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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海母的蛊术（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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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恒走入淋浴室时，楼外，狂雨崩落。
花洒的水声在这雨声里显得模糊。闷雷隆隆，在云间翻滚奔逐。
母蛙跳入潮湿的竹楼，寻到狭小的角落产卵。卵群黏在湿答答的衣物上。
十分钟前，他告诉周韵——阿韵，我可以留下陪陪你，但你……不能嫁给我。
你明白吗，你是海母。
你不能是我的妻子。我们的生命轨迹是不同的。
宰鲨鱼的动静已经没了，楼下的人在享受血腥的午餐，天色暗下来，一场暴雨兀至。楼内不再有任何光线，周韵开了一盏灯。
周韵的眼睛或许并不太适应人类的钨丝灯，他有些不舒服地眯起眼睛，漂亮秀气的眉头微皱着。
这是楼里唯一的灯，昏暗的灯泡被电线吊着，看起来不太结实，摇摇欲坠，在他们头顶微微地晃动。
雨开始噼里啪啦地落下来，敲在竹楼上，有令人烦躁的声响。
有了些异动，是楼下传来婉转缥缈的歌声，氤氲缠绵。柳恒知道那是绝不仅是黮潮人的民歌，而是，人鱼求偶的歌声。
在这样的悱恻的歌声里，周韵就静静站在楼中望着他，他们一起静静地聆听。
屋里的潮气忽然非常深重，雨水仿佛从四处漏进来，但只打湿了周韵一个人。水滴落在周韵的睫毛上，接着坠入他眼中。而他如同没有感受到水进入眼睛的不适，久久也没有眨过眼睛。
周韵就站在淅淅沥沥漏下的雨水里，一动不动，其实半分声音都没有。可柳恒就觉得他是在哭泣。
那只钨丝灯照亮了周韵的面庞，也照亮了周韵眼尾坠落的一滴泪。那颗泪水的色泽与雨水是不同的，它并不透明，在昏暗的环境里泛出异常的虹彩。
这样珍贵奇异的景象，柳恒应该认真拍摄与记录，但他全无心情。
他沉默了很久，最终只是说：
别这样……我会留下来的。
淋浴室在哪里？
声呐探测仪亮起四格荧蓝的信号灯。
热水淋上他的脊背，他听着楼下传来的歌声总会想起西方国家塞壬的传说。这片东方大陆没有塞壬，但无疑也有充满魅惑的海妖。
黮潮人鱼。
……
周韵为他准备了宽松的亚麻睡袍。上面洗涤柔顺剂残留芬芳还很鲜明，这种幽淡轻盈的香气与这个血腥潮湿的竹楼格格不入。
周韵屋子里的床也是竹制，但很结实，他的床垫看上去很旧了，但胜在很柔软，他躺下去放松地感受着这样的下陷。
周韵背对着他在换衣服。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响起时，柳恒下意识挪开了眼睛，定定望着天花板。
钨灯照出天花板上的图腾纹，黑与白，扭曲旋转，像诡异的漩涡，但他观察那个图腾时冥冥间觉得内心都净化了。
有什么棱角硌痛了他的头，他下意识伸手去摸，发觉是床头搁着的一本书。
很旧的古页，他翻开发觉依然是黮潮族的图腾，只是书上的更细致一些。他一页页翻过，纵然他无法读懂这些图形，心中却在翻涌着什么，总不安宁，不知不觉竟然昏昏欲睡。
他睡过去之前，依稀记得已经换过一身素衫的周韵走到床边，一只手按下了他举着的书，另一只手向他手语道：
“哥哥知不知道，不要随便去看黮潮人的图腾纹。”
“你阅读的方向错了。海长虫纹被下了海母的蛊术，你会迷失在海母的漩涡里……”
柳恒手里的书被对方按住时，他的眼睛猝不及防与周韵对视。周韵那双海瞳里暗盈盈的，他仿佛看到了夜泊时月光照拂的深海，他乘小艇随波逐流，看浪潮无声地涌动，银白细碎的光影在浪尖闪烁，一切都有种神秘的美。
周韵微凉的唇吻上来时，他的意识就这样渐渐模糊……
……
……
「不要直视人鱼的眼睛。
三汶群岛禁止离港夜泊。」
《三汶岛手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