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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妥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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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许曼晴打人,我就蜷缩在角落自我反问:许其清,你怎么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现在面对何铖的喜欢,我就爱问自己:许其清,你想要什么?
诸如此类的问题很多,例如——
我想要什么。
我要得到什么。
我该怎么去做。
电梯旁边的楼梯的往往是冷清的,隔着一道门我能够坐在这里冷静地思考。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喘气。每次思考伴随着内心挣扎的钝痛,就像困束在手上的尖锐的刺,经年之后骤然松开。埋藏在身上的恨四散逃窜,浑身只剩下对现世的茫然与无措。
为了能够残喘苟活,用恶劣的想法加注在别人身上,却在真相大白的时候透过本质才明白自己早已经腐烂得不成人形,于是脑海里又想起何铖的眼睛。
那如同墨水般的愁挂在眉梢上,怎么染都染不开。烫得人浑身颤粟。
只是因为自己的自私,竟然把人害成这样……
于是想要弥补,所以我又问自己:
许其清,
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要怎么去弥补?
你又该怎么去做?
挂在墙壁上的白炽灯亮的晃眼,眼睛透过指缝去追逐形状。
其实这些问题很简单,我想要的无非就是何铖的平安喜乐,无病无忧。
以自己身上的价值,唯一能做到的,能让他开心的方法大概就是顺着他的意愿了。
*
何铖的身体恢复得很好,现在已经能够下地走路了。
除了背部以外他的腿也严重烧伤,幸好的是不用依靠轮椅,能够自行走路,但没有以前灵活。每走一步,下个脚步跟上的时候要迟缓近一分钟的时间。
医生说,这是烧伤到他肌肉了,而且修复难度大,需要很长的时间。
日光从窗户倾斜而下打在白色地面上,何铖穿着病号服,发丝被破碎的阳光染得金黄,他撑着横杆慢慢地走,一步又一步。
汗水滴落在脚边,我看着他咬牙撑着走完这一圈。随后我拿着毛巾替他擦汗,慢慢地把他扶到床边上。
“清清。”他极轻地唤了我一声。
“嗯?”
我不明所以,抬头对上他发笑温柔的眉眼,一时怔愣。
他的鼻尖对着我的鼻尖轻轻地撞了撞:“等我病好了,我们一起回别墅好不好?别墅里有一只小土松,叫包仔。”
“它一定很喜欢你。”
心中牢固的枷锁松动了一下,脑袋炸出一片空白,在段段的画面里,我忘记的时间里,昏暗的房间,何铖无数次虔诚地亲吻我的指尖,眼眸诉说着无尽的爱意。
我好像大概知道……那个七年发生了什么。我精神错乱的时间里,他若视我为珍宝。
我看着他,越是深想越是苦涩,温暖的阳光下化清了厚重白雪,我勾住他的手指问:“如果我答应跟你回去,你会开心吗?”
何铖一愣,沉默了很久才说:“会。”
我顿时眉眼弯弯,笑着说:“那我就跟你回去。”
我在笑,何铖却没有笑。他撑着横杆看着我,眼里面没有喜怒,只是平静的。汗水顺着下颌角滴落到地板上,连光都不吝啬地照在他身上。
片刻后,何铖伸手拨开我额间的头发,手有些发抖。我心颤颤的,有些发愣。
轻轻的叹息声混着说话声在耳边响起,带有不可察觉心疼意味。
他说不用刻意讨好,要做自己。
我的笑容顿时僵住,鼻腔一酸。从小生活的环境使然,前世用错了方法,因为性格问题我不知道该如何爱,怎么去爱。
爱不用执意乞讨。
爱不是刻意讨好。
可是我该如何爱?
这个答案太难,超过了我的认知范围。
母亲对待新生儿是怎样的,是时刻关注,小心翼翼。朋友之间的友情是怎样的,我想到了陈隽愿意打工供我上学的想法,心脏酸涩异常。至于恋爱……我想到何铖照顾我的七年,又何尝不是带有讨好意味呢?
其实说来说去,我们两个人都是恋爱笨蛋。但是我也明白在感情中付出多少的道理,我只是不想他再爱的这么累,这么小心翼翼。
但凡我能走出一步,能让糟糕的事情变得美好一些,那这些付出都是值得的。
想到这里,我只是亲昵地蹭蹭他的手心,没有说话。
因为何铖伤得有些严重,我们要在医院再呆上半个多月。
夜里我翻来覆去睡不着,睁开眼就着月光描绘何铖的眉眼。
不得不说,他的睫毛很浓密,我伸手一碰,却没想他忽然睁开眼睛。我吓得一哆嗦,脑袋立马埋进被子里面。
叹息声在上方响起,一双手把我埋在被子里的脑袋掏出来,我睁眼对上他的目光。
我觉得何铖真的变了好多。黑暗里我们呼吸交缠,一如往前一般。
我心里有很多问题,关于在火车上的梦,试探的想法就像一颗颗种子般埋在心里发芽,成长,开花。
“哥,上辈子七年的时间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我紧紧注视他的目光,不想错过一分一毫。
“我是不是惹你生气了?我总是梦见我的脚上有一个冰冷的镣铐,困了我好久好久。我感觉我好像生了一场很久的病痛,困扰得我们都苦不堪言,那时候你也很烦恼对不对?”
“我离开后,你有和白小姐结婚吗?”
何铖很久都没有答话,他垂下眉眼,我看到他眼角的细纹,一哆嗦。我发现他苍老了不少……明明也才二十多岁的年纪。
他握住我的手,在雪夜里传递温度。
“没有,”他回答道,“那七年里你生病了,我来照顾你。那时候你很乖,但是每天都很不开心,你会睡很长时间。我在房间里面等了很久你才醒来,那时候我以为你要离开我了。幸好,你还需要我。”
“后来我带你去医院进行手段治疗,因为病痛你忘记了很多东西。在一次治疗中,你逃跑了,我当时非常害怕,城市好大,我怕我找不到你。”
“后来我找到你的时候,是一个夜晚。你手上都是伤口,你当时说你讨厌我。我无所谓,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平安就好。”
听着这些话,我脑袋瞬间炸开了花,手颤颤地握紧他:“你那时候是不是也很痛苦?哥哥,你在很早之前就喜欢上我了对不对?”
他安抚地回握:“不是痛苦,是后悔。如果我早点发现你的病痛,或许你不会离开。我花费三年时间接受这个事实,用了七年时间去挽救,但是我发现我抓不住你了。”
“你离开的那晚,我在公司处理工作。回来的时候房间空荡荡的,紧接着警察给我打了电话,那时候我愣了很久。”
“自解除婚约后,我没有和白小姐联系过。”
声音戛然而止,他把我离开后的生活以一句话概括。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凭借着他的语言,再结合梦境,我能想象到何铖在我离开后的痛苦,心顿时一抽一抽地疼,不断地后悔。
他低头亲我的嘴角:“我现在很幸福,上天重新给了我再次拥有你的机会,这样就足够了。”
“你好傻啊。”
黑暗里响起一阵细碎的声音,我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愧疚溢满,泪水模糊了眼睛。
他伸手擦掉我的泪水,抱住我:“明天想吃鸡蛋面条,清清能给我煮一碗吗?”
这是一个非常渺小的需求,背后蕴含的意味却很庞然。
鸡蛋面。
前世自己唯一给他煮过的一碗面。也是我他煮的最后一碗面。
我强压下声音的颤抖,问:“……为什么想吃这个?”
室内很安静,回应我的是手掌上不轻不重的摩擦声。
经年之后我才知道,何铖是想凭借着这碗面,让原本既定的命运提前,将那不堪的结局打破。
可那时候我昏迷垂留之际,听到轻微的哽咽声,心里面觉得他傻又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