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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怪婴啼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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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不敢回头,拼尽全力在粘滑的肉质地面上奔跑,直到那栋不断闪烁着幽蓝光芒的建筑被远远抛在身后,那令人头皮发麻的高频嗡鸣声也逐渐减弱,最终被周围肉质搏动和远处撕裂声所掩盖。
他们靠在一处略微凸起的、似乎是曾经人行道边缘的肉质组织上,剧烈地喘息着。汗水、粘液和那些尚未完全消散的幽蓝光尘混合在一起,让他们看起来狼狈不堪。手臂和脖颈上被光尘附着的地方,依旧传来细微但清晰的麻刺感,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针尖在试图往皮肤深处钻。
“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九山郁的声音依旧带着喘息,他用力拍打着衣物,试图驱散那些顽固的蓝色光点。光点在他的拍打下明灭不定,带来更强烈的冰冷刺痛。
“不知道。”南鬼雨的回答简短而沉重,他正用战术刀的刀尖,小心翼翼地刮擦着手臂上的一片光尘。光尘在刀尖下发出细微的“滋滋”声,最终湮灭,留下一小片短暂的冰凉触感。“但可以肯定,它们以‘信息’为食,或者……本身就是被扭曲的信息。文字只是载体。”
这个结论让两人心头更加沉重。文字,文明的基石,在这里却成了孕育致命寄生虫的温床。这意味着,他们不仅要面对物理层面的血肉异变,还要警惕那些无形的、源自认知层面的攻击。任何带有符号、文字的东西,都可能瞬间变成陷阱。
“不能待在一个地方太久。”南鬼雨抬头,目光扫过这片无边无际的、缓慢蠕动的暗红色平原,“这里没有安全区。我们必须移动,找到出路,或者……至少找到一些能用的东西。”
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更远处那些矗立的建筑残骸。那些是尚未被完全吞噬的“现实”碎片,或许也是唯一可能找到补给和线索的地方。而其中一个相对完整的、看起来像是个小型修理厂或者仓库的建筑,引起了他们的注意。更重要的是,在建筑旁边那片被肉质半覆盖的空地上,似乎隐约能看到一辆汽车的轮廓!
“车!”九山郁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在这种环境下,一辆能够行驶的车辆,不仅仅是代步工具,更是移动的堡垒,是远离危险、扩大搜索范围的关键。
“小心行事。”南鬼雨提醒道,眼神依旧警惕,“那里可能也有‘那种东西’,或者其他我们没见过的。”
两人调整呼吸,再次握紧武器,开始向那个修理厂的方向移动。脚下的肉质地面依旧粘滑,每一步都需要格外小心,避免滑倒或者陷入某些看似平静、实则柔软异常的“陷阱”。空气中弥漫的腥臭似乎更加浓郁了,还夹杂着一种类似电路烧焦的古怪气味。
越靠近修理厂,周围的景象越发诡异。修理厂的墙体大部分已经被暗红色的肉质脉络覆盖,如同巨大的血管网络攀附其上。窗户破碎,里面黑洞洞的,看不清具体情况。而那辆他们之前看到的汽车,此刻也露出了全貌——那是一辆老旧的皮卡车,半个车身已经被蠕动的肉质包裹、侵蚀,轮胎深陷在血肉之中,只有车头和小部分驾驶室还露在外面,漆面剥落,布满锈迹和干涸的、不知名的粘液。
希望似乎很渺茫,但这是他们目前看到的唯一一辆可能还有修复希望的车辆。
就在他们距离皮卡车还有十几米远的时候,一阵极其细微、却瞬间让两人寒毛倒竖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从修理厂那黑洞洞的深处传了出来。
那声音……像是某种湿滑的、粘腻的咀嚼声,中间夹杂着极其微弱、却尖锐的,类似……婴儿吮吸和啃咬什么东西的声音!
这声音是如此的不合时宜,如此的诡异,与周围庞大、恶心的血肉环境形成了极其恐怖的对比。它不响亮,却仿佛能直接钻进人的脑髓,勾起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和不适。
南鬼雨和九山郁的脚步瞬间僵住,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他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婴儿的啃食声?在这种地方?!
这绝不可能是什么正常的婴儿。联想到之前遇到的“蚀文之蛆”,以及这个活体地狱的本质,这声音背后隐藏的,必然是更加扭曲、更加不可名状的恐怖!
声音断断续续,仿佛在咀嚼着什么坚韧的东西,那湿滑的粘腻感透过声音传递出来,让人肠胃翻涌。
“要……进去吗?”九山郁压低声音,喉咙有些发干。皮卡车近在咫尺,但那修理厂内部传来的声音,无疑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信号。
南鬼雨的目光在皮卡车和修理厂黑洞洞的入口之间快速移动。他的理智告诉他,应该放弃这辆车,远离这个明显不祥的地方。但现实是,如果没有交通工具,他们在这片无边无际的血肉平原上存活和寻找出路的机会将极其渺茫。
那诡异的婴儿啃食声再次清晰地传来,这一次,似乎还夹杂着一种满足的、细微的咕噜声。
南鬼雨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冰冷,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寒意,做出了决定。
“检查车辆。我警戒,你快速查看。”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如果有任何不对劲,立刻撤退,不要犹豫。”
九山郁点了点头,明白这是目前最合理的方案。他握紧匕首,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朝着那辆半陷在血肉中的皮卡车靠近。而林隼则横握战术刀,全身感官提升到极致,死死地盯着修理厂那如同巨兽嘴巴般的黑暗入口,以及那不断传来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韩潇靠近皮卡车,首先检查的是驾驶室。车门扭曲,无法正常打开,他只能透过布满污秽的车窗向内望去。里面一片狼藉,座椅上覆盖着厚厚的、类似菌毯的暗红色物质,方向盘也被肉质包裹了一半。看起来,这辆车内部也未能幸免于“同化”。
他又绕到车头,尝试打开引擎盖。引擎盖同样被肉质粘合,他用力撬了几下,才勉强掀开一条缝隙。一股浓烈的、混合了机油腐败和血肉腥臭的气味扑面而来。借着昏暗的光线,他看到引擎舱内同样布满了蠕动的肉质组织和粘液,线路和管道大多被腐蚀、缠绕。
希望正在迅速破灭。
就在这时,修理厂内的声音陡然发生了变化!
那婴儿般的啃食声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仿佛多个湿滑物体在粗糙表面快速爬行的窸窣声!而且那声音,正在朝着门口接近!
南鬼雨瞳孔骤缩,低喝道:“九山郁!退!”
几乎在他出声的同时,修理厂那黑暗的入口处,猛地涌出了数团惨白色的、如同被剥了皮的、约莫婴儿大小的蠕动生物!
它们没有眼睛,没有明显的五官,只有一个不断开合、布满了细密尖锐牙齿的圆形口器,发出“咿咿呀呀”的、类似婴儿啼哭却又扭曲异常的声音。它们的身体湿滑粘腻,依靠着数条短小、同样惨白的触须在地面和墙壁上快速移动,方向直指南鬼雨和九山郁!
这些怪物的身上,还沾着暗红色的粘液和一些破碎的、似乎是皮革或塑料的碎屑——那正是之前啃食声的来源!
“走!”南鬼雨没有丝毫犹豫,战术刀划出一道寒光,逼退了冲在最前面的一只“剥皮婴儿”。那怪物发出尖锐的啼哭,口器张合,试图咬向刀锋。
九山郁也立刻放弃了检查车辆,匕首反握,与南鬼雨背靠背,面对从修理厂门口不断涌出的、越来越多惨白身影。
这些怪物的个体攻击力似乎并不强,但它们数量众多,速度快,而且那婴儿般的啼哭和扭曲的形态带着强烈的精神污染效果,让人心神不宁。
“不能硬拼!”南鬼雨格开一只怪物的扑击,一脚将其踹飞,撞在另一只身上,“它们的巢穴可能就在里面!”
两人一边挥动武器抵挡着这些“剥皮婴儿”疯狂的攻击,一边开始向后撤退。怪物的粘液溅到地上和他们的裤腿上,散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恶臭。
就在他们且战且退,即将再次陷入包围的时候,九山郁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了皮卡车后面,被肉质半掩盖的一个东西——那是一个锈迹斑斑的金属油桶,旁边还散落着一些工具和……一截断裂的、带着尖锐茬口的金属水管!
一个冒险的念头瞬间在他脑中形成。
“南鬼雨!掩护我!”九山郁大喊一声,猛地向前冲了几步,匕首挥舞,暂时逼开了身前的几只怪物,然后一个翻滚,来到了那个油桶旁边。
他来不及细看,用力一脚踹向油桶!
“哐当!”一声巨响。油桶倒地,里面残留的、黑乎乎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粘稠液体流淌了出来,可能是机油、柴油或者其他什么可燃物,它们迅速在肉质地面上蔓延开一小片。
同时,他捡起了那截断裂的金属水管,入手沉重,尖端锋利。
几只“剥皮婴儿”被声响吸引,调转方向,朝着九山郁扑来。
南鬼雨立刻明白了九山郁的意图,他怒吼一声,战术刀舞动得更急,死死拦住了大部分怪物,为韩潇争取时间。
九山郁看准机会,将金属水管的尖锐一端,猛地插进流淌的粘稠液体中,然后用力向着扑来的怪物和修理厂门口的方向一挑!
沾染了粘稠液体的金属管划过一道弧线,液体飞溅而出,泼洒了几只怪物和修理厂入口附近的肉质墙壁上。
接下来,就是最关键的一步!九山郁迅速从腰间的一个防水小包里——这是他一直带在身上的应急物品——掏出了一个金属打火石。
没有时间去制造引火物,他直接用力将打火石擦向金属水管上沾染了最多液体的部位!
“嚓!嚓!”火星迸溅。
第一下,没有成功。
第二下,火星落在粘稠液体上,闪烁了一下,几乎熄灭。
第三下!九山郁几乎用尽了全力!
“轰——!”
一簇火苗猛地窜起,瞬间引燃了金属管上的液体,并且沿着飞溅的轨迹,迅速蔓延到地面上流淌的液体,以及那几只被泼了一身的“剥皮婴儿”身上!
火焰骤然升腾!粘稠的液体燃烧起来,发出黑烟和噼啪声。那几只被点着的怪物发出了凄厉到极点的、完全不似婴儿的惨嚎,在火焰中疯狂扭动、翻滚,惨白的身体迅速变得焦黑。
火势并没有大到无法控制,但它成功地形成了一道短暂的火墙,阻隔了后续从修理厂涌出的怪物。那些“剥皮婴儿”似乎本能地畏惧火焰,在火墙前逡巡不前,发出焦躁的“咿呀”声。
“走!”九山郁扔掉燃烧的金属管,对着南鬼雨大喊。
南鬼雨没有丝毫迟疑,立刻摆脱纠缠,两人趁着火墙制造的混乱和空隙,用最快的速度,头也不回地向着远离修理厂的方向狂奔。
身后,是燃烧的火焰、怪物凄厉的惨嚎,以及那依旧不断从黑暗中传来的、令人胆寒的窸窣声和啼哭。
他们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肺部再次如同火烧,双腿如同灌铅,直到身后的声音彻底消失,周围只剩下肉质平原那永恒的、低沉的搏动声。
两人瘫倒在一处相对坚实、似乎是曾经广场地砖被肉质顶起形成的凸起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都被汗水和粘液浸透,脸上沾满了黑灰和疲惫。
车辆没有找到,反而再次遭遇了难以想象的恐怖。蚀文之蛆,剥皮婴怪……这个活体地狱的恶意和扭曲,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九山郁看着自己因为擦打火石而有些灼伤的手指,又看了看远处那依稀还能看到一点黑烟的修理厂方向,声音沙哑地苦笑了一下:“看来……想找辆代步工具,没那么容易。”
南鬼雨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检查着武器和身上的装备,眼神依旧锐利地扫视着周围蠕动的黑暗。他的沉默,比任何言语都更能说明此刻处境的严峻。
出路在哪里?希望在哪里?连人类文明的造物(文字、车辆)都已被扭曲、污染,变成了致命的陷阱。他们仿佛是两个在巨兽消化系统里挣扎的渺小细菌,每一步都面临着被分解、被同化的命运。
夜色(如果这片永恒暗红的天幕也能称之为夜色)逐渐深沉,周围的肉质搏动似乎也缓慢了一些,但那种无处不在的被窥视感,却愈发强烈起来。
他们必须找到下一个暂时的栖身之所,度过这个注定漫长而煎熬的“夜晚”。而在那之前,他们需要清理掉身上残留的幽蓝光尘和那些怪物的粘液,谁也不知道这些附着物,会不会在寂静中带来新的、更可怕的异变。
寻找车辆的尝试以失败和险象环生告终,但他们不能停下脚步。在这个活着的、充满敌意的世界里,停滞,就意味着死亡。前方,只有更深、更黑暗的未知。