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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其实我也是暴力s来着 ...

  •   长沙的晨光带着燥热,透过窗帘缝隙刺在眼皮上。昨晚那场带着惊悸与莫名悸动的对话,被睡眠冲刷得有些模糊,像退潮后沙滩上残留的湿痕,存在,却不再惊心动魄。我和小燕子早早收拾妥当,将昨夜的心绪抛在脑后,汇入奔向湖南省博物馆的人流。
      阳光白得晃眼,空气粘稠得如同融化的琥珀。博物馆门口,队伍已蜿蜒成一条长龙。汗珠沿着鬓角滑落,在皮肤上烙下细微的痒意。
      “冰箱贴,十块三个,长沙特色嘞!”一位老爷爷的吆喝声穿透嘈杂。我挤过去,指尖拂过那些冰凉的金属片。釉彩绘着岳麓山、橘子洲头、天心阁的剪影。学校没有冰箱又如何?就当是买下几枚凝固的城市碎片,别在记忆的幕布上。我挑了三枚付钱,目光投向燕子,询问她要不要。燕子摆摆手,目光追随着入口的动静。
      馆内的光阴在千年文物间流淌,沉静而浩渺。直到腹中饥鸣如鼓,才惊觉日已垂空。随意钻进街边一家小店,饭菜的香气瞬间勾起了更深的饥饿。
      等菜的间隙,手机屏幕亮起。是他。
      “刚练完。”附着一张照片:健身房的冷光灯下,一个高大的男人手持手机挡住脸,露出的部分汗水沿着紧实的肩胛沟壑蜿蜒,洇湿了深灰色的背心边缘。力量感几乎要冲破屏幕。
      “真自律。”我回复,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凉的手机壳上摩挲……
      “在干嘛?”他秒回。
      “逛了一上午博物馆,现在等饭吃。” 正敲着字,老板吆喝着端上了热气腾腾的饭菜。我随手拍了张照发过去,氤氲的热气模糊了镜头。
      “好,先吃。玩开心点。”简洁的叮嘱,带着一种奇异的掌控感,却又恰到好处地停在边界之外。
      下午的橘子洲,江风裹挟着水汽扑面。傍晚的五一步行街,霓虹初上,人声鼎沸。身体的疲惫终于盖过了新鲜感。回到酒店,几乎是沾枕即沉。
      再睁眼已是深夜。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小燕子均匀的呼吸声。黑暗放大了屏幕的光亮,□□图标上醒目的红点提示着来自【K】的未读消息。
      “我先睡了。”信息发送于晚上八点,此时已经是晚上十点。
      “晚安。”我简短回应,睡意未消。
      “回酒店了?”又是秒回。
      “你不是睡着了?”我有些诧异他的回信息速度,难道S的雷达,永不休眠?
      “嗯,又醒了。今天生日多喝了点酒,酒劲有点上头,现在好多了。”他的解释轻描淡写。无人在意他是否头晕——这念头不合时宜地闪过。
      “今天多少岁生日,也不知道请我吃个小蛋糕?”
      “22,”他回,紧接着又补充,“你不就是小蛋糕?”
      我轻笑,“你怎么知道我是小蛋糕?我不是。”
      “那你身高体重是多少?”他追问。
      “隐私问题,你先说。”
      “今天中午不是给你发过照片?”
      “那我也看不出具体的。”
      对面数字很快跳出来:“185cm,80kg”。脑海里瞬间勾勒出那宽肩窄腰的轮廓。随后我报出了自己的数据。
      “你太瘦了。”他的结论斩钉截铁。
      “瘦?”这个词与我认知里的自己格格不入。
      “女孩子不要那么要求自己。”他继续道,“你在我旁边就跟个小手办一样,多吃点。”语气笃定得像在下医嘱。
      “看你中午发的饭,你们两个人就吃那么一点?要多吃碳水和优质蛋白,补充膳食纤维,知不知道?” 一连串的文字中仿佛带着急切的关切。
      心口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陌生的暖意混着被冒犯的别扭。
      我很慢回复:“知道了”。像咽下一颗裹着糖衣的药丸。
      “早点休息,臭狗狗。”他最后说。
      长沙的行程在打卡与美食中走向尾声。回到熟悉的校园,生活再次被课业填满。然而与他的线上联结,却如同藤蔓缠绕着树干,只增不减。联系方式也从□□扩展到了微信、抖音,交流的纹理变得更加细密。
      我依旧懵懂于所谓“S/M”的标准相处模式。我们之间,更像是朋友——或者说,一种更危险也更亲密的朋友。他抛来一句戏谑或管教,我会立刻肘击回去。
      “我看你就是个坏蛋brat。”
      他时常在我反叛时说:“天天跟爸爸对着干,等爸爸拿小本本记下来,以后有你好受的。”
      他现在天天自称爸爸,对我的称呼也是变来变去的,并且我们聊天出现频率最多的三个字就是——“打死你”。
      “其实我也是S知道吧?以后我们可以对打。”依旧是每日必备节目。
      “臭狗狗,爸爸看你就是欠打,皮痒得要死。”他的回应总带着无可奈何的纵容。
      这些带着“小学生意味”的斗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我规律的学习生活中漾开一圈圈名为“期待”的涟漪。看他发来的文字,想象着他可能的表情,竟成了我枯燥日常里隐秘的甜点。
      不知从何时起,分享的闸门我们主动推开。生活中所有的的细碎片段——食堂难吃的菜、窗外掠过的飞鸟、书上的一段妙语,都成了聊天栏的一句句回应。
      “你为什么都不怎么给我发语音?”某天,我忍不住问。
      “你不也不怎么给我发?”他反问。
      “我以为你觉得打字更有‘氛围感’一点呢。”
      还记得他发来的第一条语音,是一个微醺的深夜,是一句“死孩子……”,沙哑的、被酒精浸透的嗓音,像粗糙的砂纸擦过耳膜,带着一种沉甸甸的疲惫和说不清的亲昵。
      像被那声音里的颗粒感烫过。我反复点开,直到耳廓发热,最终按下了收藏键。那句沙哑的“死孩子”,像一枚独特的勋章,被我藏进手机最深处。后来,他对我的称呼在“臭狗狗”、“坏蛋”、“乖宝”间流转,可我心底隐秘回味的,依旧是最初那个带着点无奈、又无比真实的——“死孩子”。
      我知道,一种温吞的、却无法抗拒的依赖感,随着时间的推移,像藤蔓缠绕心脏,悄然收紧。
      我清晰地感知到,这份情感早已超越了朋友间的喜欢。它更像一种深层次的眷恋,一种在孤独星球上找到引力场的归属感。他正是在这些看似平常的、插科打诨的交流里,用耐心、关切和那些带着掌控意味的“管教”,如春雨润物,无声无息地完成着驯化的仪式。而我,甘之如饴地,将一部分自我意志的缰绳,递到了他的掌心。
      我以为这疆界是安全的。我以为他的“惩罚”永远停留在口头的小本本上,带着宠溺的威胁。我以为他永远不会强迫我做任何抵触之事。这份信任如同精心构筑的沙堡,在阳光下闪着安稳的光。
      直到那天——沙堡迎来了第一道未曾预料的、汹涌的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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