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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且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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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城市,灯光闪烁着将街道照亮,大大小小的车辆或停或行,像群鱼游动在发光的长河。高档KTV和购物广场总是将它们的霓虹招牌挂在一栋楼的最高处,标明自己是黑夜的主场。人们忙完了一天的工作和学习,也在这时候出来散步了,这使得中心广场每晚都十分热闹,不管隔多远都能听到广场舞曲与小孩子的嬉闹声——即使事实上没听见,这座城市也会给你这种暧昧的暗示。
苏开着车时惜字如金,永远紧盯着前方路况。虽然这种习惯令人安心,但要是你坐在她身边并且很想说话时,就会感到焦灼而无奈。伊晚两只手紧紧的抓住安全带,看看她看看窗外,张了好几次嘴也没说出一个字来。最后还是苏率先开了尊口:“你怎么了?”
“我……”好不容易得了准许,伊晚却发现自己不知道怎么说,或者要不要说。她心里很激动,但也很矛盾:苏前辈毕竟跟自己不能算至交好友,而自己跟一个十五岁男孩谈恋爱这种事听起来也太过冲动。虽然有强烈的分享幸福感的欲望,她还是不情愿的拒绝了自己:“不,没事。”
正巧遇到红灯,苏踩了刹车,转头看了她一眼,试探地问道:“吵架了?”
“诶?”伊晚猛地坐直,冲她咧嘴,“我看起来很郁闷吗?”
“一脸苦大仇深,就像那男生真的出柜了似的。”
“那倒没有……”伊晚憋着笑,拉长了尾音,放松的躺回去。
“他叫谢成林是吧?挺不错一孩子,能看出来你为什么喜欢他,但真要说跟他谈恋爱呢,还得等几年他长大。”苏难得的多评论了几句,“现在这个年龄段的男孩子,不管看上去多早熟,还是有些幼稚的。更何况你们不在一个环境里,难免有代沟差异。最重要的是,”她抬手拍了一下伊晚的头顶,“你要记得你的目标。如果有必要,你得离开这里,包括他。”
伊晚一下子敛了笑容,心虚的低下头,打开手机,有一下没一下的划拉着。苏没再说什么,又回到了专注状态。车快开到小区门口时,伊晚才小心翼翼的说:“那个……前辈,能问你一个事吗?”
“什么事?”
“就是那次我们遇到的那个理发店老板,我其实也认识他,想问问他的事……”她一边说,一边悄悄观察苏的表情。然而苏一脸平静。
“他也会跳舞,我们合作过。他是从小就学舞的,人长得又有点像混血——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混血,但这幅长相很吃香是事实。不过,我不喜欢他的控制型人格。不知道是不是读的书有问题,他很偏执也很做作,尬撩我几次后我忍不了了,痛骂他一顿,竟然就直接宣布退圈了。别人只知道是因为我退的,我也解释不清,那段时间真是麻烦缠身。”苏一边踩油门一边讲道,“奇怪的是他在大多数人面前都又正常又礼貌……那天见他开了个理发店真是吓我一跳,我以为按他的家境和兴趣,会开个书店或者咖啡馆什么的。”
伊晚没想到苏会讲这么多,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应,只好“啊”了一声。
“下车。”苏正准备拉开车门,突然转过来端详了一下伊晚的脸,皱了下眉头说,“以防万一,离他远点。他很危险。”
这我倒是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伊晚心里说。她拉开车门跳下车,站定后对苏摆了摆手:“那我回去啦。”
“等一下。”苏忽然递过来一张名片,“或许你有兴趣……联系一下这个人。”
伊晚刚借着微弱的路灯灯光看清名片上印着“齐遇”两个大字,苏便一溜烟的开走了。
“所以,为什么让你联系这个齐老板啊?”谢成林一边嚼着薯片一边含糊不清地问。伊晚将小桌上的零食水果分类归拢好,然后将名片拿了过来,扫了一眼,谨慎的回答:“他是乐木演艺的总经理,大概是说……看看我能不能签约到这个公司。”
谢成林顺手喂给她一个,减慢了自己吃的速度,边思考边问:“也就是说,你可以转型成为艺人什么的?然后公司把你和几个人组成团队,出道当明星?”
“我也不太明白,”伊晚心里拿不定主意,“我只是想跳舞,当明星什么的太不适合我了。”
“那你还没有联系他咯?”
“苏前辈说,他联系我们机构也只是时间问题。还说,跳舞的人这么多,上台演出也基本上是集体出演,或者就是伴舞;街舞比赛虽有独秀的机会,但跳出圈的也很少。想走到哪种高度,还有转不转型,这些都靠我自己抉择。”
“这样啊,”谢成林快活地笑了笑,“不管怎么说,是承认晚儿姐具备实力了嘛。值得庆祝!”他举起身边的玻璃杯,里面是从饮水机接来的矿泉水,“干杯!”
伊晚左找右找,无可奈何,只好把薯片包举起来跟他碰了碰,哗啦啦一阵响。
“还得几天才能出院?”她问。
“我健康的很,但医生不信啊,非让我留院观察几天。大概要一周吧。算了,权当放假了,反正医药费不用我出。”谢成林又拆开一包坚果,“我爸妈天天忙的要死,就晚上下班过来看我一眼,我那几个队友虽然都没啥事了,但跟我不一个病房,每次我偷偷溜到下面去找他们打游戏都得被护士揪回来,无聊死了。”
“你是什么属性的啊天天乱跑。”伊晚扶额,“行吧行吧,我这几天中午都给你送饭。”
“晚儿姐真是举世无双美丽动人风华绝世!”谢成林喜笑颜开,猝不及防探身过来在她脸上轻轻亲了一口。伊晚身体一僵,结结巴巴的说:“滚滚滚,谁教你的这些……以下犯上的东西。”
“我人什么属性不清楚,脸皮呢是橡胶属性的,扯不烂打不穿,厚的一批。”他说,一边伸了个懒腰,把自己的书包从地上拽起来,又支使伊晚从床下拉出来一张折叠桌,宣布道:“学霸是不能放弃学习的。我要开始做作业了!”
伊晚偏头看他:“这么乖?”
“当然。”他一脸严肃,跟她对视了几秒,扑哧一声笑出来,“好吧说实话,老师让我们几个该做的作业一点都不能落下,楼下那几个死皮赖脸的要抄我的物理,不然你以为我真为了打游戏冒风险溜下去?还不是要共同学习嘛……”
突然有人敲门进来。护士拿着一根温度计走过来让谢成林量体温,一边冷冰冰的说:“26号,护士长说你再敢去308跟他们打游戏,就把你们吊到后花园的树上。等会我再来,把体温报给我。”
谢成林一下子噤了声。护士走后,伊晚玩味的看着他。后者举起自己的双手再神情严肃的合掌祈祷:“你什么都没听到,你什么都没听到……”
“你大概是想笑死我,然后继承我的猫。”伊晚说。
“说起来猫,去灾在你家里住的还习惯吗?”
“不是说好叫lucky了吗。”伊晚撇撇嘴,“虽然它那条腿可能要一直瘸着了,但它还是很活泼,喜欢跟我玩捉迷藏,今天从烧水壶里发现它,明天可能就钻进洗衣机里了。”
“好玩,等我出院了去找它一起玩捉迷藏。”谢成林放好折叠桌,把一摞卷子和几本书摊开来,再从枕头后面摸出一根水笔,又抬头看向伊晚说:“晚儿姐,很抱歉不能一直跟你聊天,但我得在三点前写完这两套卷子,你先玩会手机等等我吧?”
伊晚点点头,但目光没从他身上离开。她看着谢成林低头看题目,指尖熟练的转着笔,时不时写一串公式或打一个对勾。伊晚在学校时从来不属于认真学习的学生,但她了解这种专注的神情——当Miss陈讲解到关键动作时,她会从常安的脸上看到这种神情。认识谢成林几个月了,每次都见他吵吵闹闹嬉皮笑脸,很少看到他收起笑容认真思考的模样。初看觉得新奇,长久的观察,越发觉得迷人。原来学霸是这个样子啊,伊晚心想,还蛮帅的。
病房里其实还有两张床位,不过恰巧空着。于是整个房间只剩下呼吸声和笔尖触碰纸面的沙沙声。这种安静颇有魄力,她的思绪便在这安静的气氛中纷飞;想想这个想想那个,最后一个念头越来越强烈:要是能这样一直持续下去就好了。
念及此,她眸光一黯。有件事她没有告诉谢成林:自己已经加了齐遇的微信谈过了,齐遇表示听说过她,并愿意提供一个培养的方便,只要她来公司。乐木演艺公司不是什么大公司,事业正在上升期,急需更多人才资源来发展壮大。伊晚是绝对有潜力的新人,那场比赛直播过后她也收获了一小批粉丝,再加上苏的引荐,齐遇方面对她印象极好。具体事宜,齐遇表示来面试时详谈,伊晚虽然不知道会是什么,但苏的警告让她隐约感到担忧。
如果分别那天真的来了,该怎么办?
要是能这样一直持续下去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