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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新邻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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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风卷着夏末的余温，撞上了阳光的倒计时，扬起苏沐阳额前几缕没来得及打理的碎发。他趴在桌子上，盯着摊开的数学试卷上那个鲜红的“38”，手指无意识地戳着卷面上印的卡通小熊。
“新来的，你就坐这儿吧。”班主任指了指苏沐阳旁边的空位，声音打断了他的走神。
苏沐阳抬起头，撞进一双很静的眼睛里。转学生背着洗得发白的双肩包，校服袖口卷到小臂，露出腕骨清晰的线条。他个子很高，站在课桌旁微微低着头，阳光从窗户斜切进来，在他半边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宋屿。”他开口，声音有点低，像被砂纸轻轻磨过。
苏沐阳“哦”了一声，往旁边挪了挪屁股，给对方腾位置。他没怎么在意这个新同桌，满脑子还在想晚上怎么跟老妈解释那张数学卷——或许可以说老师印错了分数？
宋屿放下书包，动作轻得几乎没声音。他从包里拿出课本，整整齐齐地摞在桌角，又掏出一个掉了漆的铁笔盒，里面只有几支普通的黑色水笔和一块橡皮。苏沐阳瞥了一眼，对比了下自己那个塞满限量款钢笔的笔袋，突然觉得有点不自在。陈烁走过来搭着 苏沐阳的肩，说：“阳哥，别难过了，不就一次成绩嘛”，苏沐阳没有搭理他，继续趴着。
第一节课是数学，苏沐阳听得昏昏欲睡，笔尖在草稿纸上画了一堆歪歪扭扭的小人。旁边的宋屿却坐得笔直，笔记本上的字迹又快又工整，连数字都排列得像列队的士兵。下课铃一响，苏沐阳立刻趴倒在桌上，耳朵却捕捉到后桌女生的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那个宋屿是从南城转来的，好像家里条件不太好……”
“看他穿的鞋就知道了，都洗变形了……”
苏沐阳皱了皱眉，没回头。他这人成绩烂，但最烦背后嚼舌根的。他侧过脸，看见宋屿正低头看着错题本，侧脸线条利落，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像是没听见那些话。
放学时，苏沐阳被数学老师叫去办公室“喝茶”，等他灰头土脸地出来，走廊里已经没什么人了。他背着包往校门口走，远远看见宋屿背着那个旧书包，正沿着路边的树荫走。
奇怪的是，宋屿走的方向，居然和他回家的路一致。
苏沐阳放慢脚步，跟在后面几步远的地方。他看着宋屿走进自己家所在的那个高档小区时，差点惊掉下巴——这小区物业费死贵，宋屿怎么住得起？
更让他震惊的是，宋屿居然拐进了小区最角落的那栋楼。那栋楼是小区里唯一的老式居民楼，据说是开发商当年没拆干净的钉子户，跟周围的别墅区格格不入。
苏沐阳家在别墅区中心，离那栋楼有点距离。他站在自家别墅门口，看着宋屿走进那栋旧楼的单元门，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
第二天早上，苏沐阳在楼下等司机开车时，看见宋屿从那栋旧楼里走出来。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手里捏着两个馒头，一边走一边啃。
“喂！”苏沐阳鬼使神差地喊了一声。
宋屿停下脚步，转过头看他，眼神里带着点疑惑。
苏沐阳指了指自己家的方向，硬着头皮说：“我家……就在那边。”
宋屿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没说话，转身继续往前走。
那天的数学课，苏沐阳破天荒地没睡觉。他看着宋屿的笔记本，上面的解题步骤清晰得像教科书。他犹豫了半天，用胳膊肘碰了碰宋屿：“那个……这道题，你能给我讲讲吗？”
宋屿转过头，看了看他指的那道题，又看了看他试卷上那个惨不忍睹的叉，沉默了几秒，拿起笔：“这里，辅助线应该这么画。”
他的声音不高，却很清晰，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笃定。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握着笔的手上，那只手上有几道浅浅的茧子，不像他自己的手，细皮嫩肉的没干过活。
苏沐阳听得很认真，第一次发现数学题好像也没那么难。讲完题，宋屿把笔放下，苏沐阳突然没头没脑地说：“我家有多余的练习册，全新的，你要不要？”
宋屿抬眼看他，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
“就是……我妈买多了，我又用不上，扔了怪可惜的。”苏沐阳挠了挠头，有点紧张，“放学我给你拿？”
宋屿沉默了几秒，轻轻“嗯”了一声。
那天放学，苏沐阳抱了一摞练习册，跟在宋屿身后走进那栋旧楼。楼道里很暗，墙皮斑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味道。宋屿住在三楼，家里很小，只有一间卧室和一个狭小的客厅，却收拾得干干净净。
宋屿的奶奶坐在客厅的小凳子上，看见苏沐阳时，浑浊的眼睛亮了亮：“小屿，这是你同学啊？”
“嗯，奶奶，他叫苏沐阳。”宋屿把练习册接过去，轻声说。
“好孩子，快坐快坐。”奶奶想站起来，却被宋屿按住了。
苏沐阳局促地站在门口，看着墙上贴着的一张张奖状，全是宋屿的名字，从第一名到三好学生，贴得整整齐齐。他突然觉得，自己那个摆满奖杯的房间，好像空落落的。
离开的时候，宋屿送他到楼下。苏沐阳看着他，突然笑了：“以后放学，一起走吧？我家司机顺路，能捎你一段。”
宋屿看着他，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过了一会儿，他轻轻点了点头：“好。”
晚风里带着桂花的香气，苏沐阳觉得，这个秋天好像突然变得不一样了。他看着宋屿的侧脸，心里某个角落，像被什么东西悄悄填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