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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顾家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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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淙淙心知,这刘明怕是对自己起疑了。如今她手里没有宋秋水的印信,或者即使有,此刻被刘明的亲信包围着,自己和陈平两个势单力薄,也拿不准他会如何。
不如顺着他的意思,先缓一缓,看他一车又一车地拖着这许多东西去做甚。看他这架势,还以为他是顾家的庄头呢。
于是她顺势笑道:“如此也好。我正有生意与刘庄主谈。”
刘明意味不明地笑笑,命人套好车就要走。因两个庄子紧紧挨着,距离很近,他们就步行过去。
在路上,苏淙淙与刘明有来有往地试探了对方几回。
苏淙淙指着后头几车蔬果,笑道:“刘庄头,你这也是拉去卖给温泉庄子的么?我看你这东西品相倒是好,价钱几何呀?”
刘明还未开口呢,旁边刘二庄头爽快笑道:“小管事,我们宋家庄是恒安侯府下头的产业,与你们顾家是通家之好,这点子田里长出来的不值钱的东西,还说甚卖不卖的,多见外呢。”
话音刚落,他又突然想到苏淙淙是来买麦子和果子去酿酒的,这可不是小生意,这个家他可当不得,忙找补道:“自然,顾家公子来了,我们理当孝敬点小心意,若是两家做生意,就另当别论,另当别论的哈。”
真是说多错多。他身边的刘明听不下去了,狠狠横了他一眼。这刘二庄头虽然生的五大三粗,比他文弱书生样的大哥要魁梧壮实不少,却似乎很是畏惧这个大哥,收到大哥的眼风,便一缩头不言语了。
苏淙淙一琢磨他这话,几乎要笑出声来。她倒是不知道,恒安侯府本家与永隆侯府都这般亲厚了,连本家都只是与顾家维持着普通世交的关系,他们几个庄头在这庄子里却给恒安侯府当起了家,做起了人情,这个怕是连宋秋水都不知晓。
但苏淙淙此刻作为顾家的管事,少不得要代顾家客气一番,便像模像样地道了谢,感叹道:“我们家小顾公子在此地得两位庄头照料,我回去了必要禀明夫人的。”
刘二庄头一听眼睛都亮了,顾不上大哥方才发出的警告,一探头又冒出来,连声道:“那就多谢管事啦!我们兄弟二人在此地经管着这宋家庄已有数年,但凡是两位公子来了,都是热情款待,无有不尽心的!”
苏淙淙看他一眼,笑着点点头,心道,看到了,都看到了,你们怕是觉得这庄子都该姓顾才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你们已经表现得够明显了。
刘明见自家弟弟越说越离谱,咳了一声,对苏淙淙道:“我们两家交好,听闻两位公子也是至交好友,我们下头办事的,自然要照着主家的心思来办。”
苏淙淙心道,你主家的心思是多挣点钱,也未曾见你按这个心思在办。
眼见自己丝毫未探得苏淙淙的虚实,自个的底都快被自家傻弟弟揭掉了,刘庄头忍无可忍,一脚将刘二庄头踹到后头去押车。接下来的一段路倒是沉默了许多。
等到那温泉庄子不远处,苏淙淙不由愣住了。
这温泉,看着好生眼熟,不就是之前他们进京前最后一晚住的那驿馆附近的温泉么?
先前听那驿馆里头服侍的小丫鬟说许多贵人到这温泉附近修建了庄子,看来永隆侯府就是其中之一。
只是当日小顾公子为何不到自家庄子里来住,偏偏要跟着他们挤驿馆呢?还与她一般,半夜到外头的野泉里玩潜水,倒是口味奇特。
看来这小顾公子也是个怪人。
可苏淙淙却不怕他。她直觉小顾公子对祁三郎颇为忌讳,她如今也算是恒安侯府半个亲戚,小顾公子因此是不会轻易拿她怎样的。
但危险没有,麻烦却少不了。尤其是若被小顾公子发现她如今女扮男装之事,祁三郎要是晓得了,怕是得疯。
左右该查问的她已经查问到了,于是她停住脚步,对刘明说:“刘庄头,借一步说话?”
刘明不动声色,晓得她要揭牌了,面色平淡地跟着她走到一边去了。
苏淙淙一回头,见旁人都看不到他们了,便神神秘秘地冲刘明说:“实不相瞒,我是顾公子的人,奉了顾公子的密令出来办事的。因事情机密,我此刻还不能去拜见小顾公子。”
刘明闻言,嘿嘿笑出了声,看着苏淙淙的眼神里是一片明晃晃的嘲讽之色,那意思很明显:我刘明在你眼中就是这般愚蠢之徒,你连谎话都编得这般没有水平?当我是三岁小儿呢?
苏淙淙也跟着一笑,从袖子里掏出一把精致小巧,镶嵌许多宝石的匕首来,一把抽开,递到刘明面前。
刘明见苏淙淙二话不说就掏出了“凶器”,顿时连连后退几步,警惕地看着她,见她只笑着将那匕首放在自己跟前示意自己去看,这才惊疑不定地探头去看,却见上头刻着小小的一行字,“顾文沣敬赠”。
顾文沣正是顾公子的大名。
好巧不巧,这匕首正是顾公子赠予祁三郎的。
祁三郎或许是嫌这匕首太过秀气不喜,或许是他们彼此所赠之物实在太多,随手就扔在一边不管了,后来被阴差阳错拎起来随手丢在了桃夭备给苏淙淙的送别礼里头。
苏淙淙头回拥有管制刀具,自然是爱不释手,无人时就捧着里里外外的看,这行小字就被她发掘出来了,自然是意外之喜。
这不,顾公子这层身份今日就用上了吧。
刘明一见那行字,眼中精光一闪,看着苏淙淙的眼神满是试探:“就凭这个,我如何能信你?”
这都不信我?没想到你还挺多疑。苏淙淙没有料到这足以证明顾公子身份之物,在这个年代足以当做“信物”的东西都无法说服刘明,不由很是纳闷,你一个庄头,这保密工作为何做的如此细致,搞得跟地下党接头似的?
“刘庄头,你本名刘明,晋地人士,是元德四年的秀才吧?你因得罪了权贵被恒安侯府的黄嬷嬷所救,在此地也有七八年了吧?”苏淙淙也不惧,直接将明月给她的刘明信息报出来了。
刘明听完神色一肃,望向苏淙淙的眼神隐有惧意。
这个年代,信息极其不发达,能将一个人的底细查得这般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那绝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
有那把匕首在前,苏淙淙的话在后,由不得刘明不信。
苏淙淙见他终于信服了,故作高深地笑了,道:“我如今要办的事,不在这庄子里,在那座庄子里,我可去得?”
说着手指来路,正是宋家庄的方向。
刘明一听,突然弯腰对她行了个大礼,口中道:“自然去得。我这就令人护送管事回去。”
接着又道:“此事我按管事的令,先不报予小公子。日后管事若事成,还请为刘某在大公子面前多美言几句。”
苏淙淙便由两个五大三粗的佃户“护送”着回去了。一路上气的心直疼,难怪这庄子占着这般好的地界,这般好的良田,却只有那些远远低于正常水平的利润,原来是因着这刘庄头屁股坐偏了,怕是这宋家庄早不姓宋,该改名姓顾家庄了!
那两个佃户见刘庄头待苏淙淙还有几份客气,便也放下了几分防备,对苏淙淙态度温和的攀谈也能回应几分了。
听苏淙淙问起两位顾公子是不是经常到这庄子里来,一个瘦高些的佃户笑道:“小顾公子来的多,每月都要来一两次吧。顾公子倒是极少来。”
每月一两次这个频率就是很高了。小顾公子如今在军中当差,自然不比祁三郎那无官无职整日游手好闲来得自由,他没事往这庄子里跑,究竟是为何?
苏淙淙按下心中怀疑,又与他们套近乎,说两家关系亲近,两位公子来了,都多得宋家庄上下照顾,那矮胖些的佃户见顾家的管事都待他们这么客气,便得意起来,笑道:“那可不是!小管事,我听你说你在和记当差,我且问你,你们为顾家办事的,是不是得了主家的赏识,都可以到军中讨碗饭吃?”
苏淙淙一听顿时若有所悟。封建时代为了便于管理,对户籍制度都管理非常严格,除了打仗的时候宽松些,和平年代军户是卡的很严格的,寻常百姓不是想成为军户就成为军户的。毕竟军户就是有俸禄可拿了。
顾家如今掌着戍卫盛京的京营,在军中势力威望可谓盛极,唯有在北境戍边的祁家可与之争锋。如顾家想要在军户上做文章,那是手到擒来的。只是军户历来直属兵部管理,即使贵为京营主帅的顾家家主顾成章,插手这个也是不合制的。
苏淙淙心思流转间,见那佃户还一脸向往地望着自己等着回复呢,于是反问道:“现今年年风调雨顺,收成又好,几位大哥为何想要去军中呢?”
那佃户一听,呀一声叫道:“你这管事却有些没见识。土里刨食哪里比得上端朝廷的饭碗?如今天下太平,当了军户白拿薪俸,还不用真的上阵杀敌,多好的买卖?不然你以为刘家兄弟为何如此巴结顾家的人?还不是因为祁家不成事?”
没见识的苏淙淙突然止了步,见鬼一般望着前方庄口。
庄口那棵大柳树下抱臂立着,正冷冷看着她的,岂不就是不成事的祁家三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