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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寄生蠕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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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得极其压抑。
压得我的内心烦躁不堪。
——这样的心情,却在我发现一坨血色蠕虫从我的□□中流出时瞬间化为恐慌。
我看着那一条条离开我的身体仍然活跃扭动的蠕虫,恶心得脑中只剩下“逃跑”一个念头。
但,研究了数年寄生虫的我,最终还是选择拿起手机跟我的导师联系。
可就在我在查找通讯录的时候,又恰好看到了那条来自电信运营商统一发送的消息:
“城市爆发特殊疾病,为寄生蠕虫。寄生蠕虫只寄生于女性身上而不寄生于男性身上,故而男性不必恐慌。女性感染寄生蠕虫可能出现的症状如下:浑身疼痛、恶心、呕吐、头晕、乏力、出冷汗——并且会有血色蠕虫从□□种流出。女性出现如上感染症状时,请及时到医院就医。”
我看得冷汗涔涔,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
而就在这时,导师的电话打来了。
我没有如何犹豫,直接接通了导师的电话。不出意料地,我一接通电话就听到了导师的询问:
“你染病了吗?”
“……嗯。”
我抿了抿嘴,没有隐瞒。
“那你愿不愿意成为那个研究的样本。”
导师的话听不出什么波澜,我着实摸不清导师是什么态度。
兴许是听我没讲话,导师又补充道:“成为试验样本,你有什么问题我们会有一群专业的人去分析,我也会以我最大的限度保障保障你的权利,也会有相应的补……”
“老师,”我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我愿意成为那个样本。但那是因为我也是那个搞这方面研究的——我成为试验样本的唯一要求是我要参与这项研究。”
导师沉默半晌,似乎是叹了口气。他回答道:“我会去跟他们说这件事的。”
之后,导师挂断了电话。
导师的电话让我从恐慌中冷静下来了。
我最初会去搞这方面的研究,去探索寄生虫类相关的疾病,也是因为我自己本身就对这方面十分感兴趣。
事实上,我也清楚,这个样本他们来找我也好,去找别人也好,总归是能凑齐他们期待的数字的。
但这个寄生虫归根到底还是寄生在我身上而不是他们身上,在我自己拥有能够对这种病情进行判断的知识储备上,我不希望我诊疗的过程中全都是一味地盲随他们——
想到这,我又莫名感到一丝无奈,倏地对我跟导师所提的要求不抱希望。
但出乎我意料的,晚间时,导师却突然打电话给我告诉我实验室高层同意了我的要求,跟我说明天早上就可以到实验室,不过要跟紧他。
我不知道导师是怎么说服他们的,但归根到底无论是怎么样的理由,我如今还是拥有了一个较好的结果,不是吗?
尽管身上疼痛难耐,但我依旧满足地闭上眼睛,期待着明天的到来。
第二天,我早早地便到了实验室。
可当我一进实验室大门,我就收到了来自很多男同事的侧目。
他们审视的目光中存在着质疑与探寻。
几乎是显而易见的,此时此刻在他们眼中的我并不是一个与他们一般的研究人员,而是一个用来试验的有趣小白鼠——甚至可能只是一个试验变量而已。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我有种羊入虎口的折磨感,我急于寻找实验室内其他女同事的身影,但我却在此时才意识到:这个实验室原来只有我一个女性。
刚从自己的办公室走出来的导师在看到我的瞬间眼前一亮。
他像是没有意识到实验室内气氛的异常一般,匆忙地扯着我去做全身检查。
全身检查做了很久。
我被鼓捣着进入了一个又接着一个的仪器,做了一项又一项的检查。
我有些头晕眼花,甚至开始感到一种我的手脚我的躯体已经不属于我的灵魂的微妙——那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切身体验感愈发深切。
莫名的,除却身体的病痛,我还感到一丝精神上的苦难。
在等到我拿到来自导师的报告时,已经是一周以后。
我很清楚那些资料数据他们已经开完会讨论过了。
但我也不觉得他们背着我开会又如何。
毕竟,如今的我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一组实验数据,我也不想去会议中成为被他们审视的小白鼠。
数据的报告上还有导师贴心总结的一些会议重点,我向导师道了声谢,随后就开始认真阅读那些数据。
“——这些蠕虫会吸血?”
我有些意外,这类寄生虫获取营养的方式竟是来自于血液。
“而且还有休眠期。”导师指了指培养皿内一动不动的蠕虫,“这几天你一直在研究这东西也清楚,它们活跃一段时间之后就会陷入低耗能的休眠,至于什么时候重新活跃……还有待研究。”
我点了点头,有些意外地看向报告中说的“蠕虫只寄生在子宫”。
“它只寄生在子宫为什么会导致浑身疼痛?”我问。
这个似乎并不是会议讨论的重点。
导师没有给我一个很明确的答案,不过我倒是在激素检验报告和器官检查报告里面看到了结果——
宿主一旦被这类蠕虫寄生,激素就会开始受它们影响而开始改变,甚至一些身体器官都被影响,往蠕虫喜欢的生存环境发展。
这不就是直接把人体改造成自己的家吗?
我登时觉得无比恶心,比起初看到这种虫子的感觉更是恶心。
可是,又为什么只寄生于女性体内改造女性的身体呢?
我有些怪异的绝望感。
如今,同为女性的我也只能做砧板上无力反抗的鱼,任由其他人磨刀切片做研究了。
——真是不公平。
我猛然一怔。
过去,我似乎也没有把我的病人当成「人」过。
他们在我眼中也不过是我手中的实验样本实验数据,不同病因的他们在我这里不过是一个又一个的变量。
有些东西果然只有被踩到切身利益的时候才会意识到它的存在。
我绝望地领会着这一点。
但有一点值得肯定的,便是我确实比其他实验样本更为幸运,导师确实尽其所能保全了我的权利。
即使我每天除了被送去检查之外都只能被关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研究。
即使他们从不来过问我有什么想法,唯有导师偶尔会来告知我一些他们得出的重点结论。
距离蠕虫的出现已经过去三个月了。
在与导师交流的字里行间,我逐渐得来一个结论:实验下来的三个月,我们已经失去了40%的志愿者了。
他们从未跟我说过致死率,但我却隐约能感觉到,那是一个不能公之于众的数字。
毕竟现在几乎全国的女性除却12岁以下的女孩,基本都被这种寄生虫寄生。
如若此时死亡率过高的消息流出,是肯定会被媒体大做文章的。
我想了想,估计媒体连世界将永远不存在女性,人类即将灭绝的通告都可以连夜写好。
但,归根到底,这只不过是我的揣测,致死率究竟如何,还需要等待实验后统计。
不过致死因素究竟是什么,我并不清楚。
这个问题,在我过问导师后,导师也只是含糊地给了一个“以后你也会清楚”的理由,对我闭口不谈。
事实也正如导师所说的那样,大概过了一个月,我隐约开始清楚致死的原因是什么了。
——因为我的病情恶化了。
病情恶化的第一个表现,便是蠕虫不再脱离寄主,开始于寄主体内安根。
导师在发觉我病情恶化后,颇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果然还是阻拦不了。”
“什么阻拦不了?”我反问。
“深度寄生。”导师指着几张彩超影像对我说道,“当你体内蠕虫只剩下最后一只的时候,它就会开启深度寄生。它的体积会越长越大,直至将身为寄主的你体内的养分榨尽。”
“然后呢?”
我的话音刚落,就看到了导师正注视着我。
他的眼睛明明只是淡淡地看着我,却莫名让我感觉到了几分恐惧。
“这就是你之前好奇的致死因素。”他道。
病情恶化后的生活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难熬。
有时候眼前会产生些许幻觉,万物会如曼荼罗一般炸开一朵又一朵炫丽的花。
有时候耳际会产生些许幻听,万籁会如钟乳洞一般徒留一声又一声滴水声。
我的肚子也随着寄生的蠕虫的体积越来越大而越变越大。
而我的身体,也因为它的存在愈发瘦弱。
恐慌……?
我好像逐渐失去了这样的情感。
我的心中莫名产生了一种期待,期待蠕虫可以快点吃饱喝足,然后离开我的身体,这样我就能重获自由。
但,正如导师所说的那般。
这是致死因素。
我不可能重获自由。
蠕虫在汲取完我体内的最后一点养分后,就开始挣扎着离开我的身体。
它在我的体内快速地蠕动着挣扎着,然后依然选择着它一开始就选择好的路径,从我的□□中爬出。
——这样的痛苦让我产生了强烈的窒息感,直到它从我身体里完全脱离,松了口气的我眼前却是越来越黑。
我的耳边依稀传来了心电监护仪的警报声与导师的说话声。
他道:“实验编码3304,确认死亡。”
滴、滴、滴——
我猛地睁开双眼,大喊着:“我没有死!”
但我身边空无一人。
这是我居住了两年的公寓。
此时此刻,只有我独自一人坐在床榻上。
而我的床上,还粘着一片猩红。
原来,只是月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