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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逍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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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老对目前的情况很满意。
就如他所料，宾塔娜特和梅丽塔蒙分别继承了她们母亲的优点，两个都聪慧过人、进退自如。他本以为宾塔娜特的动作会更大，但公主用行动打消了他的疑虑。她很清楚自己的位置，谨慎到令人觉得她是个政治老手。
拉美西斯知道这番套路有伊塞诺弗列特的一份功劳。现在他已经不生气了，毕竟他还没有小心眼到容不下一个对他忠心耿耿、满心赤诚的直肠子。这么多年，伊塞诺弗列特也只越界了那么一次，况且她的话还准地吓人。
但是......
法老皱紧眉头。
坚强是令人尊敬的品德，但如果到倔强的程度，那就没那么可爱了。
难道伊塞诺弗列特就没有考虑过余的心事吗？他有些不满地想到。她大可以像他们成婚时，像他登基时那般依靠他。她想要什么东西，余什么时候不给她了？不过是差人过来，要他换个菜罢了，就和从前一样，余依着她就是。
不，伊塞诺弗列特聪明得很。她最知道怎么讨人喜欢，也最知道什么话、什么态度最能刺痛他。
“法老谈真爱，王妃论政治。”
法老最喜欢她微笑的模样，但从没想过她能笑得那样惹人生厌。她是那么刻薄，刻薄到法老都忍不住想：啊，就算是面对余的棺材，她也能这么笑出来吧。
然后是最让他难以释怀的话语。她居然把这里的一切比喻成一场荒唐的梦？
“孩子都那么大了，还耍些小孩子脾气。”
“陛下？”
法老微微抬眼，跪在台下的是一名宫廷事务官。他来报告尤努行宫的翻修情况，现在正瑟瑟发抖。
“行宫修建地如何？”他直接发问，意思就是让这个下人管好自己的耳朵。
“基本已经修好，完全按照陛下的要求和之前的设计。”那人顿了顿，话语间满是踌躇，“但王妃的花园还要调整一下。”
法老冷哼一声，但不是因为他们的工作，而是因为他言语之间的王妃——伊塞诺弗列特，等你知道余为你做了些什么的时候，你会为之前的话而后悔的。拉美西斯暗暗打算，直到王妃求他求得流下眼泪，他才见她。
这一打算让他心里爽快不少，连跪在堂下的蠢货看上去都顺眼起来。
“你，”他一开口，那仆人便剧烈地抖了一下，头垂地都快要栽到地里。他的宫里到处都是这样的人，虽然法老觉得人人就该如此畏惧他，但不会看人颜色的恐惧也挺没意思的，“回去把行宫的围墙再加高一肘。”
“是、是！”
那人的回应更似哭嚎，法老觉得吵闹，便命他退下。
这世上绝大多数事，只要他催着就会很快办完。不过五六天的时间，事务官便再次上报尤努行宫的修缮情况。法老对他们的办事效率很满意，同时也在思索，要不要将围墙的高度再加上一肘。
天空的飞鸟虽然美丽，但如果不在太阳的注视之下，那份迷人也将毫无意义。
但法老还是没有那么做，因为围墙的高度已经在原有的基础之上加高了四次，怎么想都够用了。
他传达旨意，命伊塞诺弗列特王妃次日启程，前往尤努的行宫。法老本来也想一同前去，那本身就是他特意准备的回忆之地，不过考虑到还有其余妃嫔的想法，以及伊塞诺弗列特那坚韧的个性，他打算等到王妃主动开口再行南下。
但他没有等到王妃的屈服，他甚至连她的遗愿都没等到。
*
伊塞诺弗列特打心底里不在乎拉美西斯。
奈菲尔塔利知道这个，但她却没想到泰雅真的不在乎富贵荣华。
法老的命令传到之后，伊塞诺弗列特来找了她。她来的时候是正午，她们下了一下午的棋。棋局没什么特别。在持久的交锋后，棋盘走向不分胜负的和棋。
“该结束了。”她好像在说棋局，但目光却朝着门庭之外。
奈菲尔塔利也向那个方向看去，望见的只有霞光飞舞的黄昏。很美，但王后觉得这不是个好兆头，因为太阳红的像在滴血。
“法老叫我去尤努。”
王妃说着，转过头。奈菲尔塔利看见她脸上的笑容，那和遗憾与不满毫无关联，有的只有快意与期待。
就是在那个瞬间，王后算到王妃在想些什么。
法老总想得到这世间的一切，但他注定不会如愿。别说心，面前的人连躯壳都不会给他留下。
知道了，我又能说什么呢？奈菲尔塔利迷茫地想着，因为我其实帮不上她什么。我要跟她说再见吗？就和我与穆特维亚那样？
穆特维亚。别说这个名字，她几乎已经记不得二姐的长相了，除了那对在月亮下十分耀眼的眼睛。除了那对眼睛。二姐的眼睛蓝的像海，泰雅的眼睛也很好看，但颜色更淡，像尼罗河的眼泪。
“我明天就起程。”
泰雅的语气不比迎面的风更重，但却让奈菲尔塔利的心重重跳了一下。
“那，那挺好的。”她说话磕巴，像是个没见过市面的小女孩，“不，我不是指你一个人去尤努的事，而是，那个......”
“离开是件好事。”
泰雅向她露出微笑，但奈菲尔塔利却笑不出来。她想挤出一个笑容，但回应她的只有抽搐的脸颊。
不，她有些恍然地想到，她应该为泰雅开心才对，泰雅和这里的人都不一样，他们生活在一片王宫里，但他们从来不同城。她们从没有正面聊过这个，但奈菲尔塔利就是知道，因为穆特维亚也是那样，她们那种人就是那样，一不留神就会飞走。
奈菲尔塔利虽然依然没能笑出来，但她终于知道说什么了。
“对，没有比那更好的事了。”王后说，“但，其实，事实是......”
她酝酿了好一会儿都没说出话来，最后还是泰雅开了口。她的朋友告诉她：“与你相处是我在这里做的最能让我感到快乐的事，或许此生都是如此。我不算一个人，我知道，但我不应该在这里。”
奈菲尔塔利觉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她别过头，又是抬头，又是低头，她费劲力气，但眼泪依然流了下来。“我还没听说过飞累了要在风里睡觉的鸟呢。”
“有，只不过它一辈子只能落地一次。”
“别说笑了。”奈菲尔塔利抹了抹眼泪，深呼一口气，她的呼吸顺畅了不少，“你走吧。”
说着，她抬头看向泰雅。显然，泰雅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她的眼睛瞪着，不算圆，但也写上了惊诧。奈菲尔塔利觉得有些得意，于是她把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走吧。”奈菲尔塔利说，“孩子们都会很想你，但这就是生活，我们已经活得够久了......你走吧。”
接下来，她们都没有说话，仅仅在对视。奈菲尔塔利本以为时间过去了很久，但当泰雅起身离开的时候，太阳还没有全部落下去。
“我走了。”泰雅说。
她点点头，也跟着站起来。外面的天地尽是橙与黄，泰雅的背影则是更深的棕灰。泰雅走的愈远，她身上的颜色就越浅，而直到完全溶解在霞光之中，她都没有回头。
这个瞬间就像预兆。四天后，南方传来伊塞诺弗列特王妃死于火灾的消息。
奈菲尔塔利想过会有人来找自己，但她没想到第一个跑过来的是法老。不过仔细想想也是，她与伊塞诺弗列特的儿女基本上都在其他城市办事，其他更小的孩子则没有那么高的地位可以出入皇宫，而且诉苦有的是地方，犯不着找她。
其实王后和法老也有一段时间没见了。他们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拉美西斯独揽大权之后，奈菲尔塔利的价值也就直线下降，比不得那些芳华正好的姑娘——人都喜欢更年轻、更漂亮的，法老更是如此。
老实说，拉美西斯没什么变化。一些男人都会在三十岁左右的时候发福，但法老没有，乍一看，还挺好看的。
“但没用。”奈菲尔塔利想，“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有什么用？”
法老人来了，但没把舌头带来。他们对着坐，很久都没有说话。奈菲尔塔利早就习惯这种场面。法老需要的只有两种人，给予他抚慰的人和协助他的人。奈菲尔塔利对两者都没什么兴趣，她和拉美西斯也就没什么话好说。
“王妃，伊塞诺弗列特，”法老说，“她临走前来看你了吧？”
王后回答：“是有这么回事。”
她的话就像扔进湖里的石子，没有回应，上浮的只有沉默。又过了一会儿，法老才继续问：“她瞧上去如何？”
他的语调平淡，跟问要吃什么很相似。奈菲尔塔利不打算揣测法老的想法，回答道：“她看上去很开心，很期待。”
法老的肩膀一抖，他的头颅也转了过来。“真的？”
哈。奈菲尔塔利觉得这种场面有些滑稽。人活着的时候除了添堵以外什么都不管，人没了反而关心起人家的安危了。活在这座城的人脑袋都有点毛病。
“尤努是她的故乡。”王后尽责地解释道，“她觉得自己应该换个环境，尤努就是个好起点。”
“好起点。”法老笑了一声，但王后没有闻到快乐的甜美，只有隐秘的苦涩，“听上去她还想跑到更远的地方了？”
奈菲尔塔利没有回答，因为从某种角度来说，拉美西斯的想法是对的。
“余在陵寝中给她留了个位子，但她给我留下的只有灰烬。”法老说，“难不成她真就那么恨我？”
所以这就是法老嘴巴里的“自有安排”——合葬，可惜她不稀罕，因为她不是恨你，她只是对你没什么感情。后者法老或许更加没法接受，所以奈菲尔塔利选择继续沉默。
她透过窗户，望向窗外。外面的世界不是黑的，而是大片大片的蓝，挂在天上的月亮则是淡淡的金。奈菲尔塔利从那上面看到泰雅的笑容，不是孤独的，而是快乐的笑容，真的就好像她能把手伸向她似的。
但奈菲尔塔利没伸手。
“结束了。”脖颈上的珍珠圆润透亮，让她心上发痒，她默默地说，“我们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但你的还没结束。我信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