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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51章：首笔建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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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信证券深南营业厅的空气像一块浸透劣质烟草和绝望的抹布。2009年1月的寒风从门缝里钻进来，裹挟着湿冷的潮气，却吹不散那股浓得化不开的汗酸、廉价香水、还有打印油墨混合发酵的酸馊味。巨大的电子屏悬在挑高的大厅顶端，惨绿的数字瀑布般冲刷而下，如同垂死巨兽最后的痉挛。老式股票机“嘶啦嘶啦”地吞吐着纸带，像垂死者的喘息。空气里弥漫着叹息、咒骂、计算器按键的“啪啪”脆响，还有角落里一个女人压抑的抽泣声，交织成一首末日般的哀乐。
吴舟坐在角落一台油腻的终端机前。屏幕幽蓝的光映着他冷峻的侧脸，额角沾着从窗外飘进的、带着煤灰的雨丝。他面前的键盘缝隙里嵌满了烟灰和食物残渣，几个按键的字母早已磨平。他指尖悬在键盘上方，距离回车键只有一毫米。屏幕上，交易软件界面铺满整个屏幕，左侧持仓栏空空如也，右侧资金账户余额显示着刺目的鲜红数字：￥1,270,000.00。光标在买入代码栏闪烁，里面静静躺着一串数字：601558。
华锐风电。
K线图在下方铺展开，像一条被剥了皮的、奄奄一息的蛇。股价从去年高点一路俯冲，断崖式下跌，毫无抵抗。最新价：￥8.15。距离发行价￥9.00仅一步之遥，破发在即。成交量萎缩得像垂死者的脉搏，委卖栏堆积着密密麻麻的卖单，如同压顶的乌云。股吧评论像溃烂的疮口，不断刷新着恶毒的诅咒：“风电骗局！”、“垃圾股！退市！”、“谁买谁傻逼！”。
“哎哟！小伙子！”一个沙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浓重的烟味和过来人的“善意”。穿着褪色中山装、头发花白的老李头凑过来，浑浊的眼珠扫过屏幕上的代码，又看看吴舟年轻的脸，嘴角撇起一丝不屑的弧度，“华锐风电？这破玩意儿你也敢碰？”他伸出枯瘦的手指，指甲缝里嵌着黑泥，点着那条惨不忍睹的K线，“看看！看看！下降通道！标准的！均线全空头排列！MACD死叉！KDJ钝化！技术面烂透了！”他唾沫星子飞溅，“基本面？更是一坨屎！风电补贴要砍！成本高企！订单萎缩！马上年报预亏！妥妥的垃圾股！退市候选！”
他旁边，一个戴着大金链子、腋下夹着鼓囊囊皮包的胖子也嗤笑一声，肥厚的手掌拍在油腻的桌面上：“老弟！听哥一句劝！有钱烧的？不如跟哥玩期货！铜！知道不？全球经济复苏预期！那才叫刺激！这破风电？死水一潭！扔钱听个响！”
吴舟没动。指尖依旧悬在回车键上方，像凝固的雕塑。他目光掠过老李头唾沫横飞的嘴和金链子胖子油光发亮的脸，落在交易软件旁边最小化的一个新闻窗口上。窗口标题：《四部委联合发布新能源汽车推广应用财政补贴政策实施细则》。他鼠标轻点，窗口放大。密密麻麻的条款快速滚动。他的目光像精准的探针，瞬间锁定在第十七条：
第十七条：鼓励风能、太阳能等可再生能源配套基础设施建设。对符合国家标准的新建风力发电场，按装机容量给予一次性补贴，标准为：陆上风电 1500元/千瓦，海上风电 3500元/千瓦。
文字冰冷，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吴舟的视网膜上。前世记忆如高压电流瞬间贯通——2009年3月，正是这条细则的落地，引爆了风电板块的史诗级行情！华锐风电作为龙头，三个月内从垃圾堆里一飞冲天，股价翻了五倍！无数像老李头这样的“技术派”和像金链子这样的“消息派”，在启动前夜被彻底洗出局，只能眼睁睁看着它绝尘而去！
“大爷，”吴舟的声音平静无波，像投入深潭的石子，穿透了周围的嘈杂。他抬起手，食指精准地点在屏幕新闻窗口的第十七条上，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留下一个微小的、模糊的圆形油渍，“您看这条。”
老李头愣了一下，浑浊的眼珠费力地聚焦在那一行小字上，花白的眉毛拧成一团：“啥？风电补贴？一千五？三千五？”他嗤笑一声，唾沫星子差点喷到屏幕上，“画饼充饥！政策口号！年年喊！落地了吗？钱呢？银行肯贷款吗？电网肯收吗？都是忽悠！忽悠散户接盘的！”他激动地挥舞着手臂，“小伙子！别信这些虚的！技术图形！才是硬道理！这破股！没救了！”
金链子胖子也凑过来，肥硕的脑袋几乎要挡住屏幕，他眯着眼看了看，随即不屑地摇头：“老弟！太嫩！这种细则，老子见得多了！都是烟雾弹！掩护主力出货的！听哥的！赶紧撤！跟我玩铜！包你……”
吴舟没再理会。他的目光重新落回交易界面。指尖悬停片刻，然后，如同断头台的铡刀，干脆利落地落下！
“啪嗒！”
回车键被按下的声音清脆，在嘈杂的大厅里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屏幕上，买入指令瞬间发出！委托数量栏，一个令人窒息的数字跳出：100,000股！委托价格：￥8.15（市价）！可用资金如同开闸的洪水，疯狂倾泻！127万的80%——101.6万——化作冰冷的数字流，咆哮着冲向那片被所有人视为垃圾场的洼地！
交易软件短暂卡顿。进度条像垂死的蜗牛，在幽蓝的屏幕上艰难爬行。老李头瞪大了眼睛，金链子胖子张大了嘴，周围几个伸头看热闹的散户也屏住了呼吸。空气仿佛凝固，只有心跳声在耳膜里擂鼓。
几秒钟后。
“叮！”
一声清脆的系统提示音！成交回报弹出：
证券名称：华锐风电 (601558)
成交价格：￥8.15
成交数量：100,000股
成交金额：￥815,000.00
剩余资金：￥455,000.00
鲜红的成交金额数字，像一记无声的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围观者的心口！老李头脸上的肌肉猛地抽搐了一下，像被狠狠抽了一耳光！他死死盯着屏幕上那刺眼的“100,000股”，浑浊的眼珠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丝被羞辱的愤怒！他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最终化作一声压抑的、带着痰音的冷哼，猛地扭过头去！
金链子胖子脸上的不屑瞬间冻结，随即化为一种看疯子般的怜悯和幸灾乐祸：“我……我操！一百万！真砸了？！牛逼！兄弟！你牛逼！”他竖起大拇指，嘴角咧开一个夸张的弧度，金牙闪着贪婪又嘲讽的光，“等着当股东吧！哈哈！华锐风电的股东！够你吹一辈子！”
周围的窃窃私语像潮水般涌起：
“疯了！绝对疯了！”
“一百万买垃圾？脑子进水了？”
“等着哭吧！这破股明天就得破发！”
“唉，年轻人，钱多烧的……”
吴舟面无表情。他关掉交易软件，最小化新闻窗口。屏幕上只剩下幽蓝的桌面背景，映着他毫无波澜的脸。他拿起放在脚边的帆布包，拍了拍沾上的灰尘。包内侧口袋里，那本鲜红的房产证、朵朵的画、以及印着“林国栋”名字的素白名片，紧贴着身体，传来沉甸甸的实感。
他站起身。帆布包带勒进肩胛，里面剩余的45.5万现金凭证轻了许多，但那100,000股华锐风电的电子凭证，却像一枚沉入深海的核弹，无声无息，却蕴藏着足以颠覆整个大厅认知的恐怖能量。
他转身，穿过人群。那些或惊愕、或嘲讽、或怜悯的目光，像无形的箭矢射来，却在他周身三尺外无声湮灭。他像一艘沉默的破冰船，切开嘈杂的、充满偏见和短视的冰层，走向营业厅外湿冷的街道。
在他身后，没有人注意到，二楼VIP客户室的单向玻璃后，一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正透过缭绕的雪茄烟雾，死死锁定着他离去的背影。林国栋放下手中的高倍望远镜，指尖在红木扶手上轻轻敲击，发出沉闷的“笃笃”声。他拿起桌上那份刚打印出来的、还带着油墨温热的《新能源补贴政策细则解读报告》，翻到第十七条，用金笔在“1500元/千瓦”和“3500元/千瓦”两行数字下，重重划了两道横线。他嘴角缓缓勾起一丝玩味的、如同发现猎物的弧度。
“查。”他对着身后阴影里肃立的助理，声音低沉，“刚才一楼那个年轻人。所有资料。立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