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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起源,我缘何是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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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狐族营帐内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沉浸在一片胜利的喜悦中。
“大王真可谓是算无遗策!这次我们对付兔妖一族多亏了您神机妙算,我们才得以不费一兵一卒,将那群头脑简单的兔子打的如此狼狈,来,大王,这杯我敬您,属下先干为敬!”红光满面的狐妖首领将庆功酒一饮而尽,在座的狐妖皇亲贵胄纷纷拍手附和称赞。
“恭喜大王旗开得胜!”众人纷纷起身恭贺道。
“众爱卿无需多礼,今夜大家不醉不归,一醉方休!”狐妖王豪迈地大手一挥,营帐内一片欢腾喜悦。
而远处一处荒芜的低矮山丘之上,雪澈冷冷的注视着沉浸在美酒佳肴、歌舞丝竹中的狐妖们,手中稳稳地握着御冰术所化的寒冰弓,瞄准着虎妖王的心口,不断的调整位置。她在等待一个万无一失的时机,兔族危亡此刻全然系在她手中,成败,在此一箭。
(雪澈)我叫雪澈,是兔妖王几百位嫡系后代中,一只名不见经传、平平无奇的的寻常兔妖。几百年前的一场仙妖大战过后,两族均有势微之势,而兔族也未能幸免,本就在妖族中属于末流的兔族实力也更加低迷,各种灵气灵石、修炼资源显得尤其稀少匮乏。加之我又是雌兔,某种意义上,不仅没有什么出人头地的机会,还会有人头落地的可能。
所以要想能够相对安稳幸福的生活下去,雌兔之间也会代代相传一些生存经验。母后传授给我们的真理则是,要么依附顺从,择良偶依附,简简单单、无病无灾地过完一生;要么就勤于修炼,变得很厉害很厉害,直到修出人形,最后强大离开这荒芜又残酷的妖域。
她的目光温柔,嘴角含笑,似是有无尽的期许与祝福。但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她的笑意,隐隐之中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
后来,跳出来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回过头来思考她当时的言语,才能察觉的出来她所说的第二条路,实际上是对我们封死的。
能用于修炼的灵石异果本就匮乏,而资质平平的兔族中,大多数情况下,只有少数雄兔才显得不那么平庸。所以兔族的培养重心,向来是落在雄兔身上的。比如,传授修炼术的学堂,单单为雄兔敞开大门。
所以母亲的话,大抵只是为了宽慰我们,或许只是为了让我们在日后无情无尽的烦琐细碎的漫长时光里,还能有一些向上的希望和希冀,如果没有希望,妖怪的一生,该有多么地漫长。
但或许是因为那时太过年幼,对好多事情印象,并不算能得上十分深刻,又或者是因为身形矮小,被挤在了最后的位置,听不完全她所有的教导。我在一众兄弟姐妹的身后,远远的只听到了变强、离开之类的字眼。
彼时的我还在为力量薄弱,争抢不到足够的吃食,饥肠辘辘地站在最后感到无比沮丧,听到那些话之后,变强与逃离的念头,便如野草一般,牢牢的驻扎在了我的心中。
在好多好多年以前,上神打着替天行道和为人间清除妖族余孽的由头,对所有的妖族发动了一场兴师动众、声势浩大的讨伐之战。那时各族各类的妖王和有灵力的妖族子弟,全都齐心的团结在一起,抵御这场毁灭性的灭族之战。
那年妖域灵气旺盛,整个妖族人才辈出,全妖族合力御敌,宛如铜墙铁壁。多日来,竟与仙族和赶来支援仙族的一些人族的所有精锐,打了个持平之势,可谓是丝毫不落下风。
但无奈实力再强,终究是寡不敌众,仙人的力量太过于强悍,配之远古的法器和人族百姓的支持,我们的前辈们,几乎算是被逼到无路可退、神魂俱灭的地步。听兔嬷嬷讲,当年最优秀、最有天赋的前辈死伤无数,战场阴森恐怖、血流成河,遍布着妖族的遗骸和亲人的悲泣,那是她童年最灰暗、最无法触碰的阴霾。
可妖族的前辈们,始终英勇奋战、一往无前。有的就算身负百箭,而尸骨仍未倒下;有的就算是被俘虏,面对即将要身首异处的大刑,也绝不匍匐求饶。到最后竟没有一只妖,是死在后退的路上的。
每每提及此事,兔嬷嬷的神情带着令人心碎的悲怆,长叹道:“那时就算是有血海深仇的两家妖族,在那场争斗中,都放下成见互相扶持战斗。豁出性命、不顾一切地,才得以保全我们这些灵力低微的小辈。而当年战死的,许多都是极其优秀、假以时日必可称王称霸的天才妖怪啊,包括我的父亲,第三代兔妖王。”
“那后来呢,后来呢,不是被逼上绝路了吗,可为什么我们现在兔族还好端端的生存着?”一个小兔稚嫩的发问。
“这个嘛,若是以后到了你们该知晓的时刻,你们自会因为因缘巧合和未知际遇,了解到当年的全貌。但是对于现在的你们来说,知晓事情所有的来龙去脉,看清其中的因果利弊,还为时尚早。”兔嬷嬷拍了拍那小兔的头,安抚的劝慰道。
在经历兔嬷嬷口中的大战和屠戮之后,妖族的生存活动领域,就被驱逐至此荒凉的境域。不过也算是聊胜于无,经过缓慢的休养生息过后,直至今日,妖族才算重新生长出生机。
但好在虽然条件差了些,其实也并不能算得上是绝境,兔族之间向来亲和融洽,友爱互助。只要有我们的大家庭在,还能热热闹闹、生机勃勃地生存着,我想生活总是可以平淡又欢愉的继续下去。
但是阿澈在长大了一些后,突然很厌倦那种,被动的接受别人谱写自身命运的无助感。那颗幼年时母后无意在我心里埋种下的种子,不可控制的生根发芽、枝繁叶茂起来。我不可抑地生出了想要变强的念头,真的真的好想变强。
强到有朝一日能够仅凭自身力量,就能在人间界,妖界乃至仙界顺应我心、相安无事生活下去。
能在这偌大天地之间,能够凭借实力,拥有独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强到可以随心所欲地做我想做,或许也可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像话本子里威风凛凛的侠客一样。守护我所珍视看重的人和事,做一些打心眼里觉得正确的事。所以阿澈便计划着,去偷听兔族为皇兄们开设的修炼课。
前面说了,妖族地带灵脉衰落,适合兔族的修炼之物,亦是寥寥无几,所以雄兔凭借在气力上的优势,培养的优先级远远地排在雌兔之前。加上自那场战役后,德高望重、才学深厚的兔族长者,有且仅有硕果仅存的一位。所以雌兔一般是被排除参与这种课堂的,就算我亦是兔妖王的血脉,也对此无能为力。
在大多数人的印象里,雌兔往往温柔良善、灵动和顺,所以一般来说交给我们的任务就只是一些后勤工作,比如培育优质食粮、房屋建造、延续后代之类的。其实族内大多数雌兔,对修炼之事也没什么兴趣,所以资源以一种分配不均,但又无人异议的方式平衡着,向来如此。所以,在这本就灵力稀薄的兔族,唯一的修炼之路也好像为我关上了门。
但我认为,也许父兄长辈并无恶意,但怀偏见。就好像我们的存在,仅仅是为了繁育出天赋异禀的优良后代而已,好像都应该将这个作为终身目标,贯穿一生别无所求,在包裹着安定与轻松、但实则是欺骗的糖衣外壳中,生生世世都迷迷糊糊、庸庸碌碌,并美其名曰顺遂喜乐。
可我不甘心,生来矮小的我,在好多好多年以来都是弱小的,虽然没有人欺凌于我,但也没人能注意到我。无人关注自是无人问津,什么也得不到。我好不甘心,好不甘心未知的以后,也要靠依附另一个人才能活,好不甘心要自身的命运,捆系在另一个尚未可知的的人身上。
就算母后当年的一番话不是说给我听的,就算那第二条路十分不切实际,但我就是觉得我也可以。可以走出这一方天地,可以变得很强大,可以真真正正的为自己而活,为自己的理想抱负战斗。
可那时,我虽万般不甘,也只能默默低下头,将内心真正所想深埋在心里。在当时的我看来,自己的处境是穷途末路、无计可施,就算心有余,但力终是不足。
但是随着我逐渐长大,我开始慢慢的发现,有些东西,既然不是明令禁止、不可越雷池一步般地戒律森严,便大有回圜的余地。解决问题的法子,其实是要比看似数不尽的困难,要多上那么许多的。
于是我向负责我们兔族嫡亲皇脉日常饮食起居、衣食住行的兔嬷嬷说,我想去做点事情分担嬷嬷的辛劳,例如洒扫学堂的地面,为兔老者的授业解惑时端茶倒水等诸如此类的琐事。
老嬷见我一直柔顺乖巧,便挥挥手由我去了,顺给了一些每日额外的补助吃食。于是我便光明正大、名正言顺的得以在学堂偷习。
那些延续几千年的修炼之法,各家各派的法术,兔老者不愧是德高望重,是个见闻渊博且有本事的,在课堂上讲的那些上古奇闻、怪力乱神常常听的我如痴如醉。让我想亲眼看看那场大战中,各家各族的各种神通和他们的看家本领。兔老者讲的栩栩如生极为详尽,感觉像是亲身经历一般。
我猜想,他应该是真正的参与过那场大战,且十分幸运的活了下来,只可惜英雄迟暮,妖力已经大不如前。其实他应该是发现了很多次我在偷听,但是他事少,没有去管我,大概也是觉得无伤大雅,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吧。
由于我日复一日的勤勉工作,不言不语,多年下来,无人注意到低眉顺目、处处恭敬的我。年复一年,我便渐渐的通晓习得了许多法术。任何性别,任何族类都会有天才,我确信我必是其中之一。
人啊,就算当下是挣扎于最底层、被深深地困在泥潭之中,但只要相信自己的能力,无比坚定的爱着自己,并努力生活让自己过得好,那就有了改变未来的力量。如若说我有什么与生俱来、得天独厚的能力,我想应该是,我无比的珍爱自己。
若有苦思冥想仍然不得理解的原理,我便会变幻不同模样的雄兔去请教兔老,反正他年事已高眼目昏花,也识不清所有人的样貌。经年累月,我的修为得以不断不断的累积。
终于,在一个充斥着野花幽香的月圆之夜,我察觉体内似有奇异躁动,于是便偷偷去往一处偏僻无人的地域,若我没有猜错,今夜我便可以化为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