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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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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禁闭已过。
“小姐你可算出来了,这几日我们都守在揽霜院,没有招惹任何人。”阿星垂着头,有些委屈。
周霜不在这七天,从揽霜院的墙外扔进不少石头和杂物,门口还有吐痰声和骂声,阿星躲在门后颤巍巍抵着门,生怕下一刻门就被撞开。
“做得好。”周霜脸色苍白,抬手摸了下阿星的脑袋,将她散落下的鬓发别在耳后,“阿星,我们今后再不能像以前那样过日子了。”
周霜知道阿星向来胆小,让她们好好待在揽霜院,也是以防自己不在,往日有过仇怨的那些人会寻她二人麻烦,现在看来倒还好。
“过日子?”阿星露出迷惘的神色。
往日自家小姐要是遇见了不开心的事,就一定会去琼玉楼借酒消愁,解闷快活,过日子这三个字从小姐的嘴里说出来,阿星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小姐你……你这是怎么了?”阿星突然着急起来,七日禁闭不见,小姐好像……有些不正常了。
周霜停下,阿星亦停下,两人双目相对。
周霜抬手摘落飘在阿星发顶上的花瓣,捻着那片桃花瓣倏尔一笑:“没怎么,就是头一次觉得无量宗的桃花开得真好看,以前怎么没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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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牢,阿黎早就布置好了一间牢房,看起来像模像样,吃穿用度应有尽有,她在大牢陪着周霜,阿星则继续守着揽霜院,有什么动静就摇响院里廊檐下的铃铛通风报信。
周霜径直躺进藤椅里,凤凰真火烤得人浑身暖洋洋的,阿黎将一张毯子盖在她身上。
“小姐,不冷了吧。”
“嗯,舒服,酒呢?”
阿黎又转身朝后喊:“喂,快点。”她语气嫌恶,在阿黎的眼中来人是个其貌不扬的丑陋男人,上次竟还敢盯着小姐打量。
周霜跟着侧头,是取酒过来的巫横,看着他身上的那一身黑衣,她不禁想起在禁闭山洞中瞥见的那抹黑影。
那人似乎点了一下自己的眉心,暖流就随着那细微的接触流进身体,周霜接过酒,拔掉塞子灌了一口,想不明白实在想不明白。
究竟是什么高人救了自己,事了拂衣去,为什么要救她?
酒意微醺,她伸手轻轻触了下自己的眉心,脑海中只模糊地残留着那人起身离开时的身形。
周霜迷迷糊糊地瞥向一旁,先是看见阿黎在安置好的牢房里铺床,目光一转,然后是一道抱臂侧身靠在墙上的黑影,似有幻影重叠,黑影叠在黑影之上。
啪——
酒壶滑落碎裂在地,那道黑影闻声朝这边看过来,周霜摇了摇头,终于看清那人模样,五官深邃高挺,长得有几分姿色,低眸沉默不语,是巫横。
她想什么呢?一个低阶守牢的弟子,还是个哑巴,怎么可能有本事闯结界给她送温暖来了,真是异想天开。
阿黎走过来:“小姐,该睡觉了。”忽地,她弯身附到周霜的耳畔,“小姐,你之前交代的事情我已经办好了,阿星不知道。”
周霜迷糊道:“嗯?我之前交代你什么事情了?连阿星都没告诉,难道是要捉弄我那位同父异母的二妹妹?”
“跟二小姐没关系,是三日后的比武大会,一切按计划行事,定会让沈白露和她师姐有好果子吃。”
阿黎说出这句话时,就像是一条攀附在周霜耳边的毒蛇,周霜的酒越来越清醒。
“阿黎,我之前吩咐过你什么?”
“暗中买通弟子,在林慕当天比武的衣服上做手脚,在她上台与人比武时,当众爆衣裸/露,让所有人都看光那贱女人的身子,看她还怎么做人,还有沈白露给她下了迷津散,手脚发软也定不是小姐的对手。”
周霜再说话时,声音冷了几分,带着困惑:“我怎么不记得我吩咐过这种事?”
阿黎开心道:“小姐当然不知道,你只是让我想办法让人出丑,至于出什么丑态,我觉得这样才能解小姐心头之气。”
周霜沉默片刻,“全都撤回来,这件事不许再提。”
“为何……小姐?”
“阿黎你对我忠心耿耿,为了讨我开心事无巨细都对我言听计从,但你是非不辨,只知仗主人权势享尽风头。”周霜冷冷看着她,“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时常背着我受人贿赂,明里暗里替人办事。”
“小姐!”阿黎惊呼一声跪下,“我错了小姐,阿黎该死!”
“今朝非比往昔,做好分内之事,不生异想,看在情面上我周霜定不会亏待你。”
“阿黎谨记于心。”
一旁,乌珩满头都是十万个为什么,传闻之中的周霜与他眼前见到的这个周霜分明判若两人,不。
应该是无量宗人前人后的周霜判若两人,如此看来她像是在掩饰什么。
那只癞蛤蟆说,玲珑心非天地顺其自然所诞之物,而是仙妖人魔之中的强者,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以八面玲珑之心洞悉凡世,经世事锤炼,最终通情而不困于情,入世而不为凡尘所困,如此才能炼就。
玲珑心,所发挥的乃是情之力,天地法宝至今没有能与之相较的。
千万年来,世间也仅出现过一颗玲珑心,明明此物早就成了书中的奇闻异志,闻声不见影,但无量宗却拥有一颗。
乌珩在心底念道,有趣,这会更想让他早日见到仙门尽数被屠的惨景。
他笑出声。
“你笑什么?”
乌珩被吓了一跳,一抬头周霜就站在他面前。
这个酒鬼女人干什么?
刚训完自己的丫鬟,现在是想找他的事?
“想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周霜竖眉看着他,他刚刚是在幸灾乐祸?
乌珩懒得理这个傻女人,暗笑离仙门灭门不远了,虚伪之人都该死无葬身之地。
见他不语,周霜也懒得追究,“牢里还有酒吗?”
乌珩朝一旁瞥去,只见落满灰尘的酒架上,孤零零地只剩下一壶。
周霜看了眼,朝乌珩勾手,“跟我来。”
她走了两步停下,转身看见那道黑影纹丝不动,“怎么?你一刻都不能出这大牢一步?”
乌珩挑眉,她喝得满身酒气,夜半出门这是想带自己去哪,想了想,他颇有兴致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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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霜有几分醉,但意识还是清醒的,那牢里的劣酒纯度不够,一壶根本喝不醉人。
她慢悠悠地在前走着,脚微微像踩在云上,周霜还挺享受这感觉。
乌珩背着手在夜色里跟在后面踱步,不知道这是要去哪里,走的是条小径,一路上竟没碰上什么人。
刚这样想完,就看见小径的尽头有一白色身影。
周霜一怔,停下了脚步,垂眉微微颔首:“沈师兄。”
沈长风今夜巡山,没想到会和周霜在这么僻静的地方相遇,他看了周霜一眼转开头,目光含着疏离和隔阂。
周霜从他身侧擦肩而过,本来是想静悄悄不生是非地离开这里,但脚步一顿:“沈师兄,此前的事是我不对,无论是林师姐沈师妹还是你,多有得罪,抱歉。”
乌珩郁闷了一下,道什么谦?仙门就没个好东西。
沈长风身子一僵,回头古怪地看了人一眼,目光写满了“你又想玩什么花招”。
周霜抿着唇角微微一笑,“所以三日后比武大会,麻烦沈师兄一定要紧紧看好你的人。”
沈长风:“???”
就说平日乖张惯了的周大小姐怎么舍得弯腰低头,原来是来送威胁的,还这么的……赤/裸裸。
乌珩郁闷的表情变了变,目露欣赏赞叹,这个周霜很有入魔潜资,若能助他灭掉仙门的大业,他会考虑让她入我魔门。
沈长风攥紧了拳头,二十几年沁入骨子里的良好教养,令他忍住心头要将人暴揍一顿的冲动。
他警告:“你要是再敢做任何伤害她们的事,周霜!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腰间的枕风剑,他不介意拔出对准同门的脖子。
周霜不再说什么,与他就此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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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玉楼守门的老叟正在关门,一只脚硬生生在最后关头卡了进来。
老叟一看来人,顿时心生怨念:“哎唷,大小姐啊,你就别折腾老夫了,三日后是无量宗的比武大会,杜绝弟子嬉戏耍乐,琼玉楼从今晚开始要早早关门。”
周霜弓着腰,从门缝露出半张脸,伸出一根手指,笑道:“就一刻,我去把我偷藏的那几壶好酒拿来就走。”
老叟为难:“若是等会巡查的人来了,该当如何,我的月俸就那么点。”
“好说。”周霜从腰间的储物袋随意取出一把药草,“我知你喜好研究医药,这个如何?”
老叟眼睛一亮:“雾云灵草?那……那就一刻,拿了东西就赶紧走。”
“好嘞,徐老头。”周霜回头朝着巫横眨了下眼,溜进了琼玉楼。
巫横不紧不慢走进去,一眼可通整个楼阁,满室生香,玉翠生辉,一派纸醉金迷,无量宗别的不提,销金窟倒是名副其实。
周霜走上一旁的木梯,朝下张望:“愣着做什么?上来搬酒啊。”张夫子以为把她放在琼玉楼的好酒都收走,实则还有几坛上好的佳酒被她小心翼翼藏着。
乌珩闻声望她一眼跟了上去,只见周霜打开柜子后的隔板,一股醇香涌出,周霜塞了两坛酒给他。
“送你两坛,这是顶好的折芳醉,我这总共也就四坛,藏了这么多年总算是藏不下去了。”
周霜扬着轻快的调如是说,但话语里却充满惆怅,突然感慨一句:“从来都不是酒等人消愁,我这么多年真是糟蹋酒了。”
平生灌酒饮愁,却从未有一两知己能围炉煮酒,畅谈高饮,或是有一良人相伴赌书泼茶,浅酌酒韵,甚至是为了一干豪气,放饮美酒。
酒还是酒,只是她喝过的滋味太少。
一生追寻,为了他人眼中那个不受任何人拿捏好欺负的周霜,最终还是落个祭阵身亡,死无葬身之地的晦暗下场。
她周霜已经走过那一条路了,实在太累,如今倒是想走走不一样的路。
“此处为何还不关门?”一道质问从楼下传来,虽是质问,却无咄咄逼人之意。
徐老叟解释:“有个弟子的东西落在琼玉楼,只消一刻就关门。”
林慕朝楼上望去,对上一道视线,脊背一瞬僵直,就在她说了一声好转身就要走时,周霜喊着了她:“站住!”
林慕停下,挺直背脊不卑不亢,转过身来,一字一句道:“周大小姐有何贵干?”
声音比方才的质问还冷上两分。
周霜居高临下:“林师姐好脾气,怪不得沈师兄垂怜,我周霜心狠手辣,斤斤计较,是个蛇蝎之人,三日后的比武大会你和你最疼爱的那个沈师妹,可要当心了哦。”
她笑着,双手搭在扶杆上,一笑便唇露洁齿,但眼中却无一丝笑意:“说不定我要让你当场爆衣。”
林慕漂亮含水的眼眸,盯着周霜开始微微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