗帘映得一片澄金,尘埃在光柱中静静飞舞。萧聿和小妮已将婴儿房布置得接近完成:一张白色的婴儿床静候其间,床边矮架上排着早早备好的柔软绘本,窗台上一排手作布偶正咧开笨拙又热烈的笑容。最动人的是墙上那幅小妮偷偷画下的画——几颗彩色的气球簇拥着一轮大大的太阳,笔触稚气,却仿佛能驱散所有阴霾。

      我在窗边坐了许久,手掌轻覆于腹上,享受着两个孩子更为频繁和剧烈的胎动。任由思绪在琐碎清单与朦胧未来间来回漂浮:医生的预约该排在周三,饮食中需增加铁与钙的比重,签证与保险的文件要尽快理妥,与萧迪的视频通话时间也得明确写入日程——相隔十五小时的时区,不能再因错过而心生嫌隙。

      这些具体、微末的小事,竟像一只只踏实的小船,将我从惶惑的浪潮中稳稳渡回现实的岸畔。真正的硝烟或许仍弥漫于远方的法庭与头条,而此地,更庞大、更柔软的战役,是每日清晨为孩子备好一碗温粥、一件洁净的衣衫、一个可安然酣睡的怀抱。守护,原是从这些细碎之中生根发芽。

      午后,四个年轻人轮番前来“汇报工作”:吴岳又一次核对了全屋插座的安全盖是否牢固;吴小瑾认真地对比三款小夜灯的光线柔和度,非要我选出最护眼的一款;小妮则主张召开“家庭会议”,严肃地规划出未来每个人来探望宝宝的值班表;萧聿默默递上一份详尽的清单,上面列有本地优质儿科医生和应急诊所的信息,甚至附上了他已预约好的几个初诊时间。

      我在这被妥帖安置的依赖中,触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他们分担了我的不安,也一针一线为我缝缀出新的日常。窗外的海风拂动纱帘,屋内时而欢笑、时而安静,信任与安稳却已在异国的屋檐下悄然生长。

      黄昏时分,我与萧迪视频。屏幕那端,他面容疲惫却努力睁着眼睛,试图藏起血丝与担忧。

      “老婆,”他语气郑重,带着不容商量的心疼,“我让萧聿在你房间装个摄像头。我得时刻能看到你,才能稍微安心。”

      我下意识地想撇嘴抗议这过度的保护,仿佛他只是想“监控”我。可那念头一闪而过,心底泛起的,终究是一股无法否认的暖流——这是他跨越重洋,所能做到的、最笨拙也最直接的守护。

      我转而央求他,让我线上处理一些萧氏的方案。我需要工作,那是我与那个风暴中心的世界尚未断裂的纽带,也是证明我并非全然无力的方式。

      我们再次确认了紧急情况下的联络动线,他也郑重承诺:一旦有需,他将立刻抛下一切飞抵我身旁。通话结束,我在清单上又勾去一项。疲惫与安心,像潮水同时在心中涨起。

      那一夜,我梦见一间洒满阳光的屋子,四个年轻的声音正轻笑着争抢一首摇篮曲的演唱权。醒来时,我的手仍贴在腹上,嘴角存着一抹未散的暖意。窗外,温哥华的夜幕已深沉落下,而室内的灯光温柔如常。此刻的我,正同时做着两件事:一边治愈,一边准备。

      但我内心无比清楚,我的离去,从未真正解决远方的风暴。姜维维的执念,文惠的纠缠,那些盘根错节的麻烦,依然横亘于萧迪和林佩琦的世界里。他们只是联手为我筑起了这道透明的屏障,将所有的惊涛骇浪死死挡在了我的视野之外。

      怀揣双胎的风险远比单胎更高,这份认知像一道淡淡的阴影,始终萦绕在心底。临近生产约一个月时,我的身体变得愈发沉重,双腿开始浮肿,步履蹒跚。

      而此时,一个身影风尘仆仆地出现在了温哥华——林佩琦竟然亲自飞了过来。

      那天,我正靠在客厅的沙发上,试图为浮肿的双腿找一个舒适的姿势。然后,我就听见了那个冷静、熟悉,此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的声音:“她呢?”

      我转过头,看见她站在门口。一身利落的旅行装束,脚边立着一个小型行李箱,脸上有长途飞行的疲惫,但那双眼睛——那双和我如此相似的眼睛——却第一时间精准地捕捉到我,将我从头到脚迅速扫视了一遍,像是在进行一项极其重要的评估。

      没有拥抱,没有激动的问候。她只是脱下外套,对罗妈微微颔首,便径直走了过来。她的目光落在我肿起的脚踝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林董……你怎么来了?”我有些愕然。我仍不知该怎么称呼她,毕竟这20多年来,我已经习惯没有“妈妈”这个称呼。

      “我的工作暂时告一段落,萧迪一个人能处理。”她语气平淡,仿佛只是来度个假,而不是横跨了半个地球,“双胎后期很辛苦,佑祯和罗妈虽然细心,但有些经验,我比较可以帮到忙。”

      她的话很温柔,此刻有母爱的我内心有一千种的自责。

      我一直恨着她,为了报复她才来到萧氏,我甚至认为她把我当一张牌一粒棋放在萧迪身边。

      但我忘了她一直默默的爱着我,给了我父亲无法给与我的物质和让外婆看着我成长。

      她打开带来的行李箱——里面几乎没有她自己的东西,塞满了各式各样的中药材、密封好的滋补汤料,甚至还有几本她手写的、字迹工整的孕期食谱和注意事项。

      萧聿和小妮看见妈妈来,还像孩子一样左一个右一个的挽着她的手,靠在她的肩上。

      那种温馨的幸福,虽然不曾属于我。但此刻,我也快要做妈妈了,我也会和孩子们有这样甜蜜的时刻。

      午后,她替换了佑祯姐,陪我在湖边的栈道上缓缓漫步。我们沉默地走着,步伐缓慢。湖面平静,倒映着远处的山峦和天空。偶尔,她会开口,声音平静地提醒我注意脚下的路,或者告诉我某种食材对缓解水肿有益。她的关心是实务性的,包裹在冷静的外壳之下,却像脚下的木板一样坚实。

      午睡醒来,房间里安静得像没动过风。林佩琦正坐在扶手椅上,膝上放着一本厚厚的母婴护理书,笔记本摊开放着,页页角落都被密密注记。阳光从窗外斜射进来,勾勒出她专注的侧脸——那专注不像例行公事,更像在执行一件必须完成的任务。

      我突然有了个明白的念头:她并不是在“照顾”我,至少不只是照顾;她在把一切可能出错的细节一一封堵,把我和孩子们当作她此刻最重要的工程来守护。那样近乎偏执的细心,本身就是她表达爱的一种方式。

      萧迪打来电话时,听得出他松了口气。

      “嗯,有林佩琦在,你会被照顾得很好。”

      他称呼她的方式一贯平淡,连一丝温度也藏得很深;可在电话里,那名字却有了不自觉的柔软。——哪怕他表面依旧冷峻,声音里也掺了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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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作为一名刚踏入网文创作的新手,我已经坚持写下了近五十万字。虽然到现在还没能签约,但我依然在努力摸索、学习。 如果您愿意读我的故事,请不吝赐教,告诉我不足与缺陷。您的意见与支持,对我来说不仅是成长的方向,更是让我继续坚持下去的动力与信心。 真心感谢每一位愿意停下脚步、给予建议的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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