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心愿机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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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气是从祝怀谨的身后吹来的，祝怀谨没有一点犹豫，他立刻向门的方向跑去——
门的前方是祝怀谨熟悉的镶嵌着眼睛的血墙。
祝怀谨没有回头，但祝怀谨的脑海中清晰浮现出眼睛的画面。视线可以没有方向性，视线存在于各个角落，视线无可躲避。
一个眼睛从水缸里跳出来，眼白逐渐染上红色，通红的眼睛离祝怀谨越来越近。
眼睛不断重复着同一个问题，这句话问过来到这里的每一个游客——
“你……有什么……愿望？”
祝怀谨转过身，眼睛和脑海中的画面重合，眼睛还在向自己逼近，他的屏障还能用3分钟。
眼睛蔓延开来的血肉墙壁逐渐挤压这里的每一寸空间，等屏障结束的瞬间，就会黏腻到祝怀谨的身体上，将他变成这里的一部分。
不能没有愿望，这里的行事不允许错误。可是，许愿之后呢？会发生什么？
眼睛连接着许夏的身体，力量源是许夏吗？这就是许夏说的交易之后会失去自我，丧失对身体的控制吗？
祝怀谨：“我希望能在这个房间里见到许夏的女儿李自强。”
眼睛停止了脚步：“吾能满足人类的一切愿望。”
祝怀谨明显感受到房间透出一点光线，一个隐约的轮廓从远处开始被塑造，像母亲轻轻拂过孩童的面庞。
祝怀谨看见了一条条线段构成的秀丽的长发，然后是朦胧的脸庞，当身形开始显现的时候，祝怀谨有些紧张。
心愿机器当然不可能实现人的愿望，以前这里的运行依靠犯罪，现在呢？许夏是自己回来的，回来之后心愿机器的生意风生水起……什么可以实现人的一切愿望？
幻境！如果许夏的能力也是幻境，有什么愿望是她实现不了的？
祝怀谨在赌，许夏不能准确知道李自强现在的样子，她不愿意看见女儿受苦，李自强也不可能真的来到四楼。苦难是许夏的枷锁，剥夺了已经濒临崩溃的两人看见彼此的权利。
模糊的身形上开始塑造五官，祝怀谨敏锐地感受到梦境形成的速度变慢了，就是现在——
祝怀谨：“你知道吗？自强现在长高了。”
祝怀谨：“眼睛不对，您再想想。”
祝怀谨脑海中浮现出那双看似麻木的眼睛，过分灾难的信息和过劳带来的疲惫让自强的眼睛充满血丝。
历经过重大挫折后，身体会有什么变化？
祝怀谨：“不对。”
线条有些迟疑。
祝怀谨重复了一遍：“我说，不对。”
线条开始改动头发的长度。
祝怀谨：“真遗憾，不对。”
祝怀谨：“还是不对。”
梦境变得狂躁，人物的塑造更加模糊，疯狂修改自强的面容，线条在祝怀谨冷静的评判声中发现：它甚至无从知晓祝怀谨的话正确与否。
祝怀谨：“如果做不到去看她的话，让我走。”
幻境犹豫了一瞬，血墙消失了片刻，祝怀谨立刻猛冲出去，转身将门迅速关上！
血液漫出房门，屋里传来吞噬腐蚀的尖刺声音，嘶吼和哭泣蔓延整个空间。
门外的工作人员看向渗出房门的血，没有任何反应，他的声音听上去很高兴：“恭喜您许愿成功！请完成员工培训。”
什么培训？
工作人员引导祝怀谨向门的侧边走去，这是一个转向右侧的通道，通道里没有光，逐渐隐入黑暗。
祝怀谨并不能看清，但窸窣的摩擦音和不断变化的轮廓提示祝怀谨里面的东西会动。
下一位游客已经来到了许愿房间的门口。
游客身旁的工作人员激昂而礼貌地说着祝怀谨熟悉的话：“陈总，该您了。”
祝怀谨觉得工作人员的声音有些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所以他抬起头——
！
孟宇琛此刻微笑着，他的双眼几近麻木，他弯下腰对身旁的游客说着欢迎语，将游客带入恢复平静的许愿房间。
可是，这名游客已经看见了房间漫出的血液，听到了被关在门内的嘶吼和尖叫。游客的脸上砌满错愕和惊恐，他盯着已经打开的大门，缸里的眼睛慢悠悠地与他对视了。
游客开始不断在嘴里念叨着求救：“求求您，能不能让我回去？”。
他开始忏悔：“我错了，我错了……对不起，我不应该为了自己的私欲背叛亲人。”
“让我回家吧，求求您……”
他在众人冷漠麻木的眼神中，带着近乎绝望的痛苦表情，颤颤巍巍地走进了房间。
房门自动关上了。
祝怀谨冷脸观察着周围的一切，觉得这位游客素质还行，竟然没有直接拒绝许愿。
“咳咳！”
祝怀谨剧烈咳嗽了两声，声音在狭窄而死寂的空间里反复回荡，祝怀谨紧紧盯着孟宇琛的动作。
孟宇琛和其他所有工作人员一样，同时偏头看向声源。
咳嗽算是异常吗？
人确实应该会打喷嚏，但工作人员可以生病吗？
工作人员可以生病吗？
祝怀谨回了所有人一个标准的微笑。祝怀谨自我感觉良好，他淡然挂上了那副微笑，在与员工尴尬地对视几秒之后，所有人转回头继续投入自己的工作，包括孟宇琛。
祝怀谨在孟宇琛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表情波动，孟宇琛只是机械地转着脑袋，卡顿般偏移方向，看向祝怀谨的眼神充满陌生。
接着，孟宇琛和所有员工一起，扶着脑袋转回原处。在这僵硬而生疏的动作中，祝怀谨发现了——员工的头和身体是分离的。
房间里传来熟悉的苍老的声音：“你……有什么……愿望？”
游客的语气从惶恐逐渐变得坚定，他为自己找到了满意的解决办法：“我……想，我想世界和平！所有人类远离苦难病痛，每个人都一夜暴富，有很多很多钱，我……会一直健康平安，我不会受到任何人控制，我要有自由意识地从这里安全出去！”
这次苍老的声音更加坚定：“吾能满足人类的一切愿望。”
游客断断续续：“我是说所有人，我说所有人都实现这些……你怎么可能做到？”
无人知晓那名游客看见了什么。
直到一片沉寂的五分钟后，房间的大门自动打开，祝怀谨看见了从血墙中走出来的游客。
血液整个黏在他的身体上，血墙上所有眼睛朝向他的方向，在大门再次关闭的时候，部分血液才依依不舍地从游客的身上拉丝——拽离。
所有人都很高兴，包括这名游客。游客变得很幸福，他沉浸在一片盛大的美梦之中。
孟宇琛对这名游客说着同样的话：“恭喜您许愿成功！请完成员工培训。”
幸福的情绪传染了来这里的每一个人。工作人员热情洋溢：“人齐了，员工培训正式开始！”
这应该是一个值得庆祝的好事，因为所有人都在鼓掌。
就连暗不见光的通道里也传来掌声，祝怀谨学着陈姓游客的样子，也微笑着鼓起掌来。
通道里走出来一位穿着华丽西装的员工，他的员工牌上写着项目主管，他同样挂着机械的笑容，只是说话的语气更加亢奋：“恭喜各位成为心愿机器的预备员工！这里可以实现各位的任何——任何愿望！”
项目主管的眼睛瞬间有了神色，他言语激昂，动作浮夸：“接下来将由我带大家进行激动人心的入职培训！！”
祝怀谨转过身想要看清孟宇琛会去哪里，孟宇琛和其他员工一起向心愿房间的左侧去了，那里是什么地方？
祝怀谨被项目主管带进向右转的黑暗通道，在极近的距离下，祝怀谨看清了里面站着十个人——他们身上的眼睛齐刷刷好奇地打量着祝怀谨这一个异类。
祝怀谨和新来的游客刚刚站上这个通道，祝怀谨就感受到地面开始动了。
祝怀谨进入游客通道的时候没有听错，是传送带！
传送带传来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几秒后，通道里的灯打开了。坦白来说，这是祝怀谨在这里见过的最明亮的灯光。
当心愿机器需要员工看见些什么的时候，才会打开灯光。其他时候，乖巧、机械、顺从的员工只需要活在晦暗的闭塞的空间里，按部就班、没有错误就好。
人又不是植物，人活着不需要光。
灯光打向墙上的荣誉表彰，祝怀谨觉得讽刺，在光线的限制下，员工的视线应该看向哪里都被明确标定。
表彰的对象是许夏。
图片描述了一个被拐卖的女性在心愿小区遭受过怎样的折磨，人为的哑和瞎切断了她每一次呼救的希望，四四方方的陈列柜上她遭受过无数凝视和挑选。
在许夏试图逃跑被抓回之后，她如何明智地想到可以与未知的力量做交易，最终制裁居民的故事。
给他们引路的员工照例进行企业文化的认同训练，称呼变化得很自然：“说说看，小李你有什么想法？”
祝怀谨从没一次性听过这么多赞美女性的词汇，在一片附和、谄媚、赞美声中，员工满意地点点头：“小祝呢，你也说说。”
祝怀谨：“想炸掉。”
员工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祝怀谨没有回答，此刻他没有破坏性的道具，他也不想在没有收获的情况下被通报成错误浪费一次屏障。
他目光紧紧盯着员工，用沉默的力量迫使员工换了一个人询问。
祝怀谨很不喜欢这个荣誉墙，这只是一个合格的未知力量宣传栏，人们会由衷地崇拜这种力量，但不会真心称赞这位女士。
人物只是背景，渲染力量强大的载体。
荣誉墙只字未提许夏个人的努力，镜头却聚焦许夏受的伤害，用苦难烘托未知力量的强大，按荣誉墙的说法，在许夏一切变得灰暗的时候，这种力量拯救了祝怀谨。
这和祝怀谨听到的许夏和自强的故事很不一样。
李自强去上大学这件事完成得不可能容易，心愿小区平常不会允许普通村民离开，何况是被拐卖人员的女儿。
祝怀谨不知道许夏付出过什么，付出到最后需要放弃身体的控制权利，失去人类意识变成供心愿机器运行的能量源。
祝怀谨几乎能想象到一句轻描淡写“明智地与未知力量做交易”的背后，许夏经历过什么样的纠结。所有逃跑的方案被现实一次次击碎，在选择交易意识的时候，许夏在想些什么？
她的脑海里该是怎样的黑暗。
这就是居民说的有一段时间心愿机器效果很好吗？
灯光逐渐暗下，祝怀谨视线的最后，员工满意地对着写满苦难的荣誉墙点点头，游客或是崇敬或是贪婪地看向未知力量的成果。
几秒后灯光再次亮起，祝怀谨发现他们传送到了一间屋子。
四个硕大的带着干涸血迹的屏幕占据四面墙壁，密密麻麻的监控对准游客，游客的动作被放大到四个屏幕上，屏幕上红色的录制键提示他们：他们的一举一动在被监视着。
可是，桌上摆满了枪。
祝怀谨立刻猜到了员工的意图，对于心愿机器，不论是以前建立在拐卖的罪恶上，还是现在建立在以人作为能量源之上，员工培训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同化。
一种被掌握住秘密，惶恐被发现，由于害怕恐慌产生的服从，比任何宣言都会更加可靠。
员工：“活下来的最后一个人就可以通过培训了～”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心愿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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