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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上 ...

  •   糟糕的一天,总是从一次意外的相撞开始。
      走廊中各自跌倒的两个人各自扶着额头发出痛苦的抽吸声,其中的一个就是我,而另一个则是穿着花裙子的女生。
      我想爬起来过去将她扶起,问问她有没有撞伤。或许周围的同学们也是抱有相同的期待,否则就不会在看到我艰难爬起后直接冲向相反的方向时,发出奇怪的声音。
      直到冲出大门,跑进阳光下,我就一头倒在了地上,身体以最大范围接触着已被阳光晒得有些微烫的地面,大口喘息的同时,看着颤抖的手臂逐渐稳定下来。

      寒意退去,濒死的恐惧也随之消散,我畅快呼吸着,心中所想却是初次病发时的感受。
      同样是冰冰凉凉的感受,起初只觉得有趣,之后手脚就颤抖起来,身体不由自主地放缓了活动的速度,甚至迈不开腿。从小时候,我就是个很好强的孩子,所有人都这样说,我也就这样认为。在还不会爬的时候,我就尝试走路,而且很快就走得很好。当发觉自己难以如愿迈步的时候,恐惧感第一次闯进我的人生体验中。
      摔倒时,我蜷缩成一团,就如同在子宫内的样子,这是妈妈告诉我的,至于我自己则只记得地面与空气正在将热从体内偷走。
      爸爸的身体热热的,带来了生机,还没到医院的时候我就已经恢复过来,可妈妈还是坚持要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
      就在那天,我知道了自己的不同,无法和其他小朋友一样去上学,就算是能长大成人,未来也无法从事常规的工作。那时候妈妈哭了,我却觉着还不错,毕竟我可能是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

      终于缓过来后,我迎着指向自己的手指,还有看待危险生物的目光,跑回教学楼,看到的是喜爱的脸和仇视的眼。
      没想到,与我相撞的会是她。
      “哼!”她生气地转过身去。
      似乎是我傻乎乎地瞪着她看的样子更加让她气愤,看着她一路捂着额头在其他同学的保护下离开,我只感觉今天糟透了。

      预备铃响起,同学们纷纷加快脚步,我则转过身走向楼外。
      有医生的证明,我可以不用上体育课,也可以随时离开教室,反正我成绩向来不差,因此也没几个老师会苛责。
      回到阳光下,喝了口冰水,避免因为晒得太多体温升高过快。
      我喜欢阳光,讨厌阴天下雨的日子,可阳光晒多了也是有害的,尤其是对于特别的我。
      自我感觉良好也算是一大优点,至少我从来不会因此而烦恼。
      身体渐渐暖起来后,我回到教室,如同什么也没有发生过那样坐下听讲,同学们也早就见怪不怪,只是这样的意外的确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发生过。
      一切都要怪我,看小说入迷忘了时间,虽然有夹好书签,可在某个段落流连忘返太久,还是进入了体温过低的状态。
      喝着热水,吃着糖,再被午后阳光带来的热量焗了半日,喝冰水竟然已经有些压不住。
      今天,会死掉吗?
      从小时候起,我就一次次听不同的医生反复嘱托,也刻苦学习许久才让父母放心让我恢复走读生活。那天爸爸说我是他的骄傲,因为我战胜了常人难以克服的困难,学会了独自生存的技能。
      今天,我脱离了计算好的轨迹,让失衡一次又一次发生。
      这是不该被原谅的错误,可看看手中的书,还是舍不得就此放弃。
      如果我没有错过时间,就不会慌不择路撞到她。
      如果我没有与她相撞,就不会在外面停留过久。
      如果我没有在外面晒太久,就不会在体内积留过多的热,也就不用又在课间跑到地下室来降低体温。
      “又来拿冰块啊。”厨房的胖阿姨笑着帮我开门。
      “谢谢阿姨。”我努力堆着笑脸,跑去冰柜旁放下背包。
      “你自己弄吧,好了帮阿姨关门。”
      “知道啦。”笑着跟胖阿姨告别时,我手上可没有丝毫停顿。
      拿出保温盒,将冰柜中的蓄冷袋取出,又给蓝色保温瓶杯里添了几块冰后迅速将冰柜门关好,停表,用时37秒,还有提高的空间。
      在冰柜附近停留太久,对于我来说也是非常危险的。类似的危险源头还有很多,甚至是热锅的旁边,空调的出风口下,游泳池和操场。
      装满背包,离开厨房,还没上电梯就急忙喝了口温水。
      回去上课前,最好还是去门外晒两分钟太阳吧。
      可看到门口强烈的反光,我还是退缩了。
      今天已经够乱了,再增加变数,只能让回家时的风险更高。
      后门角落的位置永远属于我,无论前排的同学如何调换,我都会坐在距离门口最远的位置。让同学们羡慕的是,我不尽有这一个座位,而是有三个座位。
      门口是我最常选择的位置,窗口那边用来晒太阳,空调口下用来快速降温。
      对于出出进进的我,老师们的态度明显不同。有些报以微笑,有些皱眉嫌弃,有些则完全无视。相对的,我会更加感谢毫无表态的老师,但会更加喜欢对我露出笑脸的老师。

      每天,我都根据天气预报进行计算,必须按照温度变化确定时间内的位置。否则,我就会死掉。
      医生们总是喜欢这样吓唬小孩子,但我知道那是真诚的警告。
      如果我没能按照医生的叮嘱去做,就有可能发生意外,甚至是威胁到生命。
      每天早上出门前,爸妈都会看我做好的行程表。
      间隔一小时的行程对应着不同的气温,红外线测温仪,电子体温计,具备快速测量生理指标的腕表,几乎所有能帮我了解周围环境的设备都被妈妈塞进了书包,这就难怪我的书包会成为学校里最大的。
      学习的过程枯燥又无趣,但很有挑战。
      很多知识我难以理解,但爸爸总是会耐心解答。
      逐渐摸索出规律之后,那些问题也就不再混乱难辨,我逐渐能够自己完成计算,规划路线,选择紧急的处理地点和方式,永远有备用方案可供选择,还有尽快学习新知识。
      从没想过,老师常说的知识就是力量,会在我的身上得到更为广泛的诠释。对我来说,知识生命安全的保障,也是未来生活的希望。
      最初的过程的确有些艰难,可我还是坚持了下来。
      经过一年又一年的练习,在慢慢学会如何让自己的体温保持稳定的同时,也慢慢学会如何向同学和陌生人解释,不过那些都没有医生给的说明管用就是了。
      得知恢复走读生身份的那晚,我兴奋的一晚都没睡着,尽管对于去往学校上课还有些担心,可能够成为一个较为正常的人,已经成为我最最渴望的生活。
      每天清晨的计算,多半是最最准确的。
      整理好背包后,妈妈都会检查一番,爸爸则会将我送到学校。
      每天傍晚的时候,爸爸或妈妈会在校门外等我。
      如此半年之后,我终于可以独自上学和下学,也可以偶尔出去玩耍,有时甚至是必须的。

      如果你有过我这样丰富的经历,就肯定不会再把午后灼热的太阳太当回事儿啦。
      放学时的阳光比预计的要强,但还远达不到能致命的程度。
      微热的环境需要更多的冰水来降温,可现在跑去厨房会打扰胖阿姨的午觉,更会让我错过班车。
      给好心的胖阿姨添麻烦,还要让妈妈担心,这不是个好想法,所以我选择按时走出校门,乘坐定时班车。
      帽沿被尽可能压低,防晒服有点短了就将手塞进兜里,争取不暴露一丝皮肤给恶毒的阳光。
      车上很凉,我不能冒险,就继续捂着直到下车。
      没有树的街道是最让我感到厌烦的,好在三百米后就有建筑物能挡住阳光。
      相信没谁能体会到这种从阳光中走进阴影里带来的畅快感受,就连爸妈都很难理解,尽管我已经反复说过上百次。
      想想也正常,毕竟还没生病前的自己对这条界限两边的变化也没什么感受可言。对于我来说,这也算是因祸得福的众多小福利中的一项,小小年纪就懂得不同经历会导致人对相同的事物有着完全不同的理解。
      走进阴影,走出阴影,反复体会两种截然不同的情况带来的相同感受,这种机会一般人是很难有机会体验的。

      踩着边界走回家时,身体已经恢复到平衡的状态,不过我还是习惯性地打开电视机和电脑,借助屏幕来取暖。手机有时候会太热,让我在不知不觉时陷入危险,除非必要我会尽可能少用手机,并尽可能让它保持在飞行模式状态。
      电饭煲已经按照预设的时间启动,我在待办事项上勾选后,开始检查料理机内的配料。
      爸爸和我都非常喜欢这台新料理机,能够炒出我最爱吃的宫保鸡丁,还能制作糯米凉糕。
      一切正常,接下来要做的是完成作业,还有泡个澡。
      相信没谁的家里的浴盆中永远准备着恒温水。在我接近家门时,浴缸就会开始工作,但我感觉今天用不着泡进去,体温也非常稳定。
      或许是因为我已经长大了,身体的自我调节能力有所增强吧。
      完成作业,拥抱妈妈,跟爸爸抢饭吃,然后出去消食,这就是我晚间周而复始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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