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纠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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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为什么，裴思隽总觉得现场的气氛有些奇怪。
他自认刚刚没有说过什么不妥当的话。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他当真说了不妥当的话，贺时煊也应该习以为常了才对。
可那人此时的模样实在是过分沉默了些，也不知道是在不满什么。
总不能是因为窗户上贴着的“LOVE”吧……
“煊哥？”裴思隽试探。
贺时煊回过神来，神色恢复如常，“其实你不用这样。对陈文斌动手，本来就在我的计划和布局内，和你无关。至于换经纪人和医药费的事……顺手而已。”
裴思隽摇了摇头，格外真诚地道：“对你来说是顺手，对我来说却是天大的事。”
贺时煊微微一愣。
见惯了这人牙尖嘴利、善于调笑的一面，骤然得到如此真挚的道谢，他一时间还有些恍然。
而后，贺时煊忽然想起了什么。
“你专门找人打听我的喜好，也是为了这个？”
裴思隽一哽，“所以那个大漏勺是谁？”
“……苏烨宸。”
“我就知道！”
贺时煊调侃着看他，“所以呢，打探到什么了？”
“呃，就是一点点关于煊哥你的兴趣爱好。”
“你打听了半天，最后想出来的方法就是请我吃饭？”
这和没打听有什么区别。
“这是我能想出来最合适的方案了。”裴思隽辩驳，“要是请你去听音乐会什么的，我肯定又得睡着……”
贺时煊冷笑一声，“对自己的认知还挺清晰。”
裴思隽：“……”
“沈哥说了，心意到了就好。”
“你倒是听他的话。”贺时煊幽幽地说。
他端起桌上水杯里的水喝了几口。
原来是柠檬水，好酸。
裴思隽很知趣地站起身来给他添水。只是由于桌子太长，他必须得将身体往前探，才能够到贺时煊的杯子。
那件低领衬衣松松垮垮地垂落而下，里面的光景瞬间一览无余。
贺时煊无意中抬眸看了一眼，呼吸凝滞。
那人很白，很瘦，胸口的肌肉形状也很漂亮。
让人想起那一晚，青年人躺在床上，衣衫凌乱，眉目含情的模样……
贺时煊猛地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飞速移开了视线。
裴思隽倒完水坐下，看着对面那人双手抱臂，望向窗外的模样，觉得奇怪。
窗外有什么呢？
裴思隽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能看到窗户上贴的大大的“LOVE”。
裴思隽：“……”
还好尴尬的气氛没有持续太久，没过一会儿，菜品就陆续端上来了。
裴思隽秉承着领导优先的原则，眼睁睁地看着贺时煊第一个动筷，尝了一口桌上的饭菜，然后……面无表情。
贺时煊抬头看他，奇怪地道：“看我干嘛？
裴思隽连忙收回目光，开始吃饭。
老实说，裴思隽今天可是下了决心要好好表示感谢的，今天这一顿饭都能顶他一个月房租。
而当他将房租吃进嘴里的那一刹那——
呕，好咸。
裴思隽被咸得咳嗽了半天，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就发现贺时煊正坐在原地，噙着笑意看他。
裴思隽没好气地道：“煊哥，你怎么也会使坏？”
“我可没有。”贺时煊拒不承认，“你来之前不看评价吗？”
“我看了啊。”裴思隽委委屈屈，又将某众点评上的界面翻出来看了一眼，“这评分5.0呢。”
贺时煊瞄了一眼，无情地道：“刷的吧。”
裴思隽欲哭无泪，“那怎么办，现在换一家？”
“……算了，让人把这道菜重做一遍吧。”
后厨接到反馈后，大概是不敢怠慢，第二次送上来的菜总算正常了些，不至于咸到难以下咽。
即便如此，那味道也绝对配不上裴思隽一个月的房租。
裴思隽在心中暗自吐槽这该死的营销真是害人。
正自闭的时候，贺时煊突然开口说道：“你打探到那么多关于我的事，作为交换，是不是也得向我分享两件你的事？”
“只是了解了一下煊哥的喜好而已，也不算多吧……”
“那你呢？”贺时煊直勾勾地看他，“你喜欢什么？”
裴思隽想了想，“我……没有喜欢的东西。”
“胡说。”
“真的没有。”
“……”
裴思隽语气轻松，“人嘛，干嘛非得有个兴趣爱好不可呢。”
贺时煊却不能认同，“那还有什么能让你感到快乐？”
裴思隽脱口而出，“赚钱呀。”
“……”
裴思隽低笑，“不过，与其说是赚钱开心，倒不如说，是想到未来会越来越好的日子才开心。”
贺时煊沉默片刻，“你执意要把你妹妹接到身边，是因为你的父母？”
“嗯……”
“他们对你和妹妹很不好？”
裴思隽抬头看他，笑了笑，“煊哥，我不过是打听了一下你的兴趣爱好，你都问了几个问题了？”
贺时煊抿唇不语。
“如果煊哥想要知道更多关于我的秘密，不然留到下次吧？”裴思隽眨眨眼，笑得有些狡黠，“一次性就把关于我的事都挖走了，多没意思。”
“……你想多了。”贺时煊冷哼一声，“我并不好奇。”
“哦，好吧。”裴思隽倒也没反驳，用手撑着脸，嘴角含着笑意。
……
请客过后，压在裴思隽心头的事总算少了一件。
正好演技特训也接近尾声，进组之前，还有一个礼拜左右的空闲，裴思隽决定回一趟老家。
之前小妹在电话里显露出想去兼职的苗头，这让裴思隽感到很不安。思来想去后，他还是决定亲自回去见见她。
于是，裴思隽坐着凌晨的特价飞机，很快就到了老家所在省的省会城市。
时间还早，学校正在上课。裴思隽不欲打扰，给班主任发了条消息，拜托对方转告小妹 ，下午放学的时候自己会在门口等她。
裴思隽在附近转了一整天，直到快放学的时候才赶过去。然后，他遥遥望见学校门口围了一圈的人，伴随着剧烈的争吵声。
越往近走，那声音就越清晰。
“我们是家长，你凭什么拦着我们不让进！你知道我们大老远来一趟，要坐多久的车吗！”
“我从刚才就说了，你要进可以，但得联系老师带你进，你自己进不了。”
“我见我女儿你凭什么拦着！你们是学校还是拐卖的啊？！”
“……”
裴思隽越听越觉得声音熟悉，脸上血色一点一点褪去，变得十分苍白。他的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每走一步都无比沉重。
然后，他看到了那两张几乎是梦魇一般的脸。
裴勇和邵春华……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闹事的人主要是裴勇，邵春华只是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地站着，没有跟着一起闹，却也没有制止。
校门口的保安被裴勇缠得忍无可忍，怒吼道：“你们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再闹报警了！”
“报警？你报啊！我找女儿有什么错，有本事你报啊！”裴勇没脸没皮，“我女儿是高二一班的裴亚男，你要是不信你自己去问问啊！”
裴思隽终于忍无可忍，上前去一把将他拽住，低声吼道：“你闹够了没有？”
邵春华眼前一亮，像是看到了救星，“思隽！”
裴勇则来劲了，梗着脖子嚷嚷：“裴思隽，你还知道回来！我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为什么不接，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爹！”
裴思隽看着他狰狞的脸，呸了一句，“你也配？”
裴勇一边骂着一遍就要上来动手，“嘿，死崽种……”
周围的人连忙拉架，“哎哎，不要打架不要打架！”
“……”
如果是在家里，裴思隽当然不怕跟裴勇动手。但是此时此刻，他并不想在妹妹的学校门口闹得太难看。
裴思隽沉着脸，一把擒住裴勇扇上来的巴掌，“你到底想干什么？”
裴勇甩开他的手，“老子联系不上儿子，不得找那小崽种问问？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给她塞钱。眼里只有你妹，没有我这个老子了是吧！”
“别吵了。”眼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放学的时间越来越近，裴思隽的脸色也越来越黑。
至此，裴思隽哪里还能不明白裴勇想做什么？
他根本就是来妹妹学校门口闹事的。学校才多大一点，八卦很容易就传得到处都是了，学校里的人指不定怎么看小妹。到时候事情闹到裴思隽那里，为了减小影响，他多半还是会给钱来息事宁人。
而现在，裴思隽刚好回来了，倒也省了事情传到他耳中的时间。
所以，现在要怎么做呢？
如果继续在这里跟裴勇纠缠下去，肯定也不会有什么结果，而且马上到了放学的时间，等到学生们一涌而出，此事悬而未决，只会闹得越来越大。等到八卦传得风风雨雨的时候，他的妹妹在学校里该如何面对他人的眼光？
裴思隽咬咬牙，终于还是说道：“你要多少钱？”
裴勇瞬间得意了起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终于知道怕了？晚了！”
裴思隽的语气却格外阴沉，“少废话，不要钱就滚。”
裴勇被他的气势震得一凛，骂了句脏话，报了个数字。
“等会儿打你账上，赶紧滚。”
“哼，你最好是说到做到，要是敢反悔，老子天天来这儿闹。”
说完，裴勇得意地扬长而去。邵春华苦着一张脸，临走之前神情复杂地看了裴思隽一眼，最终还是亦步亦趋地跟上了裴勇的步伐。
待他们走后，人群之中开始窃窃私语，对于刚刚那桩闲事津津乐道。
裴思隽站在其间，默然无言。
那种被众人围观、被看客窃笑的感觉，再一次将他包裹起来。紧攥的拳头微微颤抖，极力地掩饰着他此刻的痛苦与绝望。
可他没有露出任何害怕或是惊怒的表情，只是挺直腰背站在那里，不肯向任何人显露出脆弱来。
放学铃声响起，看客们的注意力渐渐散去，向校门里张望，关心起自家的孩子。
也许他们会在回家的路上聊起刚刚那支插曲，然后一笑而过，抛在脑后，转而谈起今天在学校里学了什么东西，又或是今天晚上吃什么这些零零碎碎的问题。
简单温馨，普通寻常。
却是裴思隽二十多年都未曾拥有过的美好日常。
明明已经做好了不再给他们一分钱的决心……可为了小妹，裴思隽再一次向裴勇妥协了。
裴勇刚才说，如果不给他钱，他就会一直来小妹的学校门口闹，裴思隽丝毫不怀疑他能做到这一点。
如果真走到了那一步，他的妹妹该如何在学校里自处？
裴思隽已经不敢再继续想象。
诚然，他早就明白，只要小妹还在这边上学一天，他就永远不可能真正和原生家庭割席。
但……
裴思隽依旧恨透了这个软弱无能的自己。
鼻头好像忽然有些酸涩。
不，裴思隽，不能哭。
你要笑着，即便命运再怎么嘲弄你，你也一定要笑着。
微笑亦是表达愤怒与反抗的方式，它会引领你走向你想要的终局。
而且……你是哥哥啊。
怎么可以在妹妹面前哭呢？
裴思隽硬生生地将那股酸涩的感觉逼了回去，然后，他抬起头，看见了阔别已久的妹妹的脸。
女孩面容清丽温婉，有着不属于这个年龄段孩子的成熟。
她显然也看到了裴思隽，瞬时笑靥如花，遥遥地挥舞着手臂，冲他呼唤：“哥哥！”
裴思隽终于露出一个发自真心的微笑。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