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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崩溃 ...

  •   自此后,书房原本悬空的位置成为了沟壑难填的空白,而我曾经想要通过艺术谋生的畅想,还未开始就由纸成灰,消散在掌心里。成了横陈在我与他之间的一根刺,我过不去,他不能来。

      因为内心的愧疚,我开始整夜整夜睡不着。又害怕何铖担心,我搬离了主卧。他是董事长,本就日理万机,前段时间出车祸,堆积下来的工作很多,我实在不应该过多打扰。

      前几天瞒着他去检查,我发现病情又加重了。最明显的,药的计量在不断增加,十几个药片混在一块,咽下时铁锈味弥漫口腔,就连含着糖都压不下去。

      相比于母亲分娩诞下孩童,精神上的折磨也不输于十级疼痛不是吗。那惊惧的恐慌无端地拉扯着我,摇摇欲坠,惴惴不安。

      永无止境。

      也正是因为这一份的惴惴不安,我更需要高强度地去寻找属于我的价值。思来想去,才觉得身体应该能获得他的垂怜。

      可是,我心里面觉得这是不该,他爱我,不会允许我这样,但我还是做了,我实在是……太依赖爱了。

      我无法形容那一晚的荒谬,每次回想起来都是彻骨的疼痛。是我把自己放任在危险的地位,每天被烈火炙烤,最后落入万丈深渊,一去不复返。

      客卧与主卧只隔着一面墙的距离,门是虚掩着的轻轻一推就能开了。若隐若现的水声从里面传来,我不由咽了咽口水,内心颤粟不已。

      我们之间只有那晚酒后乱.性,现在连亲吻都是极少。想到这里我不由难过,手指抵在门边上推开进去。

      浴室的水声渐渐停了,何铖穿着浴袍从里面走来。他看到我眼睛微微一亮,而后又无措地拢紧身上的衣服。

      我没有看清他深藏于眼底的情绪,只是慢慢靠近他,看着他逐渐放大的瞳孔里倒映出属于我的影子。

      模糊的消瘦,谈不上好看。

      我在他面前蹲下,混着沐浴露香味的水汽不断钻入鼻腔。我闭闭眼伸手想伸手掀开浴袍却被制止住了。

      手掌上传来湿润的温度和上方不稳的气息。

      “清清,不要这样。”

      何铖的声音不可避免的染上焦急,我抬头看到的是满脸错愕。下一刻迫切的心绪缠绕心头,挣开他的桎梏进行下一步动作。

      我继续往前探,一处衣角向上掀开最后又被制止住了。

      何铖的力气很大,直接扼住我的手腕把我从地上拉起来,因为重心不稳我踉跄地跌入怀中,他顺势把我抱起往床边走。

      放到床上后,却停止了动作。

      或许是因为迫切的阻止,让我心里生出几分难堪。又或许是因为上方的视线太过于炽热,我难以抬头,只是不安地揪着旁边的床单。

      过了很久,我问:“哥,为什么……”

      为什么不要我?

      上方传来轻叹,我眼眶就湿润了。心里面强压着情绪,可是眼泪就是这么不争气的东西。

      旁边的床深陷下去,水汽被挥发干净,现在空气中都是干燥的沐浴露香气。他捧起我的脸,轻柔地抹掉脸上的泪,唇瓣贴在我的嘴角,一触即分,没有任何情欲意味。

      可他这样,我就越难过,泪就流得越凶。

      “清清不要哭。”何铖手忙脚乱地帮我擦眼泪,细细密密的吻落在脸庞,唇瓣都裹着酸涩,一点都不好。

      真的好糟糕,我又搞砸了一切。

      手上的温度传递到脸颊上,发烫,难耐。我抿唇,在外人看来如此温情的画面里,流淌着的不是密,是浓浓的硫酸。我主观认为此刻跟纸一样薄,薄得能从对面看清双方的表情,揉一下皱了,再揉一下就碎了。

      我拧巴,懦弱,爱哭。何铖与我是两个极端,也正因此才更显得我不堪,不安,不好。

      “哥,你要我好不好?”我把脸往他怀里带,不管心里面是否说我恬不知耻也好,自轻自贱也罢。

      对人的肉/体产生情/欲也是爱的一种不是吗?

      “可是你想好交付给我了吗?真真正正的是因为爱我才这么做的,不带有其他意味是吗?”落在脸颊上的手骤然松开,脑袋上方的声音响起:“那清清爱我吗?只有互相喜欢的人才能做这种事情。”

      这样的道理我不可谓不明白。

      我爱他吗?

      我爱哥哥吗?

      我爱何铖吗?

      我当然爱,可是这个爱里面夹杂着几分难言算计,那这份爱就不那么纯粹了,甚至有些发苦,跟药一样。

      “我……”

      我在犹豫,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人在处于卑微那一方时连说情话都像讨好,不可否认,我就是在讨好。

      可是何铖不喜欢……

      也正因为这一份犹豫,熄灭了他眼中的希冀,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悲伤。

      至此漫步在深渊的黑暗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包裹上来,缠得人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何铖回抱住我的身体,柔声地引导:“怎么样都没关系,这个问题难以回答的话可以不用这么着急回答。不用把我想的这么伟大,我不是一位成熟的爱人,我也有很多不会的东西,正因如此,这段关系中也需要清清来引导完成。画画生疏也没有关系,人会有很多闪光点,例如唱歌好听,做饭好吃,或者是带来情绪价值这些都是属于你的优点。”

      “人生很漫长,会有很多很多的试错的机会,跌倒了没有关系,累了可以蹲在原地休息,甚至可以躺下睡一觉再起来。不用担心,不用害怕,可以不用讨好,可以嚣张跋扈,可以无理取闹,可以肆意潇洒,当然也可以敏感懦弱。可以全身心信任我,只要我在你的身后,就可以永远为你兜底。”

      何铖说的每一句话都透露着坚定的选择,可越是如此,窒息就如同潮水蔓延至心肺,不配得感将人吊的七上八下,我无声抽泣,只能掩耳盗铃般轻吻他滚动的喉结,一遍遍述说着自己的喜欢。

      不要去想,不要去念,爱恨嗔痴四个字就能困住人的一生,暂且抛下悲观的思考,十指紧握沉沦在这短短的几个小时。不想要爱.欲了,简单的拥抱也能很美好。

      .

      这次之后,我发觉我彻底病倒了,就像黑乎乎的潭水不断带着我往下坠落,坠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窒息,就是觉得在这段不对等的关系中,累的不止是自己,笨的也不只是自己。可这些本来就是不应该的,爱要很轻松才对,要像飘在空中的云朵一样软绵才对。

      天津的冬季几乎都在下雪,庭院的花草跟霜打茄子般焉了。

      何铖空闲几天又开始变得繁忙,听说在处理大项目,有点棘手,连回家的时间都越来越晚。

      包仔体型大了一圈,依旧每天傻兮兮地到处跑。别墅里面的暖气充足,地板都有些烫脚了。这几天来了两位阿姨,干活很麻利,性格也很好。
      这些都挺好的,但是我空闲下来了,每天漫无目的在别墅里来回走动。这次带包仔兜了两三圈堪堪停在衣帽间,对面落地镜投影着一副纤瘦的身子,我才后知后觉知道我已经瘦脱相了,不好看了。

      我摸上自己脸,隔着皮能摸清脸上骨骼,能碰到骨头的纹路,发黄的脂肪,这真是太可怕了。我看了一眼又一眼,把上衣脱下露出干扁的身材,看着突出的肋骨和身上被烟头烫出来的伤疤,丑陋不堪,更别说勾起欲/望……

      眼睛被烫着了般,我又匆匆把衣服穿上,整个人蜷缩在一处。包仔爱闹,现在也静静地陪伴在我身边,用脑袋蹭蹭我的手臂。

      时间仿佛停滞在着一秒,我眼睛呆滞地望向前方,闪烁一晃的瞬间,我注意到那层层叠叠反季的衣服下边露出白色小瓶子。无人问津的角落,甚至连佣人都很少注意到的地方。

      起初我以为是包仔调皮不小心叼进去的,当伸手摸出白色小瓶子这个想法就被推翻了。这只是冰山一角,层层叠叠的衣服里面还藏着好多,罐装的,盒装的,拆封的,还没有拆封的……噼里啪啦全部都被带下来。

      看着上面的字迹,我的手指又开始发抖,原本的蹲姿改成了跪着。我怎么都没有想到,何铖能痛苦到这地步。

      前今两世都在服用的药物,刻在骨子里怎么可能忘记?医院的名称不同,主治医生的姓名不同,药物的服用量不同,甚至连病患的名称都不同……

      上面大大咧咧的印着何铖的名字。

      我开始语无伦次,头晕目眩。这些全部变成利刃,剃肉削骨,宛如凌迟。我开始崩溃,岌岌可危的信念在这刻坍塌的粉身碎骨,连漂浮起来的灰尘都在痛斥我的残忍!

      鲜血淋漓,赤裸裸的摆在面前,命运强摁着我磕头,在说:看看,你把人逼成了什么样子!你不是爱他吗?怎么还看着他在痛苦?!

      霎时脑袋紧绷的线乍然断裂,火花四溅,滋啦作响!

      爱怎么能让人变成这样,我怎么能把人逼这样?

      巨大的荒谬感包裹着全身,药品的名字化成了针,挑断了血管,挑断了脊骨,绞碎了血肉。生生把人磨成了一张皮,火烧不干净,臭气熏天。我痛不欲生,开始哭泣,声音嘶哑嘈杂,不及万分之一的崩溃。

      我居然……把人逼成了精神病。

      可悲,可恨,可恶。

      想起前世何铖半夜惊醒,恍然扑向床的另一边。成宿成宿睡不着,睡前服用的药物和黯然神伤的干呕,我就痛得蜷缩在地板上。

      我深感罪孽深重,就像攀附在何铖身上的寄生虫,快要把他的血吸干了都恍若未觉。

      原来落入万丈深渊的不只是我。

      ——许其清,你完了。

      从来没有人能活的这么没有价值,甚至还成为拖累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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