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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Chapter 4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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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榆回到自己家,发现屋内的家居干净整洁,便知是有人经常来打扫。
他回卧室的卫生间放水,舒舒服服泡了一个热水澡,洗去身上的灰尘和疲惫,换上一身舒适的家居服,去楼上帮褚卫收拾衣物。
白榆去衣帽间给褚卫找了几身前开扣方便穿脱的家居服,装进李箱里面,又想起来没有给他带换洗的内衣,又走进衣帽间,在抽屉中抽了几条内裤。
他推着收拾好的箱子,从卧室出来,目光瞄准角落的展示柜,里面摆放的是各种各样的船舶模型——
柜子最上层摆放的是仿真LNG双燃料集装船模型,是按照真实船舶等比例缩小制作的,这是褚卫接管宏远集团以来,开辟的第二个专业运输航线;
中间的是一艘豪华游轮模型,是褚卫负责集团旅游线时,新开发的载客千人邮轮,一条专门为观看北极光而开辟的航线,这条航线帮助宏远的旅游业务开辟了新的方向,彻底打开邮轮高端市场;
最下面的是各种各样的帆船模型,单栀帆船模型、双栀帆船、方程式赛季帆船模型……等各种型号和样式,有的是定制成品,有的是褚卫纯手工制作的;
褚卫喜欢自己制作模型的掌控感,这是他不为人知的爱好。
白榆从储藏室拿了一条抹布,将展示柜表面的尘土清理干净。
他拿着行李箱返回医院之前,先去了一趟商场。
华灯初上,暮色四合。
血肿吸收过程会刺激脑组织,导致褚卫出现间歇性的头痛,他已经连续工作两三个小时的,头痛加倍,靠坐在床头闭眼放松。
褚卫听见推门的声音,以为是白榆回来,“我还以为你今晚不来呢。”
“什么不来?”
褚卫以为进来的人是白榆,没想到会是自己的父亲。
他收起电脑,问道:“您怎么来了?”
褚天海在他对面的沙发坐下来,“身体怎么样?”
“没什么事,过几天就可以出院,定期复查就行。”
短暂僵硬的关心过后,空气骤然安静,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
褚天海问道:“王国建已经认罪伏法,股份也已回收,就放他家人一条生路吧。”
“他买凶杀我的时候,就没有想过给自己的家人留一条后路。”
褚天海听完儿子的话,板着脸问道:“一定要做的这么绝吗?”
“他毕竟也算是为公司奋斗了这么多年。”
褚卫不以为意的说道:“我之前就是太心慈手软,就应该在发现这件事时,彻底解决。”
“这件事情闹成这样,公司直接或间接的损失,已经十几个亿,钱是其次的,最重要的是公司的口碑。”
褚天海冷着脸,“你当初听我的,就不会有今天的状况发生。”
“听你的?”
“他利用公司的便捷,走私物品和烟草进入中国境内。父亲,你知道一旦这件事被别人曝光,会给公司带来怎样的灾难?”
“公司几十年的口碑,就要砸在这样的烂人手里。”
褚天海没想过褚卫会这样反驳自己,“他就只是贪点小钱而已,无伤大雅。褚卫,从商从政本质上没有区别,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你心中明白。”
褚卫感觉自己内心那点热情和斗志,在褚天海的逼迫中,一寸寸熄灭干净了。
“父亲,只要我在这个位置上一天,我就不会纵容这种事情的存在。”
“如果我的做事方法不能让你满意,你可以开董事会,罢免我。”
死寂般的平静,比争吵更刺骨。
褚天海凝视着褚卫认真的脸庞,最终摔门离去。
父子两个人不欢而散,褚卫坐在床上,眼眸中翻滚的情绪,最终化为一声自嘲、无奈的讥笑。
白榆一手推着行李箱,一手拎着购物袋,从电梯出来。
保镖远远看见他,上前接过他手中的东西,低声说道:“刚才褚董来过,走的时候挺生气的。”
这段时间陪床,褚卫和贾珂在商量公司事情时,也没有避着他,父子两人为什么争吵,他心中有数,“我知道了。”
白榆推开病房的门,看着靠在床头随手翻书的人,“褚卫,我回来了。”
褚卫盯着他手中推着的大尺寸行李箱,说道:“医院什么都有,再说也住不了几天。”
“你至少要在医院住半个月的时间。”
“我给你拿了几身宽松的换洗衣服,医院的病号服质量再好,也不如自己的衣服舒服。”
白榆一边和他说话,一边将行李箱中的物品归置好。
最后才将手中的购物袋,放在褚卫的怀中,“看看喜不喜欢,养病期间可以用来打发时间。”
褚卫将购物袋中的盒子抽出来,发现里面是最新款的木质帆船拼装模型。
“怎么想起来买这个?”
“我本来是想,把我送给你的那个模型搬过来的,但是太大了,索性就绕路去商场买一套,给你打发时间。”
白榆口中的模型,是他在褚卫17岁生日送给他的,按照褚卫在16岁青少年F5-E帆船竞赛中获奖的模型,找国内最顶尖的大师,使用珍惜木材等比例定制的。
那架模型花光了白榆前十六年,攒下的所有积蓄。
褚卫自小就对船舶制造和动力学感兴趣,16岁那年斩获F5-E级青少年组冠军,兴奋的捧着奖杯回家,却被褚天海斥责不务正业。
“你将来是要接管宏远的,整天在这里玩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不如早点进公司学习。”
褚天海用那座,他花费数月赢回来的水晶奖杯,砸了他亲手制作的帆船模型。
少年褚卫的热情被父亲的冷水,浇了个透心凉。
从此,帆船模型成为了褚卫隐秘的爱好,再也没有在人前展示过。
所有人都只在意继承人褚卫,无人在意少年褚卫的喜好。
只有白榆,记得他的爱好,在他生日的时候,送了他一座具有特殊意义的帆船模型。
尽管成年后的褚卫,考取了A1E和RYA帆船驾驶证,可以驾驶各种类型的帆船和游艇,也无法弥补他十六岁受到的伤害。
他19岁那年,用自己赚取的第一桶金,购买了汉斯460巡航帆船,一直停靠在码头,只每年支付高昂的游艇维护费用,游艇却从未出过海。
白榆将移动的床上桌推过来,帮他拆开模型的包装,将里面的各种拼装工具、碎片摆放在桌子上,拿着说明书开始研究。
褚卫亲手拼接制作过许多帆船模型,步骤熟记在心,“先拼龙骨,再装肋骨。”
白榆将船身和其他部分分开,按照说明书将几根木梁插进船身底板的凹槽中,等待胶水变干的时间,对照说明书研究下一步。
褚卫拿起砂纸打磨散落在一旁的木片,说道:“第二步要装甲板。”
“船身和甲板就相当于房子的地基,只有地基稳固,才可以在上面搭梁扯线。”
褚卫将磨好的木片,沾上胶水插进甲板的空隙中,一片又一片,直到整块甲板完整的拼接出来。
“这个和我做手术好像。”
褚卫头也不抬的说道:“差不多吧。”
两人拼模型聊天,时间不知不觉过去,白榆眨巴着眼睛看墙上的时钟,说道:“时间不早了,剩下的明天再拼吧。”
“也行。”
白榆将桌子收起来,“我扶你去卫生间洗漱?”
“你现在还不能沾水洗澡,我用毛巾帮你擦擦背,舒服一些。”
海城现在这个天气二十多度,虽然待在病房不外出,皮肤也会分泌油脂,还沾有医院的消毒水味,能用毛巾擦擦也是好的。
“好。”
用毛巾简单擦过,褚卫感觉浑身都自在不少。
白榆在卫生间刷完牙出来,绕到褚卫左边上床,关掉房间的灯,说道:“睡吧。”
黑暗中,白榆翻个身面对褚卫,“褚卫,我什么都不期待,只要你开心健康,我就知足。”
褚卫侧过身抱住白榆,吐出压在心中许久的烦闷,“今天我父亲来过,我们因为公司的事情,发生争吵——
宏远集团的业务向多元化跨国公司转变,是迫在眉睫的事情。我自认为我是有这个能力的,只要给我三五年的时间,我一定可以将宏远你上下游的链条打通;
公司内部有很多吸血虫,仗着资历在公司摆谱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如果他们老实一点,我也不介意晚些收拾他们;
外患纷扰,内部派系错乱,褚航也虎视眈眈的在寻找机会,时不时的使个绊子。”
褚卫在白榆的腺体上轻蹭,“白榆,我好累啊。”
白榆在这种事情上帮不到他,只能在情绪上支持,“褚卫,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褚卫晚上吃的药物里面有镇痛的成分,说着说着话瞌睡虫就找上门,眼睑紧闭,沉浸在深沉的睡眠中。
白榆关掉床头的夜灯,紧握住褚卫的手,也睡了过去。
他梦到褚卫出事的场景,那辆大货车撞向褚卫的车子,白榆站在街角的位置大喊着,“褚卫,停下来。”
“不要过去,不要过去……”
白榆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揪住,他拼命地叫喊奔跑,还是不能阻止悲剧的发生,眼睁睁看着褚卫的车被撞翻,血流一地。
“褚卫……”
褚卫半梦半醒间,感觉到白榆的挣扎,艰难起身打开床头的夜灯,发现白榆四肢蜷缩在一起,揪着衣角的指节发白,嘴里呢喃着什么,他靠近细听,发现白榆念的是他的名字,“褚卫,快跑……”
褚卫轻拍白榆的脸颊,想要的把他叫醒,却摸到一手的泪水,眼泪不停地划过鬓角,落进枕头里。
他痛苦的拧起眉,白榆在担忧他,为他哭泣,这样的现实让他心痛,他不想白榆为自己过多耗费心神。
“白榆,醒醒。”
白榆的意识被褚卫从噩梦中拉出来,大口喘气,眼底是未散尽的恐惧,直到额头传来褚卫的轻吻,白榆才反应过来,刚才的一切都是梦。
“褚卫,我梦见你出事的场景了。”
褚卫捧住白榆的脸,让他直视自己,“别多想,你看我在这里。”
重新关上灯,白榆避开褚卫的伤处,靠近他的怀中,闻着熟悉的气息,慢慢睡过去。
后面几天的时间,公司的高管在病房进进出出,白榆就抱着自己的电脑坐在沙发上写论文,偶尔无聊的时候,就拼那个未完成的帆船模型。
褚卫靠坐在床上,和贾珂聊着公事,视线却时刻都注视着白榆。
白榆拿着两根直径不到一毫米的碳纤桅杆,对着甲板的小洞左试右试。
褚卫像是后脑勺长这样眼睛一样,“先把胶水滴在船身的小洞里面在,再慢慢把桅杆插进去。”
贾珂停下汇报的动作,一脸疑惑的看着褚卫。
“没事,你继续。”
白榆按照褚卫的指示操作,很快桅杆部分就装好,只剩下将船帆缠绕上去,船模就完成了。
他将帆布材质的船帆,穿过桅杆上的滑轮,将前帆固定在床头斜立着的另一根桅杆上,拉着主帆调整角度和力度,让帆布鼔出迎风而行的样子,将末尾的线固定好,这艘帆船就拼好了。
白榆起身,将帆船放在褚卫床头的桌子上,又对着褚卫指指门外,用口型示意道:“我出去一会儿。”
他离开后,褚卫将手中的电脑合上,“你去问问医生,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白榆的黑眼圈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深,他在医院待得越久,白榆就越憔悴。
白榆走出VIP楼层,从安全通道上了顶层的高管办公区域,推开院长办公室的门。
白亦行头也不抬的说道,“难得你还能想起来,上来看看我。”
“既然来了,中午就一起吃饭。”
“请我吃饭?”
白榆拉开办公桌前的椅子坐下,观察自己的父亲,白衬衫的领口带着轻微的汗渍,脸上是肉眼可见的焦虑。
他恍然大悟地感叹道:“又被爸给赶出来了啊!”
白亦行用余光瞥了一眼儿子,“你很久没和相思一起吃饭了。”
“这次又是为什么啊?”
白亦行敲击键盘的手顿了一下,“我前天不小心碰碎了一个花瓶摆件。”
白榆看父亲不自然的眼神,就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不过这么多年,两位父亲隔几天就要闹个别扭,他也习惯了。
白榆拿出手机,给榆相思发信息,商量好吃午饭的时间,又订了一家情侣餐厅,顺便将餐厅的地址发给白亦行。
“我爸的社交媒体前段时间,给这家餐厅的官博点赞了。”
“父亲,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白榆冲自己的Alpha父亲挥挥手,离开他的办公室。
白亦行点开白榆发过来的餐厅地址,又从网上定了一束鲜花,关掉电脑,准备回家换身干净的衣服,去接榆相思共进午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