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二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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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翅重新盖上了自己的面甲。
大街上全是行色匆匆、奇形怪状的生物，所有人都想赶在雷暴落下前回到不见天日的庇护所内，还有一些加速器嗑多了的家伙在刮过街角的旋风中爆发出大笑。
这里是违法乱纪者的天堂，但是没有任何人注意到隐形穿梭在人群中、沿着建筑物屋檐移动的猎食者。
回到大广场附近的街区时，萨瓦利德调整了视角设置，他的面前呈现出大量不同颜色的图标。
那些明亮的、闪烁着细微橙红提示的颗粒就漂浮在空气里。如果不仔细分辨，这些即将消散的东西几乎和背景中的纷乱霓虹灯融为一体。
它们同样残留在栏杆扶手、墙壁转角处，甚至更清晰一点。
但是一场暴雨足以将这所剩不多的线索全部冲进排水沟渠，再也不留任何痕迹。
灰翅跟随着那样的路标和指示，快速越过所有不重要的街道。
大广场的四周布满了监测点，它的中心大楼便显得尤为可疑。如果想要从正面接近，大概率将被无处不在的封锁射线所拦截，哪怕开了隐身和反侦测也没用。
于是武装种轻盈地跃上广场外围的建筑顶层。
信息连接器同步计算出了所有侦测点的位置、荷鲁斯之眼的死角，以及射线网的分布。然后它再一次指明了残留信息素的蔓延方向——它们确实向着中心大楼而去。
外骨骼肌的背部延展拉伸，让紧贴着身体收敛在装甲内的一双翅翼得到舒展。
本该于夜晚散发着微光的纹路被光学隐蔽薄膜所覆盖，选取好角度的武装种悄无声息自高处跃下。
他像一道幽灵那样掠过五光十色的夜空，没发出一点动静地降落在中心大厦的墙壁上。
倘若是高强度内环网使用者，会对新世界医疗用品公司和金兰公司的名字十分熟悉。
它们的广告甚至连黑市星球都没放过。
前者代表了生物制药和治疗舱方面的行业顶尖，后者则是……一脚踹开智能陪伴型伴侣和人造色/情产业的大门。
由于太空移民初期的仿生人技术引发过多项伦理道德争议，伴随着几起影响过大的案件——比如初期居家型伴侣曾多次尝试诱导使用者自杀、或是协助自杀等，导致类人形态的通用型人工智能未能得到生产批准。旧制联邦时期起的3712条管理条例明文规定，禁止制造及售卖人形仿生类通用人工智能。
后期伴随着生育率逐年降低，这类产品更是别想面世，更何况它们造价昂贵。
可金兰公司绕开了几项行业禁令，又想办法拿到了一些批文，最终踩着黑色地带的线重启了这项产业。
现在，两家很能挣钱的公司的分售点被设置在了同一栋大楼中。
黑市人民的钱也是钱，哪里有市场，哪里就会有人想着法子地跨过法律法规去进货。
问就是“这属于买家个人再贩售行为，公司并未设立相关分部”、“我们对此并不知情”。
建筑物的第一层被流动长廊所环绕，看起来比LV124的任何一处街道都要先进干净。
毋宁说这里品味好得有点过头了。
螺旋形的大阶梯两侧是展示回廊，透明箱体中的所有仿生人呈现出沉睡的姿态。它们没有任何情色意味，同“快乐天堂区”街道上站着的那些完全不一样。当人类第一眼看见这些东西，脑海中想到的并不是低俗，而是被纯粹的美所震撼。
人们在注视旧地收藏殿堂中的大卫雕塑或是断臂的维纳斯时，望见的往往是肌肉的线条与大理石皮肤的纹理，是身体的曲线与丰盈的质感。
那些沉睡在展示廊中的躯壳也是如此，未启动时呈现出细腻而丰润色泽，或抱臂或低伏，仿佛在无数双往来行人的眼睛下正陷入一个长久的梦中。
被它们所吸引的过客往往要在这样的长廊中停留一会，仔细端详一二，并在内心深处增添几分购买欲。
除了来做任务的外星生物。
虫族的审美和人类没什么关系。
他们觉得舒展翅翼与鳞尾的深度异化姿态才是最原始最美丽的，那意味着无与伦比的强大力量。
人形打架都不方便，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各个核心基因族群的雌虫处于衣服飞飞的野蛮状态。外套碍事，外骨骼肌也碍事，什么都比不过直接撕咬。
如果一天之内要脱三次衣服，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穿。
所以绕开所有检测点的灰翅一秒钟都没停顿。
他的体态最优越、最完美，不需要花费时间在劣等品上。
并且他有证据。
在穿过天堂快乐区时，杜克的眼睛压根不愿意往四处张望，那些男男女女的仿生人让保守派人类如临大敌。
但是当他们躺在飞船舰桥的座椅上时，对方湿漉漉的蓝灰色眼眸经常会控制不住地停留在他的身上，仿佛在不自觉地愣神。
这就是优秀身体和不优秀身体的区别。
灰翅避开建筑物内零星残留的人和无处不在的荷鲁斯之眼，向着地下而去。
信息连接器在不断刷新地图扫描。
当萨瓦利德下降到看起来像工具与物品存放仓库的负一层时，他的面甲给出了更新提示。
这里比外表看起来更深。
并且自仓库区开始，每一层都设置了远超必要的防务系统。那些扫射装置和激光切割装置，可不该出现在一座普通的商业建筑中。
可它们阻拦不住一名武装种特殊行动成员。
空气与建筑物四壁上残留的橙红色信息素痕迹十分浓郁。
地下的空气流通小于外界，更利于追踪信息的保存。
这些指示证据穿过第一道标明着“货物存放仓库，请勿进入”提示语的闸门，向更下层延伸。
一整张侦测网紧贴着封闭的入口，生物识别和智脑识别双重验证的接入端口也覆盖了一层保护膜。
武装种停顿一秒，然后他将自己的手按在墙上。
信息连接器瞬间延展出黑色的突触，像是一大片活过来的黏菌那样，它们向着识别终端飞速蔓延。
在中心广场大楼之外，炸起一声巨响。
汇聚于LV124主要都市群上方的闪电终于穿透第一道屏障，沿着避雷设施迅速泄入大地。
低质量密蔽场短暂陷入过载状态，那些被拦截在外的飓风吹进密集的建筑街道。
第二道更稀薄些的密蔽场仍在工作，但它们阻拦不住持续不断的降水。
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暴雨。
数不清的连绵雷电将整个夜空照亮，就连无法触及直射阳光的都市底层区，也会有一两秒的时间陷入白色的频闪。
天地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
那些污浊的空气连同横流的脏水一起，被迅速冲进排水道。一些无法承载如此大降水量的低凹地面迅速积聚起水潭，看不清深浅的浑浊蓄水池就此形成，上面还翻滚漂浮着其它管道反涌上来的排泄物。
不太牢固的招牌被直接吹走掀飞，一道接一道的炸雷砸向四面八方。
这颗星球确实脾气不好。
人类将自己封闭在一个相对安全的玻璃罩中，每一栋建筑都自带氧气恒定维持系统和温度调节系统，他们最擅长做的就是让自然适应自己，却遗忘了太久自然真正的模样。
取代沉闷的，是随雨水而来的湿寒。有脑子不太清醒的人没有及时回到庇护所或者房屋中去，他们脸朝下栽倒在肮脏的水中，再没发出声响。
每一道闪电落下，都伴随着雷声的轰鸣，地面也一并震颤。
整场雨持续到后半夜，仍旧没有任何停息的迹象。
“火辣辣热情夜”的招牌碎了两个边角，大量电线受损，现在只剩下“火辣辣”还在正常工作。
听起来就像某种汤锅店的名字。
在持续不断的雷鸣中，原本封闭的窗户被从外掀开一角。
躺在床上的人类本能攥紧武器，在被子下方瞄准吹进来冷风的地方。
他差一点开了火。
因为一只灰黑接近于纯黑色的怪物正无声无息地从窗户爬进来。
外骨骼肌的隐形模式在雨水中会受到干扰。
解除装备的灰翅维持着异化状态，长长的鳞尾盘踞在身后，翅翼张开，四双深灰色的眼睛全部带着竖直的瞳孔。
杜克和那样的生物对视片刻，缓慢地松开了握枪了手指。
踏雨归来的武装种身上全是水渍。
当对方站直身体，那些鳞片也随之竖立又闭合，快速将缝隙间的水珠甩开。然后它们一点点隐没入拟态的表皮之下。
不得不说，虫群的沥干速度堪称奇迹。他们和善于凫水的鸟类有一拼，顶着这样的雷暴奔波也能做到滴水不沾，甩干只要一秒钟。
人类看起来被吓一跳。
那张被夹杂着夜雨吹到的脸看上去苍白又警惕。
于是武装种将手里呈现出压缩状态的外骨骼肌扔到一旁的地上去，一同被他扔下的还有一大堆身份识别卡、储存芯晶、几枚信息记录板。
似乎这进入了一趟中心大楼的家伙，将能搜刮到的东西全都打劫了一遍。
“醒着？”
萨瓦利德问，同时反手关上了房间的自动窗，又把窗帘拉紧些。
那些狂躁的雨声顿时变得比之前微弱许多。
“你现在需要按时休息，否则无法恢复健康。”
“没睡。”
男人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困倦和疲惫，抱着被子坐起来一些。
“雷声太大。”
萨瓦利德点点头。
身上一点东西没留的灰翅大步踩过可怕的粉色地毯，几步走到床边，然后掀开被子坐进去。
“雷电会让你们感到不安。”
他感受到人类的体温将床的半边都捂得暖呼呼的，于是那双厚重的翅翼在被子外面又裹了一道。
“不在这里。”
“中心广场的地下有很多东西，最深处的闸门进不去。”
男人的身体在一瞬间变得非常僵硬，像是想要立刻后撤，却硬生生因为说明内容忍住了动作。
萨瓦利德往下躺了躺。
他没觉得带着蕾丝边的粉红色的床有哪里不对。
“但是信息连接器并未扫到任何封存装置的信号源——这是基础安全设定之一，如果距离够近，它会被直接识别。”
蓝灰色的眼睛望着他。
“继续查？”
“继续查。”
萨瓦利德说。
“信息连接器还没过滤完全部的有效内容，其中有加密文件，还有大量身份信息识别。它需要花一点时间去破译转录。在那之前，不用焦急。”
他嗅到人类的情绪目前很稳定，各项激素和荷尔蒙的指标都趋于平稳。
“还不安吗？”
杜克摇摇头，没有解释自己不是被雷暴吓到，而是被突然从窗户爬进来的武装种激发了反击的本能。
毕竟二者从丢人程度来看，并无太大区别。
结果灰翅将身体压近些。
“我在读取地下数据库的时候，一并解析了里面存放的大量金兰公司的广告。”
对方说。
“我学到了一些有用新的知识。”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