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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整点温馨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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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实说,我那时候突然有一种很让人尴尬的冲动。
虽然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但直觉告诉我如果我叫李玉兰发现了他会揍我。
于是我就极快地把手收回来了。
他有些疑惑地抬头看我,问:“水让,我弄疼你了?”
并没有。我感到气血上涌,仓促地摇摇头,快步出了门。
——太尴尬了。
我几乎是一出了竹舍就跑起来,面红耳赤地跑到了后山,随便找了个小水潭就把自己投进去了。
李玉兰在我身后跟着,慢悠悠地上山,在水潭边蹲下了。
他用手伸进水里,扑腾两下,叫我的名字:“水让,水让,出来啦!快点!”
我升出水面半个脑袋,只露出眼睛看着他。我面前水里冒出几个咕噜噜的气泡,把他逗得直乐。
最后,我被他几乎是捞着带回竹舍了。
我脱了衣服,泡进热腾腾装满水的木桶,李玉兰则是跑出了竹舍,不知去哪里了。
许久以后,我穿上他送来的新衣服,是和他一样的素衣,他还是没有回来。
我并不过多打探他的消息,先前也说过了,李玉兰真的很喜欢往外跑。
他是当天晚上回来的,回来的时候我正在练剑。
就见他提着一包用油皮纸包裹得四四方方的东西回来了,我看到那上面印的字号,不是镇上的店面。
李玉兰晃晃自己手里的东西,把我叫过去。我就放下手上的动作,走过去了。
“这是落灵草,专治陈年旧伤的。”他把包裹拆开,我就看见里面包了很多过去没有见过的草药,“可真是找死我了,这东西现在可不常见。”
李玉兰伸了个懒腰,我怔愣在原地,他见我不动,想了想,又从怀里拿出一小包蜜饯。
他把蜜饯放在我手心里,自己剥了一块出来吃。“等会若是觉得苦了,就在嘴里含一块儿蜜饯吧。”他说。
我并不觉得苦。
我也不需要蜜饯。
他端草药煮去了,我却还在呆着。老实说,我自己也搞不清楚我在想什么,脑子里一团糟,就像是李玉兰做饭时烧的锅一样,烫的吓人。
他背对着我在院子里熬药,我突然有一种很强的冲动,让我快跑过去,然后紧紧地抱住他,再不撒开。
我也的确这么做了。
他愣了片刻,一时间我们两个谁也没有动,我抱着他的腰,问到他衣服上好闻的阳光味儿。
这一刻,他就真的和神仙没什么两样。
他是我的菩萨。我在心里想。
往后他再怎么要我离开,我也一定不会走。
李玉兰转过身,俯下来轻轻抱住我,我听见他极温柔的话:
“不用谢,水让。”
我埋在他媳妇里的眼睛酸酸的,像是进了水。后来我发现,是他的衣服被我的眼泪沾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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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做饭难吃,但是煮药却很在行。
李玉兰把落灵草煮成的药汤端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我手中。
我原本还不太相信他说这药极苦,抿了一口,就信了。
我把原打算藏起来的蜜饯拿出来,有些不舍地含在嘴里,然后再喝得药。
温热的药汤顺着我的舌头一路滑下去,滑过我嗓子里的陈伤,我突然觉得那里变得很轻。
李玉兰笑盈盈地看着我,待我喝完药,揉了揉我的头。
“真乖啊,水让。”他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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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二日早晨带上剑去找了陈丙叔,他给我的功法,我自觉已经学得扎实了。
他见到我,放下了酒壶,自己也抽出剑,站定了道:“那今日,我便看看你学得如何。”
他的架势,是我过去不曾见到的。
认真又坚定,眸子里好像烧着火。
我忍不住握紧了剑柄,莫名觉得,我想胜,几乎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最后,我当然也没有赢。
仰面瘫在地上,陈丙叔居高临下地用剑尖指向我的喉咙,只要再近一些,我的喉咙就要被他捅穿。
而我能做的,除了用全身的力气握紧剑柄,再无其他了。
陈丙叔收了剑,伸手把我拉了起来。
“嗯,你确实学得差不多了。”他对我点点头道。
我勉强用剑撑住身体,大口地喘着粗气,抬头看他。
悲催的是,汗滴到眼睛里了,痛。
我又捂着眼睛蹲下了。
陈丙叔哈哈大笑。他对我说:“今日够多了,进屋吧。”
我进了屋,陈丙叔给我倒了杯茶,我双手接下,恭敬地喝下了。
他自己则是喝酒,过会儿转向我,很严肃地和我说:“水让,你的动作、技巧、剑法,确实是足够了。”
我眼睛睁大一点,莫名觉得他接下来的话很重要。
“可是,你的心法还不够。”
?
“你的剑与我的碰上以前,想的一直是无法赢吧?”他严肃地说,“若是这样的话,我教不了你。”
我握紧了茶杯,坐得正了些。
“当我的徒弟,一定是得相信自己有朝一日一定可以打败我才行。”陈丙叔说。
“想要什么东西,达到什么境地,水让,你得相信自己做得到。”
我,做得到,吗?
离开陈府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我想成为陈丙叔那样的人,但过去也止步于“想成为”,而不是想象自己真正的成为那样的高人。
我试着闭眼,然后脑子里出现一个模糊的轮廓。
至少,这想象感觉还不错。
我的脚步便又雀跃起来了。
到镇口的时候,我碰到了月姨。她刚买完菜回来,见到我很高兴,与我聊了好久。
虽说,聊到李玉兰,她就又看上去不高兴就是了。
月姨不太透露她自己的消息,对枕上每个人却都了解得很清楚。
我还是在平时买菜的时候,听到关于她的零碎的消息。
月姨是四年前突然出现在这儿的。
她来的时候带着一个病弱的孩子,自己身体也没多好,很是狼狈。
然后镇长收留了她,她就在神仙居生活下来了,先是到处打工,然后自己攒钱盘了一个铺子。
原本一切都很好,可惜的是,她的孩子身体越发孱弱。
有一天,静悄悄地离她而去了。
李玉兰告诉我说,看见月姨的时候,我要乖一些,听话一些,顺着她一些。
“她带来的那个孩子若是还活着,今年也该同你一般大。”李玉兰说。
所以,月姨见到我,眼中总是有着母亲一般的怜惜,这种怜惜是沾染上神性的。
我很喜欢和她待在一起。
天马上要全部暗下来了,我才匆匆忙忙地和月姨道别,继续往山上走。
这段路总是很轻松,我出发时会见到自己亲近的人,月姨,陈丙叔,镇长,和买馄饨那家人的小孩儿。
然后等这段路要结束了,我又可以见到我朝思暮想的人,是天底下最好的人,静静地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