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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此地楚岚,鬼魂禁行 ...
楚岚城的夜色总带着绸缎般的柔光,青石板路被月光洗得发亮,两侧商铺的灯笼还留着几分余温,映得“楚岚第一楼”的金字匾额泛着暖光。
更夫敲过三更的梆子,街巷里已少见行人,只有巡夜的兵丁提着灯笼走过,靴底踏在石板上的声音清脆,像戏文里敲错的板眼。
百姓们大多已沉入梦乡,窗棂后透出的烛火渐次熄灭,偶有几声婴儿的啼哭从深巷里飘出,又被母亲轻拍的歌谣哄入寂静——这里是楚界最繁华的所在,文明的脉络像蛛网般密布,连月光都比别处更显温顺,仿佛能熨平所有褶皱。
陈若站在城门外的老槐树下,灰色大衣的下摆被夜风吹得轻轻扬起。
他蒙眼的黑布上还沾着昨日巷战的暗红,倒像是些没擦净的胭脂,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身旁的许梵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月白长衫,袖口磨出了毛边,他晃了晃手里的半块玉佩,那是当年被父母打断腿时,从怀里滚出来的遗物,此刻正泛着冷光。
“当年我就是在这附近被抢的。”许梵的声音带着鬼魂特有的飘忽,像被风撕成了碎片,“去大戏台唱傩戏挣的钱,刚够给爹抓药,结果被几个泼皮堵在巷子里,腿被打断在石阶上,血淌了半条街。”
陈若的指尖在红折扇上轻轻摩挲,扇骨上的缠枝纹硌着掌心,像母亲当年用藤条抽在许梵背上的印子。他没回头,只是望着城门内那片温柔的灯火,声音压得很低:“他们说你偷了钱去赌,说你辱没门楣。”
“呵。”许梵笑了一声,笑声里带着骨头渣子的涩,“他们宁愿信外人的嚼舌根,也不信自己儿子断着腿爬回家时说的话。”
他飘到陈若面前,月光穿过他半透明的身子,在地上投下模糊的影,“后来他们用门板把我抬出去,扔在乱葬岗时,我还剩口气呢。听着野狗扒土的声音,想着你那年刚及笄,还在学戏班里的《思凡》……”
陈若忽然抬手,红折扇“唰”地展开,遮住了半张脸。
扇面上的缠枝纹在月光下扭曲,像乱葬岗里缠绕的枯骨。
“别说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再提一次,我就把你锁进戏箱里,让你听一辈子《哭七关》。”
许梵挑眉,身影晃了晃,化作一道淡烟缠上陈若的手腕,像戴了串冰凉的镯子。
“行,不说。”
他的声音贴着陈若的耳廓,带着戏谑,“不过前面那牌子,看着有点眼熟。”
陈若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城门口立着块黑漆木牌,上面用朱砂写着“前方禁行”四个大字,笔画凌厉,像蘸着血写的。
牌底刻着繁复的纹路,月光落在上面,竟泛起淡淡的金光,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城门笼罩其中。
他往前走了两步,脚刚要跨过那道金光,就听到许梵“哎哟”一声,淡烟般的身影被弹了回去,在半空中打了个旋,才勉强稳住。
“有意思。”许梵摸了摸自己的胳膊,那里的虚影淡了几分,“这屏障专拦我们这些‘东西’。”
陈若停下脚步,指尖在折扇上敲击,黑布下的暗红瞳孔微微收缩。
他能感觉到屏障里流转的气息,既不是武道的刚猛,也不是夺道者的阴邪,而是一种沉静的守护之力,像戏台后台老艺人手里的镇纸,沉默却有力。
就在这时,几个穿着青色短打的身影从城门后走出来,为首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眉目清朗,腰间挂着块青铜令牌,上面刻着“守”字。
他手里提着盏走马灯,灯影里映着山川河流的图案,走到木牌旁,弯腰将一张泛黄的告示贴上,动作轻柔得像在裱糊一幅古画。
“宋哥,今天的阵布得怎么样?”旁边一个小个子问道,他手里拿着把桃木剑,剑穗上系着枚铜钱。
被称作宋哥的年轻人直起身,他正是宋逢雨。
他抬手拂过告示上的字迹,那上面写着“楚岚城夜禁,亥时后不得出入”,落款处没有名字,只有一个小小的“守”字。“差不多了。”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夜色,“这‘锁灵阵’能拦九成的游魂,剩下的漏网之鱼,就得靠兄弟们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陈若,眼神平静无波,仿佛没看见这个蒙眼的陌生人,只是对着虚空轻声道:“此地楚岚,鬼魂禁行。”
话音落下,木牌上的朱砂字忽然亮了起来,金光屏障瞬间变得凝实,连月光都被挡在了外面,在地上投下清晰的阴影。
许梵在陈若身后撇了撇嘴,身影忽然变得极淡,像滴入水中的墨。
“禁行?”
他低笑一声,声音里带着恶作剧般的狡黠,“我偏要进。”话音未落,他猛地冲向陈若的后背,淡烟般的身影竟硬生生钻进了陈若的身体里。
陈若浑身一僵,只觉一股冰凉的气息顺着脊椎爬上来,眼前瞬间闪过乱葬岗的画面——野狗的绿眼,腐烂的门板,还有许梵那双圆睁的、带着血的眼睛。
他闷哼一声,红折扇在掌心转了个圈,强行压下翻涌的血气,抬步跨过了金光屏障。
根本没有阻碍。
宋逢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眉头微蹙,转头望向陈若的方向,走马灯里的灯影轻轻晃动。“刚才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过去了?”他问身旁的小个子。
小个子挠了挠头,举着桃木剑四处看了看:“没有啊,宋哥你太紧张了。这阵布了三年,还没出过岔子呢。”
宋逢雨没再说话,只是将走马灯的灯芯挑亮了些,灯光穿透纸罩,在地上映出更清晰的山河图。他不知道,一道鬼魂正藏在那个蒙眼人的身体里,带着跨越生死的执念,踏入了这座他誓死守护的城。
陈若走进楚岚城时,夜风吹得更柔了。街道两旁的商铺挂着各式各样的幌子,“胡记布庄”的蓝布条上绣着缠枝莲,“王记茶铺”的铜铃在风中轻响,连青楼的脂粉气都比别处清雅些,混着淡淡的檀香,像戏文里描的太平盛世。他拄着红折扇缓步前行,鞋跟敲在石板上的声音规律,像在默数着什么。
许梵的声音在他体内响起,带着几分新奇:“这城倒是比当年繁华多了。你看那座戏楼,比凤仪阁气派十倍。”
陈若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街角矗立着一座五层楼阁,飞檐翘角,挂着无数盏琉璃灯,灯影里映着“聚仙楼”三个金字,比凤仪阁的匾额更显张扬。他刚要抬脚,就听到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像雨点般密集。
“东边发现凶煞!执法队集合!”
“西南角有游魂聚集,快带镇魂符!”
吆喝声划破夜空,原本寂静的街道瞬间变得喧闹。
陈若闪身躲进巷口的阴影里,看到十几个穿着黑色劲装的人从不同方向跑来,他们之间都挂着和宋逢雨相似的令牌,手里握着各式各样的武器——有的提着桃木剑,有的举着黄符,还有的背着黑色的网,网眼上缠着红线。
“是执法队。”许梵的声音沉了些,“当年我被扔去乱葬岗,就是他们巡逻时发现的,不过他们只当我是普通的饿殍,连尸首都懒得收。”
陈若没说话,黑布下的瞳孔紧紧盯着执法队的方向。
他看到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走在最前面,他没带武器,只在怀里揣着个罗盘,指针疯狂转动,指向街道尽头的暗巷。
那是执法队的队长楚无尘,脸上刻着风霜,鬓角已有些花白,走路时左腿微微跛着,像是旧伤未愈。
“楚队,罗盘指向那边!”一个年轻队员喊道,手里的黄符已燃起淡蓝色的火焰。
楚无尘点点头,声音沉稳如钟:“小周带三个人去西边,剩下的跟我来。记住,尽量别惊动百姓。”他说话时,目光扫过各家各户紧闭的门窗,眼神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柔情,“他们明天还要上工呢。”
陈若跟着他们往暗巷走,脚步轻得像猫。
刚拐过街角,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混合着腐烂的气息,比乱葬岗的味道更刺鼻。
暗巷里蹲着十几个黑影,它们没有清晰的形状,只有模糊的轮廓,周身缠绕着黑雾,正撕扯着什么东西——那是个晚归的货郎,此刻已被撕得面目全非,鲜血染红了青石板。
“孽障!”楚无尘低喝一声,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钱剑,剑身上刻满了符文,“动手!”
执法队员们立刻散开,黄符掷向黑雾,桃木剑划破空气,黑色的网如飞瀑般落下。
那些黑影被符纸烧得发出凄厉的尖叫,被桃木剑刺中的地方冒起白烟,却依旧疯狂地扑向众人,黑雾中伸出无数只枯瘦的手,指甲泛着青黑。
陈若站在巷口,红折扇在掌心轻轻转动。他看到一个年轻队员被黑影缠住,手臂瞬间被抓出五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疼得闷哼出声。
楚无尘立刻回身,铜剑横扫,将黑影劈成两半,同时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扔给那队员:“涂伤口,别让尸气入体!”
战斗异常惨烈。
这些黑影比寻常游魂凶戾得多,显然是积年的凶煞,它们不惧普通符咒,桃木剑刺中也只能暂时逼退,很快又能凝聚成形。
陈若注意到,楚无尘的罗盘指针越转越快,甚至开始发烫,显然周围还有更多的凶煞在聚集。
“不对劲。”许梵的声音带着凝重,“这些凶煞像是被人故意引过来的,它们的目标不是百姓,而是执法队。”
陈若的指尖猛地收紧,扇骨硌得掌心生疼。他看到三个凶煞突然绕过队员,直扑楚无尘,黑雾中露出尖利的獠牙。
楚无尘侧身避开,铜钱剑反手刺出,却不料身后另有一个凶煞偷袭,枯爪狠狠抓在他的后心!
“楚队!”队员们惊呼。
楚无尘闷哼一声,踉跄着向前几步,鲜血从他后背渗出,染红了黑色劲装。
但他没有回头,只是咬紧牙关,将铜钱剑插在地上,从怀里掏出最后一张黄符,用鲜血画了个复杂的符号,厉声道:“结阵!”
队员们立刻靠拢,将楚无尘护在中间,武器交叉形成屏障。黄符燃起的火焰连成一片屏障,才暂时逼退了凶煞。
楚无尘靠在墙上,喘息着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木牌,上面刻着“护”字,他抬起头,目光穿透激战的烟尘,精准地落在巷口的陈若身上,用最后的力气将木牌朝他掷去:“拿着……去聚仙楼后院……找宋逢雨……说阵眼被破了……”
木牌在空中划过一道暗红的弧线,恰好落在陈若脚边。
话音未落,最前面的凶煞突然爆发出刺耳的尖叫,黑雾猛地膨胀,竟硬生生冲破了火焰屏障!
“小心!”陈若几乎是本能地喊出声,红折扇在掌心一转,瞬间化作漆黑的手枪,他抬手扣动扳机,三颗子弹带着暗红的光射向凶煞,精准地穿透了黑雾。
“砰!砰!砰!”
枪声在暗巷里回荡,凶煞被击中的地方瞬间炸开,黑雾消散在空气中。执法队员们都愣住了,惊讶地望向巷口的陈若。
楚无尘也愣住了,他看着陈若蒙眼的黑布,又看了看那把泛着冷光的手枪,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明悟:“是……是有道的人?”
陈若没有回答,只是弯腰拾起脚边的木牌,指尖触到那粗糙的刻痕时,仿佛能感受到那上面残留的体温。
红折扇轻挥,手枪变回折扇,他手腕翻转,扇骨间弹出数枚银亮的刀片与细针,如暴雨般射向剩下的凶煞。“不想死就赶紧结阵。”他的声音冷得像冰,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队员们反应过来,立刻重新结阵。楚无尘看着陈若紧握木牌的手,忽然笑了,他从怀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糖纸,里面包着块已经融化的麦芽糖,那是他孙子最喜欢的零食。“多谢了……年轻人……”他喃喃着,身体缓缓滑落在地。
陈若的动作顿了顿。他捏着那枚“护”字木牌,指腹反复摩挲着那道深刻的笔画,仿佛能透过木头,触到楚无尘最后望向窗棂的眼神,那里面没有不甘,只有平静,像戏台上谢幕的老戏子,知道自己该退场了。
“真是个疯子……”许梵的声音在他体内响起,带着难得的沉重,“你不该管的。”
陈若没有说话,只是红折扇横挥,扇面展开又合上,刀片与细针再次射出,这一次,他的动作更快,更狠,暗红色的光在暗巷里交织成网,将剩下的凶煞一一绞碎。
当最后一个凶煞消散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晨雾漫进暗巷,带着楚岚城特有的湿润气息,将血腥味渐渐冲淡。
执法队员们跪在楚无尘的尸体旁,有人在低声啜泣,有人在擦拭武器上的血迹,动作麻木而机械。
陈若站在巷口,指尖仍捏着那枚“护”字木牌,木头的纹路硌着掌心,像块滚烫的烙铁。他看着他们将楚无尘的尸体抬上简易的担架,盖上一块白布。
白布上没有任何标识,就像楚无尘的人生,平凡得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他们就是守护者?”陈若轻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许梵的声音很轻:“嗯。白天是茶铺的伙计,布庄的掌柜,晚上就换上这身衣服,提着桃木剑出来杀凶煞。死了就像楚无尘这样,用块白布裹着,扔去乱葬岗,连块墓碑都没有。”他顿了顿,“当年发现我的那个执法队员,后来死在了城西的瘟疫里,听说他女儿才三岁。”
陈若抬手,红折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那里还残留着昨夜自戕的痛感。
他忽然笑了,笑声疯癫又张扬,在晨雾里荡开:“有意思。一群连‘道’都没有的凡人,拿着破符烂剑,就敢跟凶煞拼命?”
许梵没说话,只是从他体内飘出来,站在楚无尘的担架旁,低头看着空寂的地面。晨光穿过他的身影,在那里投下模糊的影,像个无声的鞠躬。
这时,宋逢雨带着几个守护者匆匆赶来,他看到担架上的白布,脚步顿了顿,眼底瞬间涌上红血丝,但他很快稳住情绪,目光扫过巷口的陈若,当看到他手中那枚“护”字木牌时,瞳孔猛地一缩。“处理好现场。”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压抑的颤抖,“剩下的人跟我去补阵眼。”
队员们默默点头,开始清理暗巷里的血迹,动作熟练得让人心酸。
他们用特制的药水冲刷青石板,很快便看不出任何痕迹,仿佛昨夜的厮杀从未发生。
陈若看着宋逢雨带着人走向聚仙楼,走马灯里的山河图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光。
他握紧掌心的木牌,忽然想起楚无尘手里的麦芽糖,想起那些沉睡的百姓,想起执法队员们转身时,藏在袖口的、给孩子买的糖葫芦。
“喂。”陈若对着许梵的虚影说,红折扇在掌心转了个花哨的圈,“下出戏,唱《精忠谱》怎么样?”
许梵挑眉,身影晃了晃,化作大红戏袍的模样,金线绣的麒麟在晨光里闪着光:“你想当岳飞?”
陈若笑了,黑布下的暗红瞳孔里映着初升的朝阳,像燃着两簇野火:“不。”他抬手,红折扇指向楚岚城的方向,声音里带着疯癫的热忱,“我想看看,这些凡人的骨头,到底有多硬。”
晨雾渐渐散去,楚岚城的街道上开始出现行人。卖豆浆的小贩推着车子走过,铃铛叮当作响;上学的孩童背着书包奔跑,笑声清脆;茶铺的伙计打开门板,将“欢迎光临”的牌子摆出来,一切都和往常一样,温暖而热闹。
没有人知道昨夜暗巷里的厮杀,没有人知道楚无尘的牺牲,更没有人知道,有群人正穿着便服,带着未愈的伤口,走向各自的岗位,准备迎接新一天的守护。
只有陈若站在街角,指尖捻着那枚“护”字木牌,红折扇轻轻敲击着掌心,像在敲打着一段无人知晓的鼓点。
他知道,这场戏,才刚刚开始。
而这一次,他想当那个,为凡人敲锣唱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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